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顧鎮川已經醒了過來,大夫才揹着藥箱慢悠悠的過來,被春喜攔下去了喬氏的屋子。
大夫診了脈,和顧嫋嫋說了一樣的話。喬氏心中也很慌,死了個兒子,她傷心之餘也有些害怕,畢竟兒子多地位就穩,現在死了一個只剩了兩個,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她急忙懇求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這胎兒啊!”
大夫溫和的笑着,一邊寫方子一邊說道:“那是自然,夫人放心便是。”方子寫好吹乾,遞給春喜囑咐幾句,便要告辭離去。
“大夫請等一等。”喬氏似想起什麼將人叫住,對春喜道:“你把那張方子拿出來給大夫看看,看看是不是保胎藥。”
春喜連忙拿出顧嫋嫋開的方子給大夫,大夫打開掃了一眼,原本輕鬆的臉色就立刻嚴肅起來。
喬氏心中一驚又一喜,她就知道,那丫頭怎麼可能開藥讓她保胎,肯定是在藥裡做了什麼手腳,好在她聰明讓大夫看了,正好揪出她的狐狸尾巴!
只聽大夫沉吟少許,緩緩開口:“這方子着實妙哉,老夫竟不知藥材可以這樣搭配,出來的效果可比老夫這方子效果好多了!”竟是一片讚許之聲。
喬氏楞了,憋了半晌沒憋出一個字。
大夫將方子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喬氏,問道:“不知開這藥方的是何人,老夫真想和此人切磋切磋醫術呢!”
喬氏的臉抖了一下,頓了半晌纔開口,“開這藥方的是我們家大小姐。”
大夫驚訝不已,只能打消切磋的念頭,告辭離去。
大夫走後,喬氏看看桌上的兩幅方子,對春喜道:“去按着大小姐的方子抓藥。”
春喜應聲而去。
喬氏獨自一人坐在榻上,抹掉眼角的淚,嘴角冷冷的彎起。
話說顧鎮川,昏睡近半個時辰才醒過來,顧嫋嫋給診過脈了,只是太過悲痛,並沒有多大問題。
顧鎮川醒過來之後一直不說話,莊六娘紅着眼睛想哭不敢哭,怕又勾得丈夫傷心。
顧嫋嫋默默嘆了一口氣,拉着顧瑾萱出了內室,留下兩口子說說體己話。
“大姐姐,爹爹如何?”顧瑾萱焦急的問。
“無事,休息休息就行了。”顧嫋嫋回答,語氣怏怏的。
“那二哥……”提到二哥,顧瑾萱紅了眼。雖然顧興貴經常會欺負她,但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平時逢年過節還會給她買禮物,再來又是有血緣的兄妹,陡然人死了,任誰都接受不了。
顧嫋嫋沉默不語,小臉崩的緊緊的,心情也十分壓抑。
顧鎮川畢竟是一家之主,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這個一家之主自然不然一直躺着,該辦的事情還要去辦好。和莊六娘抱着哭了一會兒,便出了內室,開始準備顧興貴的後事。
只是在準備後事時,還有一事需要查明。
那就是咬顧興貴的到底是什麼蛇?
顧興貴還未及冠,按照習俗是不能辦葬禮的,只能找一口棺材葬了,這些事情都交給了老大顧興和,顧鎮川則將顧興貴院子裡的所有下人全部關押起來問話,又找人在院子周圍尋找蛇的蹤跡,唯恐毒蛇跑出來再傷人。
看顧瑾萱臉色很差,顧嫋嫋讓她回房休息,不想嚇到她,顧瑾萱不肯,於是兩人一起守在莊六娘身邊。
到了晌午顧興貴已經封棺,申時一刻便要入土。
顧老夫人已經得到消息趕了過來,顧嫋嫋急忙去門口接人,看着白髮蒼蒼的老人杵着柺杖顫巍巍從馬車上下來,鼻子有些酸。
她上前扶住祖母的胳膊,啞着聲音喊了一聲,“祖母……”
顧老夫人摸摸她的發頂,又摸摸顧瑾萱的頭髮,哭腫的眼眶裡又落下一串渾濁的淚珠。老人家一邊拿帕子擦眼淚,一邊扶着兩個孫女往裡走,悲痛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莊六娘跟在一邊,也是不停的抹淚。
要說顧興貴死了誰傷心的是誰,那就是顧老夫人了,畢竟隔代親啊,然後便是莊六娘,顧興貴雖然不是莊六娘生的,但是從喬氏生下之後便被抱到了正房,一直由莊氏養着,直養到八歲才送到外院去。
顧老夫人拍拍莊氏的背,低低說了一句,“這都是命啊……”
“娘……”莊是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進屋子,顧老夫人就趴在顧興貴的棺材邊哭起來,最後是被人拉開的。
顧嫋嫋站在一邊看着,眼睛澀澀的,耳邊傳來隱忍的哭聲。
轉頭一看,就見顧興帆站在她身後,望着棺材哭的格外傷心,好看的眼睛此時已經腫成了核桃。
就是鐵石心腸的顧尿尿,此刻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申時一刻,顧興貴下葬,那條作祟的蛇也找到了,是一條紅背蛇。
紅背蛇是出了名的劇毒蛇,腹部白色,背部是鮮豔的紅色,毒性極強,被咬者會嗜睡嘔吐,一刻鐘內得不到及時的治療便會嚥氣。
顧興貴就是這種症狀。
紅背蛇是在顧興貴屋子角落找到的,找到時蛇已經死了。
顧嫋嫋猜測,一定是顧興貴見紅背蛇長的好看,所以捉回來玩,結果一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於是他將蛇打死了,然後感到睏意便去睡覺,睡着之後斷氣身亡。
可是……好像有些說不通……
顧興貴身邊那麼多下人伺候着,就是睡覺身邊也有很多人守着,要是真的被蛇咬了,下人肯定會去正房告訴顧鎮川的。
就算當時顧興貴玩蛇時身邊沒有人,他自己也不傻,被蛇咬了絕對會叫人。
紅背蛇毒發雖然快,但是能解的藥也好找,如果通報及時命一定可以救回來。
可是爲什麼他從出事到嚥氣都沒人發現一點聲音呢?
