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在爲連珠槍之事耿耿於懷呢!”
“呦,周主事到了!”正唉聲嘆氣的趙昺聽到有人說話擡頭一看,正是周翔來了,其卻也知道規矩站在門口不敢跨進一步,他略帶驚訝地道。
“陛下有召,屬下當然是快馬趕來!”周翔說着還擡起袖子擦擦臉上的汗弓着腰道。
“好,到前廳說話!”趙昺擺擺手出門道。
“陛下真是神人,已經造出那麼厲害的火器,那連珠槍也不必心急。”周翔落後陛下半步,依然塌着腰勸說道。
“唉,若是能造出來,咱們何愁不能戰勝韃子啊!”趙昺又嘆口氣道。
當然他們口中的連珠槍絕非現代的半自動或全自動槍支,而是清朝初年,一位民間明家戴梓明的一種機械式連珠火銃。這種連珠銃的火藥和彈丸均貯於銃背,共二十八,以二機輪開閉,扳第一機時,火藥及鉛彈丸自動落人筒中,第二機隨機轉動,摩擦燧石,點燃火藥射鉛彈丸。比美國人加特林後來明的機械式機槍整整早一個世紀,但是據說是由於清朝政府極端保守,對漢人不太信任,從而致使這一重大明沒有被推廣和採用
可是由於這種連珠火銃沒有實物流傳於世,也不見於正史之中,只在野史中被當做傳奇故事記載其中,而書中即沒有圖形,也沒有詳細說明,只是寥寥數語。後人們也曾據此仿製過,但是都沒有能成功,因而被認爲就是個傳說,根本沒有可能造出來。但此事仍有許多人相信,尤其是憤青們常常提起,作爲抨擊清政府腐朽愚昧的武器。
趙昺弄出燧槍之後便想起這事兒來了,若是自己能複製出連火銃,哪怕是射達不到機槍,達到‘三八’大杆兒也好,那就可以提高火力密度,實現以少勝多的目的。可是他絞盡腦汁,草圖花了一大堆都未能實現傳說中的僅憑機械便使燧槍實現連的結果。
“以陛下的本事,想必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做出來的,屆時屬下仍願意開第一槍!”周翔依然是滿臉媚笑地道。
“行了,馬屁拍的再響也做不來,還是說正事吧!”到了小廳,趙昺拍拍其伸到近前的胖臉道。
“是、是,有事陛下儘管吩咐!”周翔立刻施禮道。
“好了,不用多禮,腰都快折了吧!”趙昺看其一揖到底,臉都快貼到地上了,那麼胖也真夠難爲他了,趕緊摻了他一把道。
“屬下爲陛下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周翔馬上又換了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說道。
“這可是你說的,若是完不成此次的任務,只怕不止是粉身碎骨了!”趙昺在涼榻上坐下,又指指對面放置的蒲團讓他坐下道。
“陛……陛下盡請吩咐!”周翔聽了愣了下,施禮後坐下正色道。
“嗯,朕要你兩個月後每月要生產火槍三百支,到明年底至少要交給朕二千支火槍,子彈二十萬粒!”趙昺言道。
“陛下,新組建的火槍坊只有百人,卻都是生手,即便日夜趕工,只怕每日也只能保證生產六支,主要是槍管的製造所需時間太長!”周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默算了片刻回答道。
