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藥香的藥房裡,兩面牆是櫃子,櫃子裡全是藥材,一面牆開了窗,窗下是一張桌子,桌上放着藥杵藥罐和各種瓶瓶罐罐,雖然零碎,但收拾的卻十分有序。
凃庸的身子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嘴裡被塞了一隻臭襪子,直到現在他也沒想明白,自己明明在牀上睡着覺,怎麼一睜眼就到了一間陌生的屋子裡。
不僅如此,身體還被人五花大綁,嘴裡臭襪子的味道着實不好聞。
他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着面前的兩個人,緩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楚,那個穿着鵝黃長裙的姑娘,竟然是帝姬。
一瞬間,他頓時就明白了。
看來是歃血的風聲露出去了……
“凃長老,你和戎長老一般年紀,在凰族生活了六十多年,想必對凰族的族規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司寇綰半蹲在凃長老面前,兩膝一高一低,一直手肘搭在自己的膝蓋上,低頭看着地上的凃庸。
凃庸說不出話,只能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唉……”司寇綰嘆氣,皺眉問道,“那爲何要知錯犯錯呢?你可以不尊重我這個年輕的帝姬,但你不能違逆老祖宗的規矩。”
凃庸用力點頭,大概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變得格外怕死吧。
凃庸此刻心裡便害怕極了,他一直以爲毒在他心裡是最重要的,但是知道今天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等待他的也是未知和恐懼之後,他才明白,在他心裡最重要的,其實是生命。
“嗚嗚……”凃庸有些激動,嘴裡用力想要說什麼,但因爲塞着襪子,便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葉至珩不耐的走上來,也半蹲了身體,擡手用力拽掉凃庸嘴裡的臭襪子丟在了地上,“歃血的解藥在哪兒,不說現在就去死。”
嘴巴被解放,凃庸用力喘了幾聲,聽見葉至珩的話後,臉上的恐懼之色更濃,他先給司寇綰行了禮,然後說道:“帝姬,在偷制禁蠱這件事情上,部下也是被逼無奈,這一切都是稔機讓部下做的,部下若是不做,不僅部下自己有生命危險,部下的家人同樣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你不能交出解藥,你面對的依舊是這個下場。”葉至珩語氣陰森,眼底殺氣若隱若現。
司寇綰站起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語氣微微緩和,“只要你叫出解藥,我可以保你和你的家人平安。”
凃庸臉色悽苦,沉默半晌後無奈的說道:“不是部下不想交解藥,而是這歃血……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葉至珩冷冷重複,殺氣衝眼底溢出,他手掌輕握,掌心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團帶着可怕氣息的白色圓球。
司寇綰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卻知道,若是那個白球打到凃長老身上,凃長老便只剩下一地殘骸了。
歃血是凃長老製作的,正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做出解藥,還得要凃長老才行,再來,目前來說,凃長老的毒術在皇族比之墨燃都還要更勝一籌,只是他這人平時低調,一心只喜歡專研毒術,是以名聲不響亮。
在司寇綰心裡,肯定是不想凃長老死的。
不過她卻並沒有阻止葉至珩的動作,只是靜靜坐着,一言不發。
凃長老也不傻,他和司寇綰一樣,光是感受那圓球上散發的氣息,就知道,若是被圓球打中,自己肯定是死無全屍。
若說先前還只是對位置的恐懼,那麼現在,他便是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東夏王莫要激動!部、部下現在雖然沒有解藥,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的!”凃長老急忙大聲開口,眼睛緊緊盯着那團圓球,臉色恐懼到了極點。
“要多久?”葉至珩保持先前的動作沒有動,但身上那股讓人發寒的氣勢卻微微收斂一些。
凃長老忙道:“七天!對多七天!帝姬和東夏王放心,這種蠱毒一時半會兒弄不死人,但是痛苦肯定是有的,再一個就是夜幕降臨是會被明主控制,在夜幕降臨是隻要身邊有人看着帝姬您就行了,等到七天後,部下便可以將研製的毒藥送到您面前!”