先前是被被顧興貴的死驚到了,這事情裡很多細節她都沒有想到,此時冷靜下來一想,才發現這麼多不尋常的地方。
轉頭看看顧鎮川,一天之內老了十歲,再看顧老夫人,哭了一整天人已經沒了力氣,在莊六孃的安撫下好不容易不哭了。
現在事情還只是她的猜測,到底事情怎麼樣她完全不知道,貿然說出來只會讓老人更加傷心而已。
顧嫋嫋抿了抿脣,將心底的疑惑嚥了下去,決定等明天,她要親自問問顧興貴身邊的下人。
顧老夫人晚上就在府裡歇下了,莊六娘去收拾屋子,顧興和幾兄弟先後回了自己的屋子,顧瑾萱也走了,只有顧嫋嫋還陪在一邊。
小廳裡安安靜靜的,沉默良久,顧鎮川深深嘆了一口氣,眼睛還是通紅一片。
“新的宅子已經買好了,等修繕好我們一家一起搬過去。”聲音嘶啞,帶着些無力。
顧嫋嫋明白,這是觸景生情,搬去新的家,不看到舊的事物,或許就不會那麼想念。看着顧鎮川蒼老的臉,她心中有些心疼,問道:
“修繕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要是沒有安排好就讓女兒來做吧。”她想幫爹爹分擔一些。
顧鎮川擡頭看了她一眼,眼裡帶着些欣慰,點點頭,低聲說道:“爹爹相信你的能力,那宅子修繕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銀錢自己去賬上支取。”
顧嫋嫋用力點頭。
這時候外頭有丫鬟進來稟報。
“老爺,喬姨娘傷心難過,想要見您。”
顧鎮川默了片刻站起來,跟着丫鬟去了。
看着顧鎮川遠去的背影,顧嫋嫋知道,爹爹又要被喬氏的苦肉計蠱惑了。
她忽然覺得有些累,明明是一個家裡的人,卻爾虞我詐,比外人還不如,以前她還鬥志昂揚,可一想到顧興貴的死似乎不簡單,她的心口就堵的慌。
如果顧興貴真是被人謀害的,那人會是誰呢?誰會去害他呢?
如果她真的將事情捅出來,恐怕到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會放在正房指向莊六娘,畢竟她不是顧興貴的親孃,又和喬氏有過節,會殺她兒子也不奇怪。
可她知道莊六娘是絕對不可能這麼做。
再來是喬氏,她也不可能害自己的兒子,排除這兩人,那就只剩下了趙氏。
想到這裡,她身上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上次莊六娘中毒時裡面也有她的身影……
顧興貴死了,顧鎮川心裡肯定會烙下一個種子,只要有個什麼不利於莊六孃的風聲出來,顧震川心裡的種子立刻破土而出,將懷疑的目光放在莊六娘身上。
這一次是真的死了人,若是顧震川生疑了,就是她有八張嘴也說不動他。
可是事情也還是說不通,就算莊六娘因爲這件事情被顧震川休了,那得好處的也是喬氏,以喬氏的性格,要是坐上正妻的位置,第一個整的就是趙氏。趙氏雖然怯懦,但是不傻。
事情到這裡就是個死衚衕。
苦惱的揉揉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緩緩站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管怎樣,顧興貴的死她一定會查清楚,如果是意外那是最好,如果是有人謀害,她一定要將背後的兇手揪出來!顧家的骨血決不能讓人如此殘害!
第二天,莊六娘病倒了。
顧嫋嫋給莊六娘診脈,是因悲痛過度致氣血擁堵心脈不暢,她開了一副活血順氣的藥,喝兩劑再躺上兩天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