“說的不錯,槍管是最費工時的!”趙昺點點頭承認其所說非虛,一支槍管的製造從熟鐵鍛打成鐵條,還要鑽孔。而鑽孔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分成至少要經過五次用不同直徑的鏜刀逐步擴大孔徑才能達到設計要求。然後還要封閉管尾,在槍管上鑽出引火孔,安裝照門和準星,完成一支槍管需要七天的時間。即便再通過分工協作,採用流水線生產來提高生產率,十五天才可以生產一支槍。
“陛下,操作一臺水利鏜孔機至少需要五個人,分成兩個班次就要十個人,要是保證一天能生產十根槍管,只要再給屬下增加十臺鏜孔機,一百工匠就能完成,熟練之後應該會還有提高!只是……”周翔想了想又道。
“呵呵,你是擔心增加設備和人手需要更多的啓動資金吧!”趙昺見其說道最後含糊起來,立刻猜透了他的心思道。
“嘻嘻,陛下說的正是!”周翔嬉笑着道,他知道小皇帝的性格,越是嚴肅古板,其越是討厭。
“朕在給你增加四百人,保證材料供應,撥款二十萬貫,但是三個月後就要按照生產的數量來撥款了,你生產多少,朕要多少,那可是產量越高,拿的錢越多。要是完不成任務工匠們向你討要薪俸,無論你是賣房子賣地,還是賣老婆去填補,朕可不會多給一文錢的。”趙昺笑着說道。
“陛下如此看顧屬下,若是還不能完成,真的就有死去了!”周翔一咬牙一跺腳地說道。
“朕建議你將各個工序進一步細化,這樣每個人只需掌握一種零件的製作就好,甚至一顆鉚釘都可以再細分成幾道工序,那樣即便是新手也會很快熟練自如的,且能夠保證質量,提高成品率。”趙昺見其的樣子十分好笑,又再次提醒道。
“嗯,屬下明白了。”都說聽鑼聽聲,聽話聽音,這內行人一聽就明白了。周翔得到提點興奮地道,“如陛下所言,屬下又何必爲去尋熟練的工匠熬心費力,這樣一來即便是個毫無經驗的人,只要不是太傻都能很快學會一手活兒的。”
“周主事真是一點就通,你要明白我們的軍隊會越來越壯大,需要的火器也會越來越多,而那些刀槍會逐漸被淘汰,來日即便一年生產十萬支都不夠,所以要儘快完善工藝,擴大規模,提高產量!”趙昺誇了他一句又道。
“屬下謹遵教誨,定會加大產量的。但是……”周翔聽了一怔,緩緩神道,他沒有想到陛下的雄心這麼大。
“不要吞吞吐吐,有話直言,不要總要朕猜!”趙昺看其的樣子知道還有困難,皺皺眉略帶責備地道。
“是,陛下!”周翔趕緊施禮道,“陛下也知火槍所用的紙包子彈,外部需塗抹牛油防潮,且槍支也許用油脂潤滑,防止生鏽。因而油脂所需巨大,可在咱們瓊州那裡去尋如此多的牛油呢?”
“不錯,此事必須要解決。”趙昺點點頭道。子彈塗抹牛油不僅是爲了防潮,且可以潤滑槍管便於裝彈,可牛雖不是稀罕物,但是在農耕社會牛是最爲重要的畜力,也是一個農戶最主要的財產,還是重要的軍需物資。隨意屠殺耕牛是要受到懲處的,即便病死了也要向官府報備的,像水滸中的梁山好漢們動不動就放翻頭牛,在飯館裡吃飯上來就要二斤牛肉,那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現象。
“陛下……”周翔見小皇帝沉默不語,十分爲難,剛想寬慰兩句卻被打斷了。
“朕有主意了,咱們牛少,可海里卻有成千上萬的鯨魚,只要抓住一頭大的就能得魚油上萬斤!”趙昺沉思片刻道,在崖山之時他們捕獲的鯨魚,肉吃了,熬出的魚油可供整個行朝點燈。再說鯨和牛都是哺乳動物,脂肪應該沒多大差別,相互替代未嘗不可啊!
