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爲他守着身子,不過是假的,守着的不過是我心裡的堅持罷了,我不甘心妥協於陛下,但是若真的守不住時,孃親也早想好了,絕不會走死路,絕不會想不開……”蘭氏低喃道:“……一副身子罷了,有什麼打緊。以前尚有感情可守,如今早什麼都沒了……”
蘭氏閉上眼睛,緊緊的握着女兒的手,彷彿傅傾顏就能給她以支撐。
“孃親……”傅傾顏動了動脣,她知道這樣的事實對蘭氏來說絕對是打擊,蘭氏根本就未曾想過,會出格成這樣。
“我都明白,顏顏放心,萬一真走到那一步,孃親不會鑽牛角尖……”蘭氏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傅傾顏看她面有哀色,臉上也十分疲倦,便道:“孃親休息吧,我回去了……”
蘭氏看着筱竹送她出去。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筱竹回來後眼淚就下來了,道:“世子男子皆是薄情,難道身處高位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夫人,也就只有哥兒和姐兒最在意你了。如今看這狀況,我看那一位是勢在必得……”
“我早知皇權如此,不過是早晚罷了……”蘭氏壓住心中一陣噁心,道:“……爲了哥兒姐兒,哪怕我身背罵名,我也要護住他們的,若是因此真的失了性命,以後誰來護着他們,肯定要被主院那隻母老虎給吃了的……”
筱竹一時間淚如雨下。
“別哭……”蘭氏道:“如今我早明白了,我們想要依靠誰都是無用的,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是我這張臉,這副身子,能護着自己的兒女,犧牲了又如何,想開些也就罷了,爲母則強,我總要……護着顏顏和恆兒的……”
她說的倒算想開了的樣子,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說話的語氣則是萬分的絕望的,眼神也無焦距,十分可憐。
筱竹以爲七年前蘭氏已經經歷過這世上最深的絕望,沒料到,如今……還有更深一步的深淵和絕境。
筱竹恨恨的咬牙,帝王,不過是另一個強權的根本不在意別人生死的噁心之人罷了。
蘭氏疲憊的躺了下來,睡下了。
傅大人卻如魚得水,如今蘭氏是真病了,傅大人也懶得來鬧她,再加上聖人因爲旁的心思,賜了好幾個美人給他,說是犒勞他出徵的辛苦,彌補給他的豔福,傅大人十分高興。
雖然這些美人顏色不及蘭氏好,但是蘭氏身子骨不好,傅大人也心疼,不過她們宮中出來的自然也是極美的,傅大人便天天與她們廝鬧在一起,混的都沒了形……傅大人豔福不淺。而後院蘭氏懶得聽聞,林氏更是不動如山。
“後院都要起火了,老爺也只顧着自己找樂子……”林氏笑道:“聖人賜這美人的心思,真是天地可知,我看以後我們傅府中聖人賜下的美人只多不少……”
“就怕這後院裝不下了,”秀妍笑道:“也不知蘭夫人可是被這給氣病的?”
“氣,我看她不算太在意吧,這病真病了,還是怕字給鬧的……”林氏道:“真難得啊,這麼多年,難得看到她竟然也有怕的東西了,可真是難得的很……”
林氏哈哈大笑,道:“我看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太太還物色了美人,我看如今倒用不着了,比起太太,宮中那一位想必更急呢,惦記的很……”秀妍笑着道。
“我尋來的美人,哪裡及得上宮中出來的,找的再好,也不及蘭氏半分,原本想找美人來分她的寵,看看宮中行事,如今,倒不必着急忙慌的了……”林氏笑着道,“也省了我的事。”
“只怕分寵也分的有限……”秀妍道,“若不是她病着,只怕老爺也沒什麼閒心去鬧這些美人。”
“是啊……”林氏道:“老爺從邊疆帶回來的妾有好幾個,在邊疆之時還蠻寵她們的,一回來不也丟在一邊,兒女倒生了幾個,原來也張狂的很,如今一來京中也乖的像鵪鶉一樣了……”
“她們原本還鬧一鬧,現在大概看清了局勢,十分的乖,老爺早將她們拋諸腦後,她們也毫無辦法,在後院也是一點存在感也沒,只是守着院子裡安心度日罷了……”秀妍道,“太太不提,誰能想得起來。”
“誰說不是呢,她們若是不妄想,就能活的久一些……”林氏道:“若是鬧的太過,不用我出手,蘭氏也會收拾了她們,如今的她,可不是善茬。”
“她們應該不會鬧,失寵之人,哪輪得到她們鬧的餘地……”秀妍道,“只是我擔心的是蘭夫人,萬一真的被陛下他得了手,以後她豈不是攀上最高位置的人,太太與皇后娘娘怎麼鬥得過?!”
