不過下山一趟,白衣庵就失火燒了一半的廂房,而所有的責任都在不說一聲就私自下山的顧傾城身上。
“靜心,誰準你下山的?你既入了白衣庵,便已斷了塵緣,怎可枉顧戒律,私自離開白衣庵?”短短兩個多時辰,一貫耳根子軟,沒有主見的無水就被無心說服了,決心把一切責任推到顧傾城頭上。
果然,無水說完,無心在旁邊虎着臉重重一哼,其餘人也都是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顧傾城,顯然在顧傾城回來之前她們就已經達成統一口徑了。
顧傾城皺眉,她知道她這一趟下山,讓她在無憂死後努力經營改善的局面又回到最初的糟糕。無水是性子綿軟好說話,到這並不代表她是個寬厚的人,在她有用的時候當然容忍幾分,可一旦涉及自身,絕對不會再顧及她。何況無水身邊還有一個看她不順眼,虎視眈眈的無心,一直以爲是她離間分化了她們之間十幾年的感情,如今有這樣的機會還不大做文章?
眼下白衣庵失火燒了大半,重建需要籌集許多銀錢,總要有人出來承擔罪責,所以最終她就被捨棄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脆弱的讓顧傾城心寒。
“出事的時候我是不在,我倒是也想知道,在場的諸位是怎麼任由火勢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當時在場的你們又在做什麼。”顧傾城冷靜反擊,全然沒有被區區幾個尼姑的圍堵發難放在眼裡,她們跟她曾經經歷的相比,簡直不堪一擊。
“事到如今難道你還想推卸責任?若不是你擅離職守,竈臺裡的火星怎麼會濺到乾透的木柴上引發火災?如今所幸的是沒有人員傷亡,若不然你今日的罪責更甚!”見顧傾城不僅沒有悔過之心還在巧言令色,無心氣不打一處來,頓時氣勢洶洶的罵道。
顧傾城不悅冷厲的眼光掃過道貌岸然的無心,沉默的無嗔,無名,心虛不安低着頭的靜月,最後落在面油猶豫的無水臉上,不屑道,“你們不過是懼於面對責任,這纔將過錯推到我一個人頭上。不就是錢麼,你們以爲我跟你們似的沒見過銀子?”
顧傾城雖然是沒落侯府的庶女,可再怎麼也比她們這些沒見過世面,因爲窮的養不活才被送到這種地方討一口飯吃的人強。她說這話時臉上油然而生的驕傲,語氣中不以爲然的鄙夷,頓時讓其他所有人都火喇辣的,彷彿被狠狠抽了一耳光的難堪。
“你說什麼?你既有本事,又怎麼會來這裡?不過是做了腌臢事沒了體面的庶女,早就被家族放棄了的棄子、破鞋……輕狂什麼?還不如我們呢……有本事你倒是把銀子砸出來給我們看看呀!”無心忍不住憤怒的反脣相譏,貧窮本是她心底最大的恥辱和隱痛,就是因爲如此,在家中排行不大不小的她纔會被父母輕易捨棄。
無心的話刺激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恥辱和疼痛,痛的顧傾城一下子雙目赤紅,渾身血液逆流。“你……”
若是幾個月前,就連顧家的掌舵者顧老太爺也對她心存敬畏,不敢隨意說重一句,可如今卻到了,見阿貓阿狗都敢朝她亂吠亂咬的地步了。
這樣的落差讓她恨的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可是她的理智告訴她,此時卻不是隨她任性的時候,便又生生將這一口翻江倒海的怒氣壓下去。
“我現在雖然暫時落魄了,不過修這幾間破茅屋的銀子還是出的起的。”顧傾城咬了咬牙,燒心灼肺的說道。
“銀子在哪裡?你倒是拿出來呀?”無心顯然不信,咄咄逼人道。原本她沒想顧傾城能拿的出來銀子修葺,不過重新向籌建資助的申請,總要有人承擔過錯和由頭,她就想逼着顧傾城一個人擔下。不想她居然嘴硬說有銀子,拿的出來那是最好。
“我需要寫一封信送下山,銀子當然會有。”顧傾城臉上閃過猶豫掙扎,想到只能跟太子求救借銀子,心中不免難堪。什麼時候她落魄到這個地步,她曾經引以爲傲的尊嚴呢?驕傲呢?
“哼,沒有銀子就說沒有,又想耍什麼陰謀詭計?”無心一聽顧傾城的語氣就知道她其實沒銀子,證實她最初猜測的沒錯,是以表情語氣越發的鄙夷不屑。在她看來,顧傾城沒銀子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到現在也改不了以前有錢時的酸腐囂張模樣,她最最看不過這一點。真當自己還是以前那個侯府大小姐呢?都是被家族遺棄的人了,還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不過是找藉口拖延時間罷了。她也不曾寄希望讓這個打腫臉充胖子的落魄小姐出修繕屋子的銀子,眼下只管將罪責推到她頭上,她們好有由頭去要銀子回來,近來多雨,一個弄不好怕是要風餐露宿。
“你……”顧傾城漲紅了臉,她沒想到她已經到了這沒錢寸步難行的地步,就連無水這樣一文不名的人都能任意欺辱她。“我只要寫一封信就能拿到銀子,不比你們這些所謂的出家人撒謊栽贓費盡心機也拿不到多少銀子強麼?”
“你以爲你是誰?只要一封信就能拿到銀子?”無心恥笑,“誰還會願意出錢替你這樣人的善後?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罷了。騙我們說什麼能拿到銀子……好,我倒是想問問,你這信要送給誰?能拿到多少銀子?多久能拿到?”
“我……”顧傾城一時啞口無言,她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公然提及太子與她的關係,且能拿多少銀子不是問題,關鍵是什麼時候與病重的太子聯繫上倒是真的無法確定。
“哼,說不出來了吧?”無心見顧傾城說不出來了,就覺得自己猜的沒錯,這顧傾城肯定是想與誰取得聯繫,接機逃離白衣庵以逃避責任。若真的被她得逞,這白衣庵失火一事該找誰來承擔罪責?不行,絕不能信她的花言巧語。
“你算什麼身份在這裡大放厥詞?”顧傾城被刺的肝火旺盛,冷厲的眼神直視無心,渾身上下充斥着強大的怒氣,她又掉頭看着一旁沒怎麼說話的無水問道,“你纔是白衣庵的庵主,主事,難道你真的甘心放棄原本該屬於自己的權利嗎?把過錯上報申請銀子還是隻稍我一封信就輕易拿來大把銀子,孰難孰易,難道這樣的小事你都不能分辨嗎?”
這話已經說的十分嚴重了,算是非常直白的當面挑撥了,以前的顧傾城不屑此道,眼下卻被逼得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