“啊?!對啊!”周翔聽罷驚詫片刻擊掌道,陛下在崖山獵鯨的事情他也聽到過,這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待朕有了閒暇,出去抓個十頭、八頭的給你們先用着!”趙昺笑着道。
“陛下,還有一事,那刺刀打造成三棱型十分費時費力,不若每人配長刀一把,同樣可以拼殺的!”周翔又提出個意見道。
“絕無可能!”趙昺想都沒想斷然否決道。他知道歷史上火槍出現後,阻礙火槍手主宰步兵的最大戰術障礙,是面臨騎兵攻擊時,因此火槍手還需要長矛兵的護衛,如此維護一個陣型,還需要更多的兵力,這與自己當前的實際情況和精兵的構想正相違背,而解決的辦法就是——刺刀。
而實際上這個問題直到十七世紀後期才終於有人想到了解決辦法,最早可以述及馬來人,他們得到火槍之後,把本民族的波紋劍安在槍口處,將火槍當作短矛一樣使用,這樣火槍手也能臨時客串長矛兵。這很麻煩不說,且出現兩難式的選擇,騎兵逼近時,如果火槍手最後一次齊射沒能打退騎兵,就可能面臨不能及時裝上刺刀的風險,但是提前上刺刀,就放棄了火槍揚火力的機會。
在刺刀出現大約一代人以後,真正意義上的插座式刺刀解決了這個難題。即能固定在火槍頭部,既不妨礙火槍射擊,還能有效起到舊式長矛的作用。實際上上了刺刀的步兵就相當於一名矛兵,雖然這種‘矛’較長矛要短且無力,但對抗騎兵的軍刀衝鋒是足夠了。而遠射的話,騎兵的弓箭又不及步兵的火槍。
事實上正是從從卡座式刺刀投入實戰爲開始,使長矛兵徹底失去了在戰場上存在的必要,騎兵的威力從而在步兵面前也就大打折扣了。但這卡座式刺刀的應用也導致每支槍必須按照標準尺寸精心製造,才能裝上制式的刺刀,從而提高了製造難度,使得周翔望而卻步,想要放棄,趙昺當然不能走回頭路了,現在陣型尚未練成,他也不好多言,只能一口拒絕。
“陛下,那可否將刺刀改成刀劍之型呢?如此即可以裝於火槍之上對敵,也可以當做刀劍劈砍,我們的匠作坊的刀院也可以生產,從而減小火器院的壓力。”雖然得到了陛下的指點,想到了提高產量的方法,但是周翔知道此次任務非同一般,火槍的製造要比此前的弩炮、火箭彈之類要複雜、精密的多,要求也高。而陛下要的又急,自己可是腦袋保證的,因此壓力很大,所以一心想討些巧。
“周主事,你對鎧甲可有了解?”趙昺聽了搖搖頭,其三番五次的想‘投機’他怎麼會看不出其心思,但卻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陛下,屬下在大宋軍器坊效力二十餘年,雖不精通,但也知道些。”周翔聽了直直腰很有把握地道。
“你可知女真人的鎧甲有何特點?”趙昺問道。
“陛下,女真人當年都是茹毛飲血的蠻子,有身皮甲就不錯了。待他們滅了契丹,又攻陷江北後,繳獲了甚多的鐵甲,與我朝無異,多用魚鱗甲,可防利刃劈砍,弓弩難以射透!”周翔聽了不假思索馬上答道。
“嗯,不錯。對如此厚重的鎧甲,我朝又如何破之?”趙昺聽了點點頭又問道。
“魚鱗甲刀槍難破,弓弩難傷,因而軍將多改用骨朵、鞭、鐗等重器,如此一來即便不能破甲,但是卻也能將其內腑震傷,毀其筋骨,以求破敵。”周翔言道。
“那爲何當下我步軍又多用刀盾、長槍大戟和弓弩呢?”趙昺再問道。
“陛下有所不知,韃子的鎧甲爲柳葉甲和鐵羅圈甲,雖也用魚鱗甲,可甲冑沉重只有少數重騎使用,多用的是鐵羅圈甲。”周翔見小皇帝聽的認真,連連請教自己,他也興奮起來站起身連比劃帶講的道。
“因爲韃子多爲輕騎,爲保持馬力多用鐵羅圈甲。此甲內以獸皮爲主,罩以鐵網,只在胸、襠要害之處用鑲以鐵葉。這種甲輕便,可防弓箭和輕弩,刀砍,又因爲內有獸皮爲墊,鞭、鐗、大棍砸在上面也難以傷其內腑,所以各軍皆棄之,又多用槍矛,加以重弩強弓殺敵……陛下,屬下明白了!”說着說着周翔的聲調突然低了許多,人也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向小皇帝施禮道。
“呵呵,你明白就好!”趙昺擡擡手讓其面禮道,“我們做事要因時就事,不能拘泥於常法,對待韃子也是同樣!”
“屬下受教了!”周翔又趕緊施禮道,心中暗歎小皇帝聰明無比,自己想出彩不成,反倒出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