葉至珩慢慢收了內功,往後退一步,站到了司寇綰身邊,不再說話,那樣子,就像一個忠誠的侍衛。
司寇綰微微笑了笑,但笑容轉瞬即逝,隨即便冷厲的看向了凃庸。
“你方纔說沒有解藥,現在又說有,我很懷疑你這一舉動是爲了拖延時間,你利用蠱毒可以左右思想這一點拖延七天時間,這七天時間裡面可能會出現的變數有很多,到時候稔機背後的陰謀得逞,你不僅可以逃避一死,還可以在稔機哪兒邀功。”
凃長老一聽心頓時沉了下去,着急的想要爲自己辯解,但因爲太着急,一時竟結巴了,看着司寇綰越來越冷的臉色,凃長老急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不不!帝姬想多了,部下對帝姬沒有任何隱瞞的地方,方纔說沒有解藥是真的沒有解藥!現在說有解藥的願意是,部下一直愛鑽研蠱毒,不管是什麼蠱毒,部下一旦研究出毒放,便一定要花時間將解放研究出來。”
“自從做出歃血之後,部下便一直在琢磨解除的法子,再來,部下知道,帝姬您是凰族正統的血脈,肯定要不了多久就能打開禁地,一旦您進入禁地,這蠱毒的事情便瞞不了您。”
“所以部下非常的努力的研究解藥,一是自己的興趣,而是防止露餡落入您手中,起碼那時候部下還有一個砝碼可以保全自己一命。”
凃庸這番話說的非常誠懇,可以說是掏心掏肺了,因爲他深深的知道,這種時候還玩心眼子的話,那等待他的真就只有死路一條,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傻子。
他的聲音落下後,藥房裡便陷入了一片沉默,司寇綰在思考他話裡的真實性。
凃庸又說道:“帝姬現在能知道歃血,那肯定是已經進入了禁地,那麼就絕對拿到了那本凰族十大禁蠱,您自己看看那本書就會知道,其餘九種都有寫明製作解藥的方法,可唯獨歃血沒有。”
這倒是真的,司寇綰將十大禁蠱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實發現只有歃血沒有解藥的記錄。
她擡眼看着凃庸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對了,你的妻兒現在都在我手中,如果七天後沒有解藥,或者還沒到七天我就出了什麼事情,你的妻兒都會陪我下葬,明白嗎?”
聽見這話,凃庸緊緊提着的心終於鬆懈下來,他用力點頭道:“部下明白!”
如此,便是和凃庸達成了協議。
司寇綰和葉至珩商量過之後,決定將凃庸留在宮內,就關在她之前住過的宮殿裡,由戎長老親自看着製作解藥,以防他暗中做什麼手腳。
帶走了凃長老之後,司寇綰繃着的身體瞬間鬆懈下來,強大的精神也泄了,她忽然覺得頭有些暈,連走路都有些不穩。
“去歇會兒吧。”葉至珩急忙將她扶住,然後強硬的抱起她,將她放在了榻上。
“你睡覺,我就在這裡守着你。”葉至珩給她蓋好被子後,便在塌邊坐下,一隻手緊緊握着她。
司寇綰覺得心裡甜絲絲的,只是總有一些不完美。
如果她沒有中毒該多好,現在她便可以無憂無慮的和他在一起。
不過,如果她沒有中毒的話,他也不會丟下手頭那麼多事情陪着她了,所以,是因禍得福嗎?
嘻嘻……
葉至珩看着呼吸漸漸平穩的女人,擡手輕輕撫過她細膩的臉頰,身子靠着牀沿,閉上了眼。
繼位大典就在三天後,這是之前就定好的日子,但現在司寇綰身體有異,墨燃在考慮要不要將繼位大典延後。
這一想法剛剛提出來,便被戎長老否決了。
“繼位大典宜早不宜遲,就按事先商定的時間。”戎長老等待這一天等了十幾年,此刻好不容易要看到凰族統一了,他怎麼能甘心推遲。
再說,中了歃血之後也只是晚上思想上會受明主左右,白天依舊可以行走。
見戎長老一來固執,墨燃也不敢再說什麼。
司寇綰倒是無所謂,遲和早都是一樣,如果早繼位她死了,凰族會亂,如果吃繼位,沒等繼位她就死了,那凰族也是會亂。
所以,遲和早沒什麼區別,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解藥。
短暫的商議之後,墨燃離宮回了自己的宅院,戎長老則去監督凃長老的工作。
司寇綰坐在太師椅上看着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低聲對身邊的葉至珩道:“阿珩,你還是去和戎長老一同歇息吧。”
她怕自己再像昨晚那樣做出傷害他的事情,就算只是一點血口子,她也會內疚不已。
葉至珩看着她擔憂自責的臉色,擡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低低道:“你這點力氣,還傷不了我。”
他的臉上笑意盈盈,但語氣卻堅定無比。
司寇綰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說,他都不會離開,便也只能將說服的話嚥下去。
這時小蓮送了甜點進來。
“帝姬東夏王,吃些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