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江宴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重重拍打防盜門。
一下一下的。
顧思瀾還沒有打開,便猜測到是他。
她沒有不開門的理由,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南南站在客廳中間,望着玄關的方向,表情好像在糾結,脣瓣微微長着,卻始終不敢動。
南南現在越發地聽話了,她檢查過電話手錶的通話記錄,他私底下沒有聯繫過江宴。
兩人斷得乾乾淨淨。
深呼吸,打開之後,看見的是一張溼漉漉的臉,混合着雨水,包括他的頭髮,溼答答地黏住了頭皮和皮膚,白色的襯衫幾乎貼着身子,褲腿淅淅瀝瀝地滴着水。
可是他的眼神表情是氣勢洶洶的,臉色發白發青極爲難看,瞳孔充斥着紅紅的血絲,身體緊繃着,整個人都透着不對勁。
“你要走?”江宴的嗓音極啞,如同老樹枝摧枯拉朽。
顧思瀾其實看到他很矛盾,既不想面對,想趕走他,狠話絕情的話隨時有一堆可以衝着他冰冷地吐出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江宴的眼眶紅紅的,眼睛裡還透着些可憐,如同被拋棄了似的巨大哀慟,她竟有幾分不忍。
外面下雨了嗎?
爲什麼那麼大的雨,也不打傘,非要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壞麼?來博取同情,來裝可憐麼!
她壓制住自己的顫抖,說:“你來幹什麼?”
“我想知道,你真的那麼狠心嗎?就不能跟我……重新開始?”江宴一隻手扶在門框上,說話好像很費力的樣子,每個字都在拉鋸着,似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
顧思瀾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有力地拒絕他,猶豫的瞬間,便看到他的身體搖搖欲墜,猝不及防地往前栽去。
顧思瀾身手一攔,差點沒被對方的體重給帶得一起倒下。
大概是淋雨過的關係,他的身體滾燙滾燙的,跟火爐似的。
顧思瀾皺着眉,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人扶到了客房裡,都到了人事不省的份上了,也沒什麼可顧忌的,直接除掉了他的溼衣服,結果連裡面的背心都是溼的。
簡直神經病!
不過江宴本來就是神經病,做出這種事情來不足爲奇了。
顧思瀾正準備給他除掉褲子,剛剛摸到皮帶的卡扣的時候,發現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南南好奇地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的,表情十分嚴肅的樣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顧思瀾突然壓力倍增,“南南,你先出去。”
南南也十分乖巧,快速地離開了房間,還帶上了門。
顧思瀾回過身來對付江宴,發現這人的好身材,全部展現在了自己面前,寬肩窄腰,腰線清晰, 精瘦而不壯,他的皮膚比以前黑了一些,而且還有亂七八糟的疤痕,在他還是皮先生的時候,自己居然沒有發現,應該是動過手術的,所以疤痕比較淡。
不知道爲什麼,他臉上的傷口明明是可以通過整容激光的手段去除掉,並非什麼難事,他卻大搖大擺地掛着臉上的疤痕,好像是故意的。
難道是故意博取她的同情?
顧思瀾一邊想,一邊脫了他,然後用熱水輕輕地擦了一遍,不過他身上還是很燙人。
顧思瀾根本沒辦法把他當一名普通的病人 ,總是腦海中會閃現出很多奇奇怪怪的念頭,有好幾次就臉紅心跳的,男人的身體她一年到頭經常看,怎麼偏偏到了江宴這兒,氣氛那麼古怪。分明都是在拿理智壓,沒有理智的話,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後來,她給江宴量了體溫,居然快燒到四十度了。
成年人很少有那麼離譜的發熱。
顧思瀾連忙餵了退燒藥給他,江宴哪裡是配合的人,身體又重,睡得又沉,顧思瀾剛開始自然是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已經近乎很嚴重了,所以還在用常規的方法讓他降溫,沒想到很難降下去,喂藥喂得她平白無故地出了一身熱汗,太難伺候了。
不過她曾經喝醉酒,生病的時候,對方也沒有嫌棄過自己,親力親爲的。
體質差的人,一年之中會得好幾次感冒,發熱什麼的就更多了。
顧思瀾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他喝下去,感覺自己半條命去掉了。
可是,過了兩個多小時,按理說藥效應該發揮了,可是,溫度仍然是居高不下。
顧思瀾家裡有聽診器,初步聽了一下,感覺是有問題的。
她立刻意識到,江宴這次的病沒那麼簡單,搞不好又是肺炎。
聽湯米的意思,江宴只要一感冒,就得肺炎,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痊癒。
她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大好的感覺。
沒過多久,湯米接到她的電話,火急火燎地過來了。
顧思瀾只是將光禿禿的江宴放在被子裡,還來不及穿衣服。
湯米看見的時候下了一大跳,最後動作極快地替他穿好自己送來乾淨的衣服褲子。中途,他醒過來一次,眯着眼,想說什麼,嘴脣特別地乾燥,臉色呈現出一片潮紅,一看就是不正常。他壓根兒也沒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又重新昏迷了 過去。
顧思瀾:“還愣着幹什麼,我們送醫院去。”
這萬一要是嚴重的病,一耽誤容易壞事。
湯米不敢耽擱,顧思瀾也把南南安置到了張玉家裡,兩個人 一起送去的醫院。
一看就是臟器內問題,顧思瀾雖然是胸外的,但不適合給與自己感情糾葛太深的人做手術,萬一怎麼沒做好,那就成了千古罪人,所以拜託了科室裡的一個師兄接了江宴的病例,當了他的主治醫生。
這不檢查不要緊,一檢查,結果還沒完全出來,師兄就給她打了預防針,說是要取血液和小便樣本做進一步的檢驗。
顧思瀾和湯米兩個人就在那兒等結果。
湯米提議:“顧醫生,要不然你回去吧,這裡有我。”
顧思瀾想了想,沒有同意,“等看看檢查結果怎麼樣,我再離開。”
湯米聞言後,欲言又止。
他差不多也是最近才清楚顧醫生和自家先生的情感糾葛,和他懷疑的一樣。其實顧醫生心裡還是很在乎先生的,只是把心思藏得太深了,沒人能懂。
話音剛落,走廊裡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
是江宴的主治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