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皇后和諸位娘娘來了!”蘇嵐走進書房給小皇帝斟上茶,順便通報道。
“哦,她們又來做什麼?”趙昺頭也沒擡回答道。
“官家,中秋將至,想是商議恩賞之事吧!”蘇嵐有些不確定地道。
“這些事情還要問朕,讓皇后和貴妃商量着辦便好!”趙昺皺皺眉頭道。中秋在古代是個十分重要的節日,按照慣例皇帝要進行恩賞,賜下冬衣和些時令之物,以示皇恩浩蕩。過去都是太后操心這些事情,大婚之後太后交權給皇后了。
“官家,還是過去看看爲好,皇后也是擔心出了紕漏,再者皇后和貴妃都有孕在身也不宜操勞!”蘇嵐知道小皇帝這些日子爲了西征之事煩惱,火氣大的很,但還是笑笑勸道。
“唉,有孕在身還來回走動,真是處處不讓人省心!”趙昺這才擡起頭,揉揉太陽穴不無埋怨地道。自從文天祥率隊出發後,他便陷入焦慮之中,想着臨行前自己有什麼沒囑咐到,其途中會不會有什麼風險,作戰計劃中有沒有紕漏,元軍會不會已經發現他們的企圖,今天行哪裡了……等等,反正是滿腦子都是這些事情,即便不想,但仍不可抑制的出現在腦子中,甚至夜裡都會突然驚醒,這讓他也自感身心疲憊。
“官家……”
“好吧,朕將這幾份緊急公文批閱完畢就過去!”看着蘇嵐半是埋怨,半是嬌嗔的樣子,趙昺無奈地點點頭道。時近中秋,按例也是休沐的日子,各省部的官員們也想早點將手頭的事情做個了結,好安心休假,所以紛紛上奏,他案上也就堆積如山了。
“如此,奴婢就照此回稟了!”蘇嵐聽了也鬆了口氣道。她怎能發現不了小皇帝情緒上的變化,自然也清楚其心中所憂,而歸根結底還是不放心,儘管其還不自知。
“嗯!”趙昺點點頭又衝在身邊侍奉的小黃門道,“兵部今日的驛報怎麼還沒有到,你去御前辦催問一下!”
“是!”小黃門聽了立刻出門小跑着去了。
“官家,文相才離開五日,到鄂州還有些日子呢!”蘇嵐輕嘆口氣道。
“朕知道,只是擔心路上有了耽擱,文相無法按時趕到,誤了大事。”趙昺一邊批閱奏章,一邊回答道。他知道水上行舟意外情況太多,水流和風向都可能影響行舟速度,意外更是難以預測。而當前又沒有實時通訊系統,一切只能由驛站傳遞,獲知情況,但驛傳所到的信息也會延後,尤其是隨着距離的增加延遲現象會更加嚴重,那邊若是出現意外,等他獲知消息那邊不知道已經惡化到什麼狀況了。
“官家就是憂心太過,徵西之事既然交由右相,麾下又有精兵良將,官家靜待捷報即可,不必過度干涉!”蘇嵐輕聲勸道。
“官家,兵部的驛報!”這時小黃門氣喘吁吁地進來,將一本文卷送上道。
“朕看罷就會過去,姐姐先去回皇后吧!”趙昺拿過來翻開,擡頭看了蘇嵐一眼道。
“是!”蘇嵐看小皇帝又埋首於文牘之中,似乎根本就沒有聽進去自己所言,也只能輕嘆口氣退了出去。
“難道是我真的過於憂心了……”趙昺看着蘇嵐離開書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嘟囔道,可覺得自己心裡又非如此……
說是一會兒,可趙昺批閱完急奏,又看過兵部送來的驛報,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了。而皇后等人並未在堂中,而是去了芙蓉岡。此地並不遠,就在致遠堂東邊,說是岡其實就是人工堆砌的一道不過兩丈高的土嶺,上面種植着各種芙蓉花。
趙昺出了門,擺擺手屏退了跟上來的一衆小黃門,沿着一條木製棧道向芙蓉岡走去。仲秋時節正是天高雲闊,秋高氣爽之時,他行於小路之上精神一振,隨之就感慨自己的老祖宗們真會享受,也真會玩兒,滿山的芙蓉樹此刻含苞待放,待到深秋便會百花齊放,人沿着起伏的棧道行於其中,便似融入花海之中一般。
