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原本就是想配合他演這一齣戲,但風若狐卻真的將她摟進了懷裡。
她心裡暗叫不妙,自己這樣豈不是變成了主動投懷送抱了嗎?
但這時她想再抽身出來卻難了。
風若狐大手摟的非常緊,她試着掙了幾掙都掙脫不出,想多使些力氣卻又怕被別人發現端倪,只好咬牙忍着。
風若狐此時的心中倒突然生出些對他二哥的感激。
若不是他,自己怎麼會得了這麼好的機會。
二爺哪能猜到他現在的心思,他一邊悄悄往門口移一邊憤憤道:“老四,你等着,今日之事絕不算完!”
風若狐一手摟着夏嬰洛,轉頭盯着他,突然一皺眉,嘴裡炸雷似的吼出一個字:“滾!”
二爺嚇的全身一激靈。
拔腳想跑卻沒看清,一下子撞在了門框之上。
衆人見了,俱都強忍着笑。
二爺這下子臉上掛不住了,他今天的臉面算是丟盡了,這要傳出去豈不坐實了他怕這老四的名聲?
想到這他索性打算豁出去了,一把抄起門旁的椅子,‘咣噹’一下就朝風若狐身上砸去。
屋裡的幾位大人眼見得二爺先動了手,心知不妙,全都閃身向後面躲去。
風若狐冷笑一聲,擡腿正踢在對方砸下來的椅子上。
花梨木的椅子被他踢了個粉碎。
二爺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一愣神的功夫,風若狐單腳勾過身邊的另一把椅子,向着他便踹過去。
二爺躲閃不及,膝蓋一下子被椅子磕到,疼的他齜牙咧嘴跪在地上。
風若狐這纔不情願的鬆開夏嬰洛,輕聲道:“你且閃開些。”
夏嬰洛心中嘆息,王府的這位二爺還真是不長眼,大喜的日子自己非要往死路上撞。
風若狐走到二爺面前,冷冷道:“二哥知錯就罷了,如何用得着給我和你弟妹下跪?”說着他伸出手來,似要扶對方起身。
但他的一隻腳卻狠狠地踩在了二爺彎曲的小腿上,伸手不由分說抓住對方的身子,猛地一扭……
衆人耳邊傳來清脆的‘咔嚓’一聲,二爺疼的驚嚎亂叫。
夏嬰洛知道二爺的小腿已然折了。
就在這時,屋外人聲嘈雜,二爺的侍衛到了,連同二爺的正妃吳氏也一起進了屋。
風若狐面無表情對吳氏拱手道:“二嫂,二哥吃多了酒,不慎摔傷了腿,只怕是今晚不能洞房了。”
屋裡衆人剛纔俱都親眼見風若狐將他二哥腿掰折,但這會卻沒人敢站出來說半句話。
吳氏在院裡早就聽到了風聲,知道她男人去找風若狐的麻煩。
只是她原本出身不佳,對於二爺娶楊府之女楊雪怡之事本就心懷不滿,擔心自己的位子日後會被頂了。
這會見她男人傷了不能洞房,心裡倒生出些幸災樂禍之意,忙與風若狐道:“給四弟添麻煩了……”
衆侍衛也不管二爺慘叫聲連連,七手八腳便將他擡了出去。
風若狐冷冷掃視還聚在門外看熱鬧的衆人道:“還聚在這做甚?等爺請麼?”
話音剛落,衆人全都作鳥獸散。
新房內花燭高照,但桌案上盛着的紅棗、栗子、桂圓、蓮子、花生等物俱都隨滾落在地上。
地上一片狼藉。
紅棗等人慾上前收拾,風若狐卻擺了擺手,“備熱水……”
緋雲等人知他這是要沐浴更衣便都悄然退下。
曉雲有些擔憂的望向夏嬰洛,夏嬰洛卻向她淡淡一笑,示意讓她無需擔憂。
衆人都退下了,屋裡頓時靜的有些可怕。
風若狐目光掃過牀上扔着的喜服,按規矩這時應由喜娘將他們二人的衣角打結,然後再挑蓋頭。
可是現在……一切都亂了。
夏嬰洛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但當她看向對方的時候,那人已將視線轉開,獨自去了淨房。
夏嬰洛獨自心懷忐忑的坐在牀上等着,剛纔他們還聯手演了一出文武雙全的全本戲,這會彼此間卻突然沒了話。
不一會,她聽到了很輕的腳步聲,心中突然生出一絲緊張,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風若狐換了衣裳自淨房出來,頭髮溼漉漉的散着,根本沒有擦乾。
門外院中的笑鬧與喧譁之聲全都漸漸遠去。
鬧騰了一天的鎮南王府重新陷入往日寂靜如古墓般的寧靜當中。
花燭搖曳,朦朧的燭光灑在夏嬰洛的眼中,浮起一層淡淡的光華。
風若狐走到牀邊,望着她略帶稚嫩的臉龐,脣角微微彎了彎。
夏嬰洛靜靜回望着他,眼前的這個男子論優雅不及風玟宣,也不似其他高門貴族的公子那樣帶着紈絝之氣。
他有時沉穩內斂,有時卻暴躁易怒。
不管是對王府還是對那些朝廷重臣,他從來都是冷若冰霜、獨來獨往,沒有任何人能左右他的意見。
他生就一雙凌厲的眼睛,但此刻從其中流露出的卻是一縷幽深……帶着絲絲複雜的情緒,淡淡地將她籠罩其中。
