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說話聲音雖不大,卻像一把刀子似的紮在夏初藍的心頭上。
夏初藍雙目圓瞪,“夏嬰洛!我過的再不好可也是這府上的二小姐,只要你從這府裡走出去,便什麼也不是!”
“是與不是,都無需二妹擔憂。”夏嬰洛臉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
“倒是二妹你都是雙身子的人了,以後還是少生氣爲妙。”
“雙身子?”老夫人手裡的茶盞‘啪嚓’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粉碎。
一大塊瓷器碎塊濺落到夏初藍的腳邊。
夏如月和夏瑩瑩全都向後縮了縮。
她們都覺察到,這種時候,還是躲的遠一些爲妙。
夏初藍驚詫的瞪着雙眼,這件事她就連楊氏也沒敢告訴,所以至今也沒有請過大夫診脈。
她隱約覺得自己確實是有了身子,因爲小日子一直沒來……
但她不明白爲何夏嬰洛會知道此事。
夏嬰洛盯着滿臉恐懼之色的二妹,脣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老夫人滿面怒容的盯着夏初藍。
她竟然懷孕了?
待到白府百日喪事之後,那豈不是……要大着肚子過府?
這要傳出去,夏府還有何臉面見人?
夏初藍驚道:“胡……胡說!大姐你怎麼能血口噴人!壞我清譽!”
夏嬰洛不慌不忙,道:“哦?是我說錯了嗎?”
老夫人突然吩咐管事媽媽道:“去請大夫來!”
夏初藍不知所措,急喚道:“祖母!”
“住口!”老夫人拍了桌子,審視的盯着她。
夏初藍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她的小腹上,不由自主的伸雙手遮住。
很快管事媽媽將大夫請來了,楊氏也聞風而至。
進屋見夏嬰洛也在坐,當下便扔了臉子:“你怎麼還在這裡?”
夏嬰洛淡淡道:“嬰洛特來給祖母請安,一會便走,只是妹妹身子不爽利,母親近日過於繁忙,怕是照顧不到。”
管事媽媽讓夏初藍到裡間屋的牀上坐了,又放下帳子,這才讓大夫過來診脈。
楊氏冷哼了一聲,“你不用貓哭耗子,假惺惺,你二妹用不着你來操心。”
“都給我住嘴!”老夫人瞪着楊氏。
楊氏不明老夫人爲何突然發怒,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管事媽媽帶着大夫出了裡間。
老夫人先是賞了大夫,然後緩緩道:“大夫,你看我們府上這位姨娘的病情……”
楊氏猛地一愣,明明是請大夫來給夏初藍診脈,現在老夫人卻只稱是給府裡的姨娘瞧病?
她不由得向夏嬰洛投來疑惑的目光。
夏嬰洛坐在一邊,雙捧着青瓷茶盞,神態恬靜安詳。
楊氏一時間瞧不出端倪。
大夫得了賞,這時便笑着上前回道:“我得給老夫人您道喜了。”
“哦?何喜之有?”老夫人臉上雖帶了三分笑,但那笑容在楊氏眼中卻顯得格外古怪。
彷彿帶着絲絲不屑,又好像是在冷笑。
“恭喜老夫人要抱孫子了!”大夫只當剛纔讓他瞧病的是夏府的姨娘。
“哈?”老夫人陰陽怪氣的一笑,“如此甚好。”
轉頭又對管事媽媽道:“送大夫出去吧。”
大夫跟着管事媽媽出了門,屋裡衆人頓時全都沉默不語。
楊氏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先是夏嬰洛說要給二妹瞧病,後大夫卻稱是府上姨娘懷了孩子。
現在眼見着夏初藍被丫鬟扶着自裡間屋裡出來,楊氏只覺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涌向了頭部。
夏嬰洛脣角揚起一道弧度:“嬰洛今日便離府,院裡還有許多事,恕我不能相陪……”
當她帶着紅棗跟綠竹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忽聽自屋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聲。
只驚得院裡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覷。
夏嬰洛邁步緩緩前行,連頭都未回一下。
幾輛馬車停在夏府府外,崔媽媽盯着下人們向車上擡箱子。
就在這時,自東面駛來四輛馬車。
爲首的馬車上跳下來一個身材滾圓的中年男子。
“金掌櫃?”崔媽媽知道他是聚仙樓的掌櫃,之前他曾數次奉上官燕之命來梅園與大小姐回事。
金掌櫃來到馬車前,眼睛笑眯眯的,幾乎成了一條縫。
“金掌櫃有何事?”崔媽媽問。
“我家主子請錦郡主去聚仙樓,並吩咐我照應着夏荷園那邊。”
崔媽媽立即便明白了這定是受上官燕之命來幫忙的,忙找來小廝讓他進府通報。
夏嬰洛不多時收拾停當帶着曉雲走出夏府。
金掌櫃忙上前請安,態度殷勤的很:“上官爺吩咐了,錦郡主身子嬌貴,先去聚仙樓歇着。這些瑣事就交給奴才們吧。”
夏嬰洛知上官燕辦事非常細心,於是也不推辭,帶曉雲上了馬車便先去了聚仙樓。
上官燕早就在聚仙樓內收拾好了房間,還在樓上的雅室裡備了一桌酒席。
看着滿桌的菜品,夏嬰洛不禁輕笑出聲。
只見每道菜俱是用大補之物做成,就連酒水都是用老參泡製而成。
於是笑道:“這等之物若是全都吃下去了,只怕會噴血不止吧?”
