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懷錦一進門,就撞上一道凜冽的殺氣,腦袋有些懵。不過,他能感覺那殺氣並不是針對他,只是碰巧了。隨手將那道殺氣化解,若有所思的擡頭看了眼背對着他的申屠白。這才緩緩走過去,在他旁邊站定,側頭動了動眉峰道:“誰惹到你了?”
“……”申屠白將信捏成團握在掌心,面無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顯然不想多談。
唐懷錦見狀,有些瞭然,“京城來的消息?他做了什麼?”
“你會不知道?”申屠白眯眼瞧他,神色危險。
唐懷錦頓了下,表情晦澀的搖頭道:“別擠兌我了,申屠。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就憑我私底下傳信給你,他就不會再信任我。不過,道不同不與爲謀,現在醒悟希望不會太晚。”
申屠白深邃的眸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一瞬,轉開,神色平淡道:“他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也不是。”
“我知道。但至少現在,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唐懷錦淡淡的笑了笑,轉開臉看向外邊蕭索的庭院,一向清透平靜的雙眸深處帶着某種說不出的失望、疲累和堅定。
紙屑從指尖落下,申屠白眸光暗了暗,沒有反駁。他當時連夜出京,沒有驚動任何人。但不代表宇文忌不知道。尾巴跟了一長串,與唐懷錦匯合之前,他纔將人甩掉。結果,侯鎮海一出事,宇文忌就立即對趙芸下手,除了危機感作祟。不過是想着他遠在外地,鞭長莫及,正好先下手爲強罷了。
申屠白負手而立,眸光漸冷。若不是趙芸一脫身就來信報了平安,他定是要回京和宇文忌好生算一算的。現在,不過是暫時押後罷了。
“對了,來的時候,我見那人還在門外站着呢,可見是誠心要拜你爲師的。你不再見一見?”唐懷錦回頭,轉開話題,略帶戲謔的開口。
轉身回屋,在軟塌上坐下,下人知機的送上熱茶,申屠白端起抿了一口,眉毛都沒動一下,無動於衷道:“爲何要見?他願意等是他的事,與我無關。以爲隨隨便便在門外等幾天,我就會答應收徒?笑話!”更何況,他如今對外的身份是散修,那人卻是朝廷派駐到元象州的靈師,他是腦袋抽了,纔會收這樣的人爲徒。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心腸冷硬,也不知道當初芸丫頭是怎麼拜你爲師的。”唐懷錦見狀,只淡淡的笑了笑,搖頭感概了一句,就不再多說。他本意也不是想勸申屠白收徒,不過是提醒他早點將人打發走罷了。那人出身就算再清白,一旦和朝廷沾上關係,就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他背後藏着哪尊大神呢?
無需明言,申屠白心裡瞭然。掀開眼皮子看他一眼,淡淡道:“有空關心這些,不如多派幾個人出去找一找你的徒弟。國師府雖說弟子衆多,但能讓你真正看重的,怕也只有他一個吧?”