平日,夏嬰洛並不懼怕他,但這時卻不知爲何有些畏懼面對他這樣的目光。
因爲她心知,自己註定要虧欠了他……前世如此,今生更甚。
風若狐突然走近一步,大手擡起來,向她伸了過來。
夏嬰洛只聞得他身上的那股薄荷與乾草混雜之氣越來越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風若狐卻神色自若,淡淡道:“你的頭髮亂了。”
夏嬰洛呆呆的瞪着眼睛,一時間幾乎沒回過神來。
這時風若狐的手已然收回去了,不期然地看到了她滿臉的複雜神色。
“熱水備好了,去洗漱吧。”
夏嬰洛不由得暗笑自己自做多情,大方的應了便起身去了淨房。
緋雲這時正在淨房裡收拾小公爺換下的衣裳,她顯然沒料到夏嬰洛會這麼快就進來,微微一愣。
夏嬰洛卻只是淡淡一笑,見一旁的洗浴的木桶裡盛滿了滿水便輕聲道:“我自己來就行,不用你伺候。”
緋雲應了,忙將換下的衣物整理好。
夏嬰洛突然瞥見風若狐的一件內袍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跡,不由得一愣。
緋雲這時收拾好衣物正要退出去,夏嬰洛開口道:“等一下……”
緋雲站定,“夏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夏嬰洛走過去自她懷中抽出那件內袍,眉頭微微一皺。
那件袍的背部位置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跡,自上而下,斜斜的暈染在了袍子上。
“小公爺身上可是有傷?”夏嬰洛問。
緋雲垂頭:“奴婢不知……”
夏嬰洛詫異道:“你們身爲他貼身伺候的丫鬟,爲何連這都不知道?”
緋雲謹慎道:“夏主子有所不知,小公爺平日完全不用奴婢們貼身服侍,所以……”
夏嬰洛愣了愣,突然想起風若狐這個人的與衆不同。
他就是對身邊的人也不是全然信任,總好似保留着一份警惕。
想到這夏嬰洛便吩咐道,“讓平兒進來。”
緋雲喏喏退下。
平兒雖然是以丫鬟的身份留在她身邊服侍,但她與紅棗那些人的不同之處便在於,她的身份原本就是死士。
所以在她身上,夏嬰洛更多的是感覺到她的孤獨與謹慎。
而且平日也極少見她與其他的丫鬟們打鬧說笑,她總是板着一張臉,對任何身邊的風吹草動都有所警覺。
不一會平兒便進了淨房,腳步輕的沒有一絲聲響。
夏嬰洛低聲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平兒便點頭出去。
夏嬰洛脫了衣裳進了木桶,溫熱的水流將她一天的疲勞洗去,但卻洗不掉她心頭隱隱的擔憂。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平兒復又回來。
“打聽到什麼了沒有?”夏嬰洛靠在浴桶的邊緣問道。
平兒與她中間隔着一道屏風,回話的聲音不大,但夏嬰洛卻聽得清清楚楚。
“回夏主子,今日進府後王爺找了小公爺在房間密談,聽說王爺離去時那房間牆上的雙鐗少了一隻……”
夏嬰洛愣了愣,雙鐗?
雙鐗這種武器她還是知道的,分量極重,非力大之人不能運用自如。
而且殺傷力也十分可觀,在兩軍陣前即使隔着盔甲也能將對方敵將活活砸死。
她光是設想當時的那一幕,背後便一陣陣發冷。
什麼樣的王爺與他的兒子之間密談會用到這種武器?
那分明是言語不合動起手來了吧?哪裡是什麼密談?
夏嬰洛想到這裡忙從浴桶裡出來,吩咐道:“去備些外傷藥來……”
平兒也不問用途,應聲去了。
夏嬰洛匆匆穿好衣裳,平兒將藥取來,卻不敢進裡間,只從側門退了出去。
夏嬰洛拿着藥進了新房,邁進房中之時卻突然不知該怎麼與那小公爺開口才好了。
但等她進了房間往牀上一看,發現牀居然是空的。
再往旁邊一看,但見風若狐新換的內袍扔在東邊的軟榻上面,房門敞開着,青顏與緋雲站在門口。
見夏嬰洛出來她們忙解釋道:“王爺剛纔差了人來,尋了小公爺過去。”
夏嬰洛聽了心中不由得一緊。
正常大婚之夜,哪有王爺會將自己的兒子這麼急急的叫去?
縱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應該在今夜……
夏嬰洛只得將手中的藥瓶放在了桌上,青顏服侍着她上牀休息。
但她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聽着屋中滴漏的聲音,心裡卻是越發覺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