上官燕輕搖手中泥金摺扇,眼睛笑彎成月牙相仿:“無妨無妨,夏小姐身子太弱,在下這是對症下藥。”
夏嬰洛無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每樣都嚐了嚐,只覺滋味甚美,不由多夾了幾筷子。
上官燕臉上便露出得意的笑。
夏嬰洛纖指捏着酒盞,多飲了幾杯,只覺渾身暖意融融。
曉雲擔心她吃醉了,不時低聲勸慰。
夏嬰洛卻輕笑一聲:“一朝出了牢籠,你難道心裡不快活嗎?”
曉雲雖然忠心,可眼下她們已被夏府逐出來,自是不免有些擔心。
雖說這只是暫時的,如果日後皇帝真的沒有怪罪,她們還可以回去。
但她自小便生活在夏府,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離開那裡,心中不免有些沒有底氣。
上官燕在一旁含笑道:“在下本以爲夏小姐定會不開心,沒想到您倒是看得開。”
夏嬰洛剛纔飲了幾杯,雙頰便帶了幾分桃紅,看上去楚楚動人。
她假意嗔道:“世人只道我瘋癲,我卻道他人看不穿。”
紅衣公子拂掌大笑:“夏小姐果然合在下心意。”突然他向前湊近過來,輕聲道:“如夏小姐不嫌棄,不如跟在下逃走如何?”
曉雲聽了驚的目瞪口呆。
心道這上官公子當真是個風流的性子,居然當面勸說自家小姐跟他私奔。
夏嬰洛斜着秋眸瞥了他一眼,脣邊笑意不減,“哦?上官公子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上官燕笑道:“在***無長物,只是銀子多而已,到時在下帶您到北邊異國去,無人能尋得到我們。”
夏嬰洛突然收了笑意,出神的盯着窗外,“也許……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曉雲嚇的慌忙道:“大小姐,您……您喝醉了吧!”
夏嬰洛卻對曉雲那滿臉的懼色視而不見,突冷了臉道:“我們有客到了。”
上官燕移到窗邊,向下望去。
只見聚仙樓下停着幾匹駿馬,其中一匹馬兒額頭上繫着金鈴,鞍韂鑲金帶銀,全身雪白的鬃毛,打着鼻息。
“千里雪?”上官燕眼神一暗。
這是風玟宣的坐騎。
夏嬰洛單手拄在腮邊,側目望着樓下。
樓下正聚着數位錦衣華服的男子,準備登樓吃酒。
其中一人正好擡起頭來,俊目英武,神采奕奕,正是三皇子風玟宣。
上官燕不屑的哼了一聲。
風玟宣見他們依窗而坐,眉宇間不由得露出三分不悅。
夏嬰洛轉回頭去,“只怕他一會要上來找麻煩。”
上官燕‘啪’地一聲合了手中的扇子,道:“在下去應付他們,自不會讓他上來攪擾了夏小姐的清靜。”
“算了,上官公子開門做生意,不好得罪他們。”夏嬰洛輕聲道。
上官燕側目道:“夏小姐可是小看在下?”
夏嬰洛微微一笑,“怎麼會,只是風玟宣此來必不是巧合,你又怎麼能防得住?”
上官燕不禁啞然。
確實,平日風玟宣極少到聚仙樓來,今日卻恰好帶着朋友來飲酒,又正好遇到夏嬰洛在這裡。
怎麼可能是巧合?
定是他派人在夏府外盯梢,聽說她搬出夏府便特意找上門來了。
“是否……先回避下?”上官燕小心斟酌着詞語道,“夏小姐身子若不舒服,在下可派人送您上樓休息。”
他想風玟宣應該也不至於會闖進女子休息的房裡去,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能避開他。
“避開?”夏嬰洛的雙眸光華漸冷,“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難不成我還要躲他一輩子?”
不知是不是因爲剛纔飲了酒的關係,上官燕隱約覺得自夏嬰洛的身上,散發出凌厲之氣。
這本不屬於女子的氣息現在卻自她的身上發出來,着實令人迷惑。
她看上去嬌弱無助,可骨子裡卻倔強堅韌。
不過風玟宣爲何如此的不得她待見倒是他所料未及的。
而且以夏嬰洛的身份來看,他們以前並不熟識。
但如果這兩人之間沒有恩怨,爲何她又會如此的厭煩三皇子?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得將一切歸於鳳痕的存在。
難道……
她真能看到未來?
風玟宣莫不是對她……做了什麼吧?
他剛想到這裡,只見雅室的門一開,風玟宣出現在門口,負手而立,風姿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