再向前行了一段路,前方便是一座用來賞景的月臺,趙昺尚未看到,便聽到鶯鶯燕燕的說笑聲,他撥開花叢望過去,但見自己的后妃們在那裡嬉鬧,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心中多了份暖意。嚴格的說,這些人才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再過一段時間又會添幾個孩子,自己的肩上便又多份責任。
“陛下駕到!”可有眼尖的小黃門看到了他的身影,高聲宣道。
“好了,叫魂似的!”那邊的嬉鬧聲戛然而止,而趙昺剛剛舒緩的心情立刻被破壞了,人也藏不住了,他只能走出來沒好氣地道。
“拜見陛下!”聽到宣喝聲,吳曦等人立刻起身上前施禮道。
“免禮,坐吧!”趙昺變臉似的又成了白板,擡擡手沉聲道。
“有何事?朕這些日子事情頗多!”趙昺坐下,掃視了下衆人,可待了片刻卻無人說話,目光卻齊齊的看向自己,他皺皺眉問道。
“官家,這是在京官員中秋賞賜的清單,臣妾與貴妃議過,還請官家過目!”吳曦將一份文卷呈上道。
“嗯,文相此次率軍遠征,可以比往年增加一些,其他人的便照舊吧!”密密麻麻的好幾頁,趙昺也無心細看,走馬觀花的翻看了一遍言道。
“是,臣妾記下了!”吳曦施禮接過,又遞上一份名冊道,“此是臣妾等爲官家遴選入宮的良家女子及宮中晉升的女官名冊,請官家御覽!”
“朕不是早有口諭,罷選秀,且放到齡宮女出宮。難道未告知你們嗎?”趙昺接過名單卻沒有看,而是瞅向侍立一旁的蘇嵐,眉頭皺的更緊道。
“這……”蘇嵐偷眼看看皇后,遲疑了下沒有吭聲。
“官家,尚宮令已向臣妾稟告,但當下貴妃、德妃和臣妾都已有孕不能侍奉官家,且後宮多有缺位也需人打理,還是應當添些人侍奉官家,便擅自做主了。不過並未驚擾民間,只是從朝中官員家中適齡女子中選了些人,再就是從宮女中挑了幾位!”吳曦見皇帝面有怒色,趕忙解釋道。
“皇后還是番好意嘍!”趙昺聽了面色稍緩,可話中仍有怒氣道。
“官家,臣妾並非是違逆聖意,但……”吳曦見狀暗歎口氣請罪道。而心中也是叫苦,世人皆言皇后地位崇高,卻不知其中苦處,充實後宮乃是其之責,若是罷選,便會有人言她爲盛寵而‘妒’,不惜阻礙聖上繁衍子嗣。可是依例選秀,又遇上了這麼位‘摳門’皇帝,不肯充實後宮,還要向外趕人,讓她十分難做。
“朕知道汝是好意,但也不能擅作主張。”趙昺似不耐煩的打斷其解釋道,“蘇嵐侍奉朕多年,深得朕心,就晉封其惠嬪協助皇后打理宮中事務,其她人便免了吧!”
“是,臣妾遵諭!”吳曦也是暗鬆口氣,她也知宮中並非世外桃源,同樣是世家和官僚們爭鬥的戰場,誰知道哪位新人會得寵,威脅到自己的地位。而蘇嵐雖自幼侍奉皇帝,且深得信任,可其家人早在戰亂中散失不知蹤跡,沒有外力協助也鬧不出什麼幺蛾子,總比多個對手要強。
“奴婢謝陛下隆恩!”蘇嵐聽了卻是一怔,雖然她早知陛下的心意,也得到過許諾,但是當皇帝在衆后妃面前親口說出來,還是讓她十分激動,急忙上前拜謝道。
“免禮!”趙昺露出絲笑意擡手道。
“給姐姐道喜了!”吳曦等人紛紛向蘇嵐道賀,蘇嵐也忙着一一回禮,並未因此而生出傲氣。
“恭賀惠嬪娘娘!”衆人見禮已畢,周圍隨侍的小黃門和宮女們也齊齊大禮拜賀。但各自心情不同,有的人覺得其能有今天,乃是順理成章之事。可也有人不免心中泛酸,其以被俘獲的婢女身份入宮卻一再升遷,今日又得封號,一步登天,真真的讓人覺得走了狗屎運,卻沒想到其付出的辛勞。
“官家,中秋正是觀潮的時節,大家想同去一觀!”見陛下面色稍緩,陳淑這時言道。