“莫林確實是衆多弟子中,我最看重的一個。他看着沉默寡言,不好接近,實際卻是一個十分重情、重諾,很有擔當的孩子。我一直想將他培養成下一任國師,現在……”他卻不忍心了。唐懷錦盯着瑩白的茶杯裡,淡黃色的冒着熱氣的茶湯,難得有些神思不屬。
國師府裡那麼多記名弟子,只有莫林是他主動收下的,也是他選定的承襲他衣鉢之人。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有些事情,也是他必須去做的。不然,他肯定會後悔。
“唐懷錦,這個國家,並不是你一個人的。”申屠白擡頭,眉峰微蹙,漆黑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贊同。不過,他只點到爲止的說了一句,並不多勸。兩人相交三十多年,對普通人來說,那已經是大半輩子的時間。唐懷錦的性子,申屠白再瞭解不過。看似雲淡風輕,不食煙火。其實最悲天憫人,看不得百姓受苦。
宇文忌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能驅使唐懷錦,讓他心甘情願的爲他所用。現在,他隱藏的真面目被徹底戳穿,唐懷錦就是傻了,也不會再信他。
這樣很好。申屠白勾了勾脣角,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更何況,他和唐懷錦之間的交情並不淺。合作起來,十分愉快。不過,槊國人已經打到了雍南。唐懷錦肯定不會同意現在對宇文忌下手,這點稍微有些麻煩。
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手裡的杯子,申屠白眯眼思索着將槊國人儘快趕出去的法子。三十年前,他和唐懷錦一攻一守,配合無間,又有侯鎮海異軍突起,率領大軍所向披靡。這才幹淨利落的將敵人伸過來的爪子砍掉,讓他們不得不偃旗息鼓。
這一次,卻是棘手了。
三十年苦修,他和唐懷錦都成功踏入傳奇之境,這本是優勢。但偏偏槊國的魔尊和木國師也同樣踏入了傳奇鏡。木國師和唐懷錦打成平手,誰也奈何不了誰。拼底牌,也各自持平。結果互相牽制,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了。只希望在戰場上,己方能爭氣一些。
而從木國師口中聽到的一些是事情,則徹底顛覆了唐懷錦對宇文忌的看法。私下查證之後,他更不願意被他利用。可是紫陽大陣攸關萬千生命,他不得不按照宇文忌的安排去修復。不過,他也不傻,想要對紫陽大陣做一些修改。於是才私下讓莫軒傳訊給申屠白,請他南下一趟來幫忙。
誰知道紫陽大陣還未修改完成,就傳來了侯鎮海陣亡的消息。黑風、莫林、逍遙靈尊和萬花谷、清卓溪的一衆靈師都下落不明……
“不僅我和你在找他們。上林苑的人也在打探他們的下落。侯將軍陣亡,不管是對百姓還是對朝廷來說,衝擊都太大了。所有人都希望這個消息是假的……不過,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莫林那孩子一出生就受了許多磨難,但都熬過來了。希望這次他也能逢凶化吉。”
說到這裡,唐懷錦有些憂心嘆了口氣。不過,時間太緊,容不得他考慮太多私人感情。他將空茶杯放到桌上,擡頭對申屠白道:“元象州這裡是最後一處了,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今晚子時見吧,記得住準時來。”說完,起身告辭。
申屠白沉默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並未出聲挽留。唐懷錦早習慣了申屠白陰晴不定的性格,笑了笑,也不見怪,轉身走了。
目送唐懷錦離開,申屠白靜坐在椅子上沒動。不知道過了多久,杯中的茶水已經沒了熱氣,他才沉聲喚道,“來人。”
“家主。”無聲無息的,一名身着青衣的家僕模樣的人躬身出現在門外。
申屠白眼也沒擡,修長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算算日子,芸兒這兩日應該快到了,可安排好人去接了?”
“回家主,從前天開始,屬下每天都打發人去城門口等着了。直到接到人爲止。”青衣家僕恭敬的回答。
“很好。”申屠白微微頷首,接着道:“將門口那人打發走,別讓他再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裡。”
“是。”青衣家僕瞧瞧覷了自家家主一眼,心裡稍微有些疑惑。那人在門口堵了好些日子了,家主一直都是無視的,怎麼突然想起來趕人了?不過,既然家主下了命令,那人就肯定不能再待在門口了。
青衣家僕待申屠白吩咐完,果真就帶着人去了大門口,想將那人勸走。豈料,那人竟是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這位靈尊大人,不管您等多久,主子都不會再收徒了,您還是回去吧?”青衣家僕面無表情的朝那人拱了拱手,心裡很是不耐,但對方不高不低也是一名中級靈師,後面還靠着朝廷。家主現在就是一散修,不好將人得罪狠了,只能按下性子和對方磨嘴皮子。
“有一就有二,我自認資質不差,師傅肯定還在介意我那天的冒犯,纔不肯收我。沒關係,我會在這裡一直等下去的。總有一天,師傅會看到我的歉意和誠心的。”那人目光灼灼,一臉堅定。
青衣家僕被噎了一下,在心裡大大的翻了個白眼兒,有些抓狂,這種自說自話、還專揀想聽的話來聽的強大本事,到底是打哪兒學得啊喂?敢情他白在這浪費口舌,和他糾纏了大半個時辰!
