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母數落着姜淑梅的同時,覺得心十分累。
都以爲她偏心,都以爲她只顧着老四。
誰能真的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老大老二因爲年長,從小就要幫着家裡做事,她和姜成兩個人要養那麼幾個孩子,哪有功夫細細的教導她們,一來二去,她們倆都沒學到什麼東西。再後來,她們年紀大了,附近的村子裡開始有人來說親,她從中精挑細選,選了現在的兩個女婿,不求她們大富大貴,只求她們能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老四小的時候,哥哥姐姐都大了,能夠幫忙幹活了,她自然也多了些時間教導她,便把以前娘交給她的東西教了許多給老四,就盼着幾個兒女之中有個比較出息的。
再後來,機緣巧合之下,有人跟她提起離城裡不遠的遷橋村有個小夥子,模樣好,人聰明,還當過兵,還識字,她想着女人讀書沒什麼用,可男人讀了書卻比沒讀書的有用多了,便心動了,相看之後見沈凌雲小夥子不錯,話也不多,規矩禮貌,氣質風度都不差,就定下了這門親事。
可後來老四連着幾年沒上門,她的心開始有些涼了。
甚至有些後悔把老四嫁得太遠,教得太老實……
直到昨天她親眼那小倆口上門來,眉來眼去之間透着一股子濃濃的情意,她的心才放了下來。
再瞧着小女婿通身的氣派,她就知道女婿將來是個有前途的,他們這些當親人的自然不能當絆腳石,只有他越來越好,以後才越能幫襯到兄弟姐妹們。
可惜,老二那個眼皮子淺的,一點都體會不到她的苦心。
姜淑梅眼皮子是淺,可也不笨,聽到薑母的話之後,便明白了薑母的意思。
連忙回過頭,陪着笑臉挽住了薑母的胳膊。
“媽,你看四妹夫跟咱們看起來就不是一種人,以後他更加好了,能認咱們這些親戚嗎?”
她何嘗不知道她媽的話有道理,可是她信得過她媽,卻信不過沈凌雲。
以後哪裡比得過現在?
“他不認,你四妹還能不認你了?走走走,做早飯吃去,少在那裡動歪心思,有那功夫,自己琢磨琢磨怎麼多攢幾個錢是正經。”
*
正月初五,沈凌雲去單位開會去了,鄧寧心和姜淑蘭在家裡沒事,扛着鋤頭就和生產隊的人一起下地幹活了。
春天來了,春耕要開始了,大把大把的農活等着人做。
犁地,翻土,除草,播種,施肥……
去年秋末撒下的油菜種早已經長了一野,綠油油的頂端上慢慢冒出來一叢叢金黃色的油菜花,給剛剛回暖的大地帶來幾絲彩色。
人們在那油菜花之間留下的黃土地裡各種各樣的忙碌着,一邊揮灑汗水,一邊扯着嗓門聊閒話。
“淑蘭啊,去年不是說去城裡打工去了嗎?今年怎麼又不去了?”
姜淑蘭正埋頭拔着野草,看着手裡嫩油油的青草,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把豬仔買回來,這些草就能派上用場了。
“不去了,城裡幹活也不輕鬆呢,再說我家裡就剩我媽一個人,有什麼事都找不到人幫忙,我還是留在家裡比較好。”
真實原因,自然不能與人說。
“這倒是,真要是那麼容易,那誰都進城了。誒,這野草你留着幹什麼?現在有糧食了,新鮮的野菜也出來了,你們家還有沈凌雲在,用得上吃野草嗎?”
前幾年,大傢伙可是連野草都吃的,那人還以爲姜淑蘭是又要拿回去吃,不由笑道。
姜淑蘭抖了抖草上粘着的泥巴,丟進了籮筐裡,笑了笑。
“不是拿來吃的,是準備拿來餵豬的。”
餵豬!
那人一聽,眼珠子都跟着亮了起來。
“你要餵豬呀?”
家裡有個人拿財政工資就是不一樣,還能養得起豬,他們家連人吃的都不夠。
“我有那麼個想法,可是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忽然,姜淑蘭視線一擡,看到了眼前婦人拔了就準備扔掉的草上面,一抹精光劃過腦海。
“嫂子,你扯的草不要,能不能給我啊?”
婦人聞言,扔草的動作頓時一僵,隨即笑了笑,把草扔進了姜淑蘭的籮筐裡。
“哎呀,淑蘭,你這腦子可真是越來越好使了,反正大家的草拔了都要扔掉,不如給你好了。喂,大家扯的草都別扔了,不要的就給淑蘭吧,她要養豬,給她吧。”
婦人十分熱情,姜淑蘭面帶感激的對着她笑了笑。
“謝謝嫂子了。”
婦人擺了擺手,“不當謝,不丟給你我們還得站起來往外邊兒扔,費勁。”
因爲婦人的開口,許多人都把草拔了之後抖乾淨,扔進了籮筐裡,但也有那小心眼見不得比人發財的人,聽見了裝沒聽見一樣,暗搓搓的把草繼續往外扔。
甚至還有人故意從姜淑蘭的面前扔過去,還掉下來幾絲,懸在姜淑蘭的頭髮上。
姜淑蘭擡起頭,看了看那些人,抿了抿脣,什麼都沒說。
“淑蘭,你別跟那些人一般見識。”婦人見她抿脣,還以爲她是不高興了,忙開口勸她。
姜淑蘭擡起頭笑了笑,“嫂子別擔心,我沒事。這事兒人家願意是情分,不願也是本分。”
聽着姜淑蘭這麼說話,那婦人不由更覺得她的性子好了。
“那以後出來幹活咱們倆就儘量一塊兒吧,省得我還得往外扔草。”
姜淑蘭點了點頭,自然樂意之至。
傍晚,她和鄧寧心就揹着兩揹簍滿滿當當的青草,在衆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下回到了家裡。
“二嫂,淑蘭,你們倆真的要養豬啊?”
婆媳倆剛進門,就看到先一步走回來的張秀琴站在家門口等着她們。
姜淑蘭眸光閃了閃,脣角的笑容收了七分,“是啊,三嬸兒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問題,我就是……淑蘭啊,你能不能借三嬸兒幾個錢,三嬸兒也想買兩頭豬仔來喂……”
姜淑蘭抿了抿脣,視線清冷的投到了張秀琴的身上。
“三嬸兒也要餵豬嗎?剛剛在地裡的時候,三嬸兒不是還說人都沒得吃,餵豬是異想天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