“汝已有孕在身,受了驚嚇當如何?還要如此胡鬧,再說海中的驚濤駭浪豈不比那區區錢塘江潮壯觀,又有何可賞的!”趙昺想都沒想便拒絕了。
“官家真是無趣,觀潮之日據說城中萬街空巷,甚是熱鬧!”陳淑卻是爭辯道。
“不準!朕便是去觀潮,也不會帶汝同去!”趙昺聽了瞪起眼睛斷然拒絕道。而見慣了海上大風大浪,對江潮自然沒有什麼興趣。
“官家就是因爲沒有能親征川蜀,纔將氣都撒到了爾等身上,板着個臉給誰看!”陳淑卻是不服氣,起身怒道。
“……”陳淑話音一落,場上立刻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小皇帝,只見其面色陰沉,雖然沒有說話,嘴角卻是抽搐了幾下。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陛下在爲西征之事忙碌,且時常爲此發脾氣,而心裡也明白其是爲了不能親征而鬱鬱寡歡,但是誰也不敢叫破,擔心其會一意孤行,現下陳淑卻一氣之下點破了。
“呵呵,汝不說,朕卻是忘了!”好一會兒,趙昺乾笑了兩聲道。
“官家,臣妾並非這個意思……”陳淑其實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這時又不知道如何辯解,只能連連擺手道。
“不、不,此提議很好,甚合朕意,此前怎麼就沒有想到,讓朕煩憂這許久!”趙昺卻也是擺手笑道。
“這……這真非臣妾本意,還請陛下收回成命!”陳淑卻是後悔的要死,眼淚都急的要留下來了,漲紅着臉起身施禮道。
“官家切不可動了親征之念,若官家有個閃失,讓臣妾等將如何,即便不爲臣妾等着想,也要想想姐妹們腹中尚未面世的孩子啊!”德妃章屏見皇帝如此,也急忙起身施禮帶着哀求道。
“誒,出征的軍中將士家有孕妻者何止千百,他們能毅然出征,朕又有何不可!”趙昺知道其在打親情牌,笑笑反駁道。
“官家說的極是,但是官家身份不同於他人,親征不僅關係到臣妾等,也是關乎社稷的大事,萬不可輕動!”這時吳曦起身正色道。她今日召集衆姐妹與皇帝說事,其實就是擔心皇帝又突發奇想溜出宮去前往川蜀,想着如何加強‘監管’,沒想到還未涉及就出了意外。
“皇后嚴重了,歷朝歷代皇帝親征不知凡幾,他們可以,朕有何不妥!”趙昺言道,“昔日漢高帝滅西楚,光武帝翦滅羣雄,三國曹操赤壁、漢中、合肥諸戰,劉備漢中、夷陵諸戰,孫權歷次合肥之戰,劉裕二次北伐,魏道武帝、太武帝開國諸戰,高歡宇文泰五次互毆,周武帝二次滅齊,五代梁太祖攻河東河北,唐莊宗滅樑,周世宗攻北漢、攻遼、攻南唐,我朝太祖攻北漢,遼耶律阿保機侵幽州,耶律德光滅晉,蕭太后攜遼帝南征澶州,西夏李元昊攻宋,元成吉思汗伐西夏,蒙哥攻略我朝皆是親征!”
“此外尚有諸如漢高帝平英布、陳豨,三國曹丕南征,苻堅淝水之戰,魏孝文帝南征,北齊文宣帝北擊柔然,北周武帝親征突厥,三國魏明帝鎮長安反擊諸葛亮,前趙劉曜反擊石勒,冉閔殺胡後迎戰前燕,慕容垂爲報仇奇襲北魏平城,南燕慕容超迎戰東晉,東魏高澄親征圍潁川,北齊後主援晉州,五代後晉出帝反擊遼國等隋煬帝親征吐谷渾、突厥、高麗,唐太宗親征高麗,我朝太宗滅北漢、攻遼,金海陵王南侵我朝等!”
趙昺聽了連連舉例道,另外還有些他沒有說,例如努爾哈赤兼併滿洲,皇太極入關與鬆錦會戰,明成祖北征蒙古,清康熙親征葛爾丹等,因爲那是後世之事,說了他們也不知道。當然這些人多是創業型和擴張型,或是被迫應戰的,此外還有就不好意思提了,那是戰爭發燒友式親征。這類親征雖不太多見,卻非沒有,一個是明英宗,另一個是明武宗偷出宣化戰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