“您願意等就等吧,不過,能不能勞駕您換一個地方待着?您這樣守在大門口,影響不好,主子也十分不悅。若是讓來府裡的客人看到了,還以爲我們怎麼着您了。”青衣家僕儘管竭力忍耐,話裡話外還是帶上了一些火氣。
他雖然是家將身份,但也是靈師。從小被申屠家的牡丹衛撿回養大,又得申屠白傳下的修煉之法,潛心修行二十多年,就算資質不出色,如今也有四級修爲。面前這個人雖說已經六級巔峰,但他真心難以對他生出敬畏之心。
而且,這次好不容易被家主點到身邊伺候,機會難得,他還想好好表現,求家主指點一二呢。若這麼點兒小事都辦不好,他還有什麼希望?
可惜,他實在低估了對方的臉皮厚度。那樣直白又不客氣的話,人家跟沒聽到似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挪一下位置的意思都沒有,“師傅生氣那天的事,所以纔會讓你趕我走。可是,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我要在這裡爭取師傅的原諒。所以,不論你說什麼,我都堅決不會走。”
青衣家僕脣角抽了抽,很想罵人,更想劈開對方的腦袋看一看,他裡面裝的是不是真是豆腐渣!深吸一口氣,青衣家僕板起臉,一字一句道:“勞-駕-您-移-步。不管您有多想拜師,擋在別人家大門口就是不對。還有,主子都說了不會收徒,您別一口一個師傅的叫,讓別人聽了容易誤會。”
說完,青衣家僕在心裡咬牙切齒——媽逼牡丹衛裡好多天資出衆的前輩、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沒資格拜家主大人爲師呢,你個小白臉兒算哪根蔥!青衣家僕很暴躁,恨不得揪着對方的衣領破口大罵,但訓練有素的他不會容忍自己對敵人之外的陌生人如此無禮,一張臉忍得幾乎扭曲。
“十三大人,十五大人已經接到小姐了,正往這邊來呢。”一名小廝打扮的小子匆匆從青石巷口跑進來,見到青衣家僕,吐字清晰的快速稟報道。
青衣家僕聞言,也顧不上和那位在他看來腦回路十分不正常的小白臉糾纏了,直接給身後的幾名健壯的僕從使了個眼色。那些僕從便走出來,告了聲罪,就直接上手將人往外邊擡。
那位靈師一臉懵逼,下意識的掙扎着想要掙脫,但這些僕從都是普通人,他的靈訣一出,很可能造成傷亡。這裡不是戰場,他又是朝廷派駐到元象州的靈師,自然不能那麼幹。可單純比拼力氣,他又哪裡比得過這幾個健壯的僕從?於是,那位靈師只能瞪着眼‘被’離開,一張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白了又紫……
青衣家僕見狀,心裡憋着的一口氣總算散了,眼裡帶上得色。不過,一想到趙芸馬上就要到了,又趕緊收斂情緒,乾淨利落的一面打發人去和申屠白稟報,一面指揮人將大門全部敞開,然後自己帶着剩餘的家僕,走下石階,站得筆直筆直的,靜靜的等候起來。
沒一會兒,安靜的青石巷口,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打頭的一名騎着馬的少女,也是一身青衣,看到十三,眯眼笑了笑。翻身下馬,將繮繩扔給迎上來的僕從,自己走到馬車旁,語調輕快道:“小姐,到了。”
車伕打開車門,趙芸剛探身出來,十五就笑呵呵的十分殷勤的伸手過來扶她。趙芸莞爾,十分領情的搭着她的手下了馬車。十三一本正經的迎上來,向趙芸問好,“小的十三,見過小姐,小姐一路幸苦。”至於後面凌庭,他只對他點了點頭。
趙芸頷首,讓他不用多禮。開口欲問申屠白,就想到十五路上和她說的話,面上又不得露出幾分古怪彆扭,“呃,那什麼,我……‘爹’呢?”
