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其實兩種都怕，他已經預感到，自己以後的人生，如果沒有顧思瀾，是不完整的，顧思瀾和南南，都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兩個人。
沒有了他們，或者說曾經有機會能夠得到，卻又失去，將比死更痛苦。
顧思瀾沒有看他，只是低垂着眸子，倉惶道：“你先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
江宴皺眉，他知道她的心理壓力很大，他應該體諒她。
但是他怕自己今天一旦踏出這扇門，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明天，顧思瀾就會把他當作陌生人。
“不好。”
他拒絕了。
看見她痛，他更痛。
“思瀾，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糟糕，你有什麼委屈，怨氣，都衝着我，別憋在心裡。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他一步步靠近緊閉，顧思瀾一退再退，無法直視對方的眼睛。
“江宴，我現在很亂，你讓我想想，我怕我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或者傷害你的話，所以，求你，別留在這裡，別管我，我自己可以的……”顧思瀾儘量想說服對方，儘量保持清醒，但是心裡真的太難受了。原來以爲自己已經習慣了，也努力地說服自己，釋懷了。
但是，沒有。
這件事情始終是她的心頭病。
即便思源不出現，她和江宴也不會順利走入下一個階段的，是他們必須要過的一個坎。
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開。
只是思源的到來，讓她心裡的矛盾激化了。
“不。”
這一次江宴十分的堅定，他直接張開手臂，輕輕鬆鬆將她抱住了，在他懷裡，顧思瀾只有小小的一團。
沒有掙扎。她的抗拒，小到忽略不計。
她的表情是痛苦的，扭曲的。
江宴心裡很痛：“思瀾，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我無比悔恨曾經對你做的一切，哪怕是將我千刀萬剮都不爲過，我向你贖罪。可是，思瀾，我愛你，無論你怎麼懲罰我都行，但只有一點，不要不要我，好嗎？”
他此刻，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動物。
在哀求她。
如此的卑微。
如何不動容。
顧思瀾其實心裡沒有半點的解氣，她早就過了那個衝動的年紀，她並不想看到江宴懺悔受傷的模樣，即便他贖罪，也於事無補。
他是真的很害怕，很驚恐。
顧思瀾完全意識到這一點。
“江宴，我說過，我不想傷害你。你繼續呆在這裡，只會讓我不舒服。你現在馬上走。 ”她接下來的話，冰冷又決絕。
在江宴看來，好像換了一個人，又變成了從前冷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厭惡自己的樣子。
江宴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蜇了一口，剛開始麻，後來那種痛感，一直擴散道了全身，四肢百骸。
“好。”他發現自己最終也贏不過顧思瀾。
在兩人的感情中，他永遠是輸的那一個。
他常常在想，自己如果一開始認識顧思瀾的時候，就好好地接受對方的追求，無所顧忌的談戀愛，然後順利地結婚，是不是會特別的美好。可如果不是因爲顧思瀾突然不癡迷自己了，後來他又怎麼會因爲興趣，死心塌地地愛上她呢。
江宴拖着無比沉重的手臂，從她身上鬆開了。
他走到門口。
一度體會到了煎熬絕望的心情。
彷彿只要他踏出去了，就沒有未來，代表着死亡。
“江宴，你回來！”
突然，身後傳來了顧思瀾的呼喊聲。
江宴身形頓了頓，向後轉，她這是……怎麼了？
從沒見過她臉上那麼多矛盾和複雜的表情。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
也許是江宴吧。
他毫不猶豫地吻住了記憶中的脣瓣。
此刻，因爲哭泣過，整個都充滿了鹹澀味，但無論是什麼味道，他都該死的懷念，迷戀，虔誠的渴望，感動。
顧思瀾也深深地迴應着他，圈住了他的脖子。
江宴彎下腰來，托住她的背，深深地印在上面，手臂上的青筋，始終是緊繃着的。
吻到後來，兩個人都流淚了，越流越多，沒有辦法收住。
吸進彼此嘴裡的，都是又鹹又哭的眼淚，源源不斷，有的順着皮膚與下頜，直接滾到了領口裡。
他們舔~舐着彼此的傷口，撫平那些痛苦的事兒，相互慰藉。
不逃避，不退縮，直面一切。
顧思瀾從未有一刻如此感動，從心靈最深處的震撼，這是她和江宴第一次如此身無旁騖，全力以赴地完成一場親密，也是最純粹的，不參雜任何東西，只因爲想。
沒有偏見，沒有誤會，沒有原諒。
他們彼此十分珍惜。
江宴的眼淚掉得比她的兇，她知道，這些年，他的心裡很苦，也許比自己苦多了。
接下來的事情既是不可控制又是順理成章。他們——
做了。
不止，一次。
彼此都是全身心的投入。
眼中，再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
翌日。
顧思瀾眼睛很痛很痛，明明已經感覺到夏日的陽光灑進來，卻睜不開。
她的意識很快回攏，昨天晚上的一切，她都回想起來了。
倒並沒有後悔，或者害羞。
算是她的真情流露吧。
身後的男人，忽然柔軟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這種濡溼的感覺，讓顧思瀾沒有辦法再繼續裝睡 ，除了眼睛，身上也格外的痛，太久沒有經歷過這事兒了。
“南南呢？”她忽然想起點什麼，臉色大變。
支撐着要起來，被江宴按了回去，他低聲道：“南南昨晚住在張玉家，一早已經去幼兒園了，別擔心。”
那就好。
應該是江宴告知的吧。
顧思瀾剛剛鬆下來的心，猛地又提起：“我今天有手術，好像？我的鬧鐘怎麼沒響，怎麼回事？”
這一次他直接從背後環住了她，暖融融的氣伴隨着清爽舒適的味道，“別急，我幫你請過假了。”
顧思瀾其實想掙扎一下，或者責怪對方自作主張。可她的身體狀況，是真的沒辦法好好工作的。
所以，她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從差點分手，到莫名其妙地滾在了一起。
唯一確定的是，她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