“那又如何,這只是暗地裡的,聖人難不成還能真的公開爲她出面不成?”林氏一笑道:“說你笨,你還真是笨,也想不到那一層上去,到那時,不必我出手,皇后娘娘也不會輕饒了她去,皇后之尊,要收拾一個一品誥命,還不簡單,她身子弱,說不定稍懲誡一回,就一命嗚呼了……”
秀妍一怔,道:“太太想得周全,我視角狹窄,哪裡能及得上太太看得遠些。”她嘻嘻一笑,道:“大公子在宮中不知怎麼收拾三少爺呢,一定很有趣……”
林氏冷冷一笑,道:“焞兒早在宮中站穩了腳跟,傅宇恆進去,也是被欺負的命……”
傅宇恆也確實是被欺的挺狠的,傅宇恆剛進宮中,六皇子根本不怎麼在意他,他身邊人無數,傅宇恆無關緊要,自然也就不怎麼待見他了。傅宇恆一開始吃的暗虧可想而知。
而且不光是傅宇焞欺負他,還有其它人。六皇子到底是中宮嫡子,從小衆星捧月,身邊的人無數的多,傅宇焞哪怕是想欺他也不會親自動手,頂多動動嘴,自有許多人來折騰傅宇恆,而傅宇焞也只是遠遠的冷眼看着,只出主意,並不動手。
在尚書房的日子裡並不好過,傅宇恆常常被害的墨也未帶,書也撕爛了,或是衣衫不整,形容散亂,這些都是私底下進行,所以別人並不知,連帶的太傅也不喜歡他。
傅宇恆的日子十分不好過,身邊人不融洽,不與他說話,他們都以傅宇焞爲首,太傅更是不喜歡他遲到,或是衣衫不整,或是書本未帶……
傅宇恆吃到的苦可想而知,好在他心寬,雖然也生氣,但並未大鬧,只是想着這些不過是小兒科的事罷了,只要不涉及性命都不要打緊,所以他並未大鬧,只是一直忍着。
這一天,終於吐了口濁氣出來。
忍得久了,難免的也心浮氣躁的很。現在太傅對他的形容也改觀了些許,雖然他常常如此,但是記性卻極好,要他完成的作業,及背誦的東西,他也都能有條不紊的一條一條的背出來,並且逐一註解出來。
這一來二往的就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
一開始,傅宇恆是根本接觸不到他的,畢竟二皇子是跟着皇上長大的,除在練箭和騎術武學時,以及在尚書房讀書時,他基本上一下課就走了,哪裡能記得他這個小小的伴讀。
但是隨着傅宇恆總是被欺負,漸漸的二皇子不注意都難了,一開始看到傅宇恆是十分不喜的,只知道他十分弩鈍,受了欺負竟也不知反抗,竟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甚至連哭也不會。
太傅也十分不喜,所以總是要考他一番,漸漸的竟然吃驚於他的記憶力,太傅看他天性如此,到最後也慢慢的開始高看一眼,而二皇子也漸漸的注意到他,並且看到了他眼底深處的艱忍。
尤其是他偶爾會舒出一口濁氣之時,二皇子總是微愣。
他看得出來,傅宇恆在小六身邊是可有可無的,可是這樣的有天份的孩子,若是一直被欺負,豈不是浪費了?!
“小豆子?這傅宇恆,也是傅太尉的兒子吧?”二皇子頓了一下,問身邊的小太監道。
小豆子道:“回殿下的話,是,傅宇恆與傅宇焞同是傅太尉之子,只是如今看這二人如同陌路,應是十分不睦。”
二皇子擰了一下眉頭,道:“我原以爲只有天家兄弟不睦,沒想到傅大尉只兩子,竟也不睦……”
“非同母所生,自是不同,殿下有所不知……”小豆子道:“哪怕是同母所生之子,因其母偏心不同,也有常不睦的,小豆子進宮之前,村上許多人家皆是如此,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得是,小豆子打聽過,聽說傅宇恆是蘭夫人之子,在府中十分受寵,一般受寵的孩子,總是要多受同齡兄弟的欺負的,這也是有得必有失吧……”
“原來如此……”二皇子怔了一下,道:“他倒也能忍,來宮中也有好幾個月了,竟能忍到現在。”
“不忍能如何,在宮中是不能鬧的……”小豆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