十五說,申屠白目前化名白玉樓,散修,妻早亡,膝下有一女。於是,趙芸一來,就成了那‘一女’。可不知道怎麼的,一想到要喊申屠白‘爹’,她就有種說不出的羞恥感。
十三和十五見趙芸一臉彆扭的樣子,也有些想笑,不過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家將,絕對不會在主子面前失禮。暗自憋着,十三側身,請趙芸進府。十五和凌庭跟隨其後。再後面,纔是普通的僕從。烏泱泱十來號人,結結實實的將最前方的趙芸身形擋住。
“你們別走!我要見白靈尊!我修爲雖然不高,但是誠心拜師,你們竟然對我這樣無禮!我倒要親自問一問白靈尊,放縱家僕這樣肆意妄爲,衆位靈師的顏面何在,朝廷的顏面何在?”
之前被僕從擡走的那位靈師衣衫不整的回來了。見白府門前,僕人都有條不紊的往府裡走,一副‘完事兒了差不多該關門了’的樣子,哪裡忍得住?詰問的話,一股腦兒的脫口而出。
趙芸剛跨過門檻,聽到聲音,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眉頭微蹙,問十三,“怎麼回事?”自家師傅剛化名在這元象州落腳,應該不會有麻煩上門纔對。但那人話裡的白靈尊,趙芸肯定是自家師傅。
十三一臉吃了翔的噁心表情,趙芸一問,他傳音倒豆子一般利索的將事情簡單交代了一遍,最後告罪道:“這事是屬下辦事不利,衝撞了小姐。屬下讓十五帶您先進屋吧,主子等着您呢。這裡,屬下會收拾乾淨的。”
趙芸放出神識,‘看’了眼人牆外邊的人,見沒什麼值得在意的,眯眼道:“若能圓過來,少一個敵人那是最好。若不能,那也沒什麼。”以申屠家的實力,一個六級巔峰,真心不用放在眼裡。
十三聞言,眼睛一亮,暗戳戳的想直接跳過第一個步驟,直接執行第二步……
而這邊,那靈師見白府的一衆僕從都轉過頭用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打量他,卻沒人出來接話,更覺得受到了侮辱。一臉鐵青的站在石階下,一面掐訣,將白府與外界隔絕起來,一面放出威壓,沉聲開口,“白靈尊,您就算不想收我爲徒,也用不着讓僕從這樣侮辱我。好歹我也是朝廷派駐到元象州的靈師,代表朝廷的臉面,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白某早說過了,白某一介散修,不收徒弟。奈何閣下聽之不進,整日守在白某門口,讓人好生困擾。閣下既得朝廷的看重,應該多的是人願意將閣下收入門牆纔對,閣下又何必執着於白某?”
略微沙啞的聲音在衆人耳邊響起,趙芸愣了下,見一名身穿淺色袍服、樣貌英俊的中年男子從內院了一步一步走出來,然後站在自己身邊,微皺着眉頭看着那人就是文縐縐的一翻說辭,她眨了眨眼,死死的抿着脣,臉部肌肉略酸。
她真的好想笑。申屠白就是一妖孽啊,花容月貌,舉世無雙。現在這個普通英俊、略帶滄桑的中年大叔到底是個什麼鬼?美人師傅這是被狼叼走了咩?
趙芸腦洞大開,瞅着申屠白的臉可勁兒的看,也一點兒都沒發現易容的痕跡。若不是有師徒印記,她絕對不會相信申屠白會將自己折騰成這樣!
那靈師被申屠白說得啞口無言,努力這些天,卻功虧一簣,拜師無望,哪裡能甘心,猶自問道:“白靈尊是真心不願收徒?還是隻不願意收我?”
“不論是誰,白某都不會收。”白畫樓看那人一眼,十分堅決的開口。
那人咬牙,“好,這可是白靈尊你自己說的。無論是誰,你終生都不會收徒!”
衆人都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他,白畫樓說不會收徒,可沒加上‘終生’這個期限。這人自己沒能拜師成功,竟還想要別人也拜不成!他哪來這麼大的臉呢?
若是站在這人面前的是申屠白,這會兒他早不知道化成春泥護了哪裡的花。所幸,此時他面對的是白畫樓,一名稍顯孤僻、但性格還算溫和的散修。
“白某說到做到,希望閣下也別再繼續做一些讓人困擾的事了。”白畫樓淡淡的看那人一眼,轉身攬着趙芸的肩膀,輕聲道了句“關門”,就消失子原地。
十三早就受不了那人了,一得了申屠白的命令,立馬便吆喝着下人全部進屋,然後‘嘭’一聲將朱漆大門狠狠關上。完了還叮囑門房道:“以後都給我瞪大眼睛,再有類似的蛇精病,千萬別放進門。有什麼事兒,十三爺兜着。”
“十三哥你別叨叨了,再不趕緊跟上去伺候,小心家主大人調你回衛隊去。”十五無語的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道。
十三瞪十五,道:“小丫頭別咒你哥。好不容易有機會待在家主身邊,沒兩天就被調回去是怎麼回事?”說完,果斷的屁顛兒屁顛兒走了。
這邊申屠白一個挪移,就帶着趙芸到了正堂。將面上的障眼法撤掉,恢復本來面貌。趙芸見了,笑呵呵道:“總算順眼了。”
“你也易了容。”申屠白卻微皺了眉頭,不太滿意的盯着趙芸的臉。
妙懂他話裡的意思,趙芸耳根有些熱,轉開視線辯解道:“這不是沒辦法嗎?通緝令到處都是,上面的畫像還畫得十分逼真。估計我一露臉就會被人認出來。”誰說古代通緝令上的畫像和本人不像的?簡直大謬!
申屠白自然明白她爲何易容,只是看不到她的臉,有些鬱悶罷了。分別這些時日,宇文忌對她下手的時候,他也不在她身邊。一想到這些,申屠白看着趙芸的眼神有些黏膩起來。
臉被一雙微涼的乾燥的手捧住,趙芸有些發愣,脣上跟着微涼,柔軟的脣瓣被輕輕含住——申屠白在吻她!轟,認知到這個事實,趙芸一張臉都燒紅了。整個腦子都暈暈乎乎,只能憑藉本能被動的做出反應。
這是一個十分溫柔的吻,大約一盞茶後,申屠白放開了她。見小孩兒迷迷糊糊的,眼底還帶着些潮氣,十分可愛,不由得憐愛的又在她脣角吻了吻,低笑道:“回神了。”
趙芸果然回神,見自己八爪魚一樣羞恥的貼在申屠白的胸膛上,理智回籠,立馬跳起來,掙脫他的懷抱,自己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左顧而言它,“誒,那個,我肚子餓了,有沒有吃的?”。
“來人。”申屠白也不去戳穿她,十分體貼的擡頭朝門外喊了一聲。
十三再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門外,麻溜的指揮下人將新出爐的點心端上去,順便呈上新沏的茶水,然後再麻溜的退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趙芸不小心對上十三投過來的隱晦的激動的目光,頓時囧了。只得洗了手,低頭專心吃點心。不過,被人一眨不眨的盯着進餐,實在不是一個愉快的體驗。硬着頭皮堅持了一會兒,趙芸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讓她不難麼尷尬話題,“那什麼,剛纔那人是怎麼回事?怎麼非要拜你爲師?”
“偶然碰到,就被他纏上了。”申屠白聞言,眯了眯眼,神色明顯不是很愉快。
趙芸見狀,倒是真生出了幾分好奇,“他也是六級巔峰修爲,怎麼會想到要拜你爲師呢?而且,貌似他還是朝廷派駐到這裡的人?”
申屠白本不欲多說,見她雙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笑了笑,改變主意,和她一一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來。
原來,雍南府下轄的雍前、柳湘等州縣正被戰火襲擾,打得不可開交。元象州是雍南府最小的州,離前線挺遠,暫時不用擔心戰爭的波及。可元象州的百姓一直都過得不怎麼安穩。因爲,它像一隻被狹長的扁擔,夾在兩個超品縣之間。作爲這兩個超品縣之間的緩衝地帶,但凡兩個超品縣之間出現爭端,元象州就會成爲被波及的池魚。
撫州之所以會失守,多是因爲訊息不暢,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雍南汲取教訓,準備各派駐一名靈師到下轄的州縣。一來,靈師之間千里傳音傳遞消息,不僅方便快捷,還能保證消息的隱秘性,減少走漏的風險。二來,若是敵人出其不意偷襲地方,有一名靈師坐鎮,也能儘可能的拖延一些時間,等待援兵到來。
不過,高級靈師都去了前線,分身乏術。低級靈師又不能勝任這個工作,這份責任就落到了一衆中級靈師身上。每個州縣的知州、知府都希望派駐到自己轄區的靈師越強大越好。沒有高級靈師,至少也要是六級巔峰吧?特別是兩個超品縣,每年貢獻給朝廷的稅收差不多佔了整個雍南的四分之一,富得流油,就是派高級靈師坐鎮都說得過去,何況一個六級巔峰?
雍南知府自然是願意滿足這兩個超品縣的要求的,可問題是,能空出手的一衆中級靈師裡,只有一個是六級巔峰修爲。大多數人都是四級或五級,六級的都少之又少。
這兩個超品縣的縣令誰也不讓誰,都想要那唯一的一個六級巔峰坐鎮自己的轄區。趁着雍南知府還沒做決定,兩縣的官、紳各顯身手,一面拼命表現,給自己掙臉;一面拼命使壞,拖對方後腿。
陰謀陽謀一齊堆上來,結果各自打平,誰也沒能討到好。最後兩邊知縣一琢磨,乾脆設個擂臺,甭管文鬥還是武鬥來一場,哪邊贏了,那位六級巔峰修爲的靈師就到哪邊坐鎮。
雍南知府又是惱怒又是哭笑不得。敵人都要打到家門口來了,這兩人還盡出幺蛾子跟他扯皮。但兩個超品縣十分重要,容不得半點兒閃失。兩位知縣又各有一方靠山,他偏向哪一方後面都不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聽到兩人已經自行商定了解決之法,他自是沒有不同意的,大手一揮準了。於是,這個比斗的擂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設在了元象州。
爲了這場擂臺賽,兩個超品縣真可謂是使盡渾身解數,都想爭取讓那唯一的一名六級巔峰靈師留在自己的轄區。不知道怎麼的,這個消息被那些靈師知道了,心裡都有些不痛快。唯獨,那個六級巔峰的傢伙除外。他覺得能被人爭搶,面上十分有光。心血來潮,就想親自到元象州來看一眼擂臺賽。
這人悄悄的到了元象州,還沒得瑟起來呢,很不幸的就得罪了化名白畫樓的申屠白。申屠白一點兒也沒手的將人收拾了一頓,那人卻不怒反喜,將申屠白奉爲天人,非要請申屠白收他爲徒。
申屠白自然不肯,那人卻不放棄。一路跟着到了白府外,確定申屠白定居在元象州後。他也不管那邊擂臺賽的結果了,直接就和雍南知府說要留在元象州……
元象州的知州只覺得天上掉了一個大餡餅下來,樂呵呵的將人迎進了縣衙。兩個超品縣的知縣氣得跳腳,卻也只能偃旗息鼓。不過,那人如願被派駐到元象州後,就在白府門外紮了根,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這纔有了今日這一幕。
趙芸聽完,只想呵呵,“那人莫不是腦子有病?”
申屠白修長的手指在她耳後摩挲了兩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覺得,一個腦子有病的人,會得朝廷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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