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帶着夏嬰洛在都城裡兜兜轉轉,先後走了十幾家鋪子。
夏嬰洛只選中了其中的三處,上官燕便留下他的貼子在那些鋪子上。
等他們逛完了,晌午已過。
上官燕便提議請她去聚仙樓用飯。
夏嬰洛倒也直爽,點頭答應下來。
兩輛馬車又回了聚仙樓。
可他們剛進了雅間,還沒等擺開席面,外面有小廝進來稟報:“夏幕天,夏老爺到!”
上官燕一愣,迅速看向夏嬰洛。
夏嬰洛也顯然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會親自跑到這裡來。
“見是不見?”上官燕無所謂道,“如果夏小姐不想見在下自有法子打發他回去。”
夏嬰洛嘴角抽了抽,心道這紅衣公子果然是不拘小節,就連當着自己的面對他夏幕天也沒有留半分情面。
“還是見吧……”夏嬰洛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她的父親。
上官燕擺了擺手,小廝退了出去。
不大會功夫,夏幕天跟着金掌櫃進了雅間。
夏幕天原本心中帶着些怨氣,沒想到飄香居的地契要轉到自己長女的名下,這簡直讓他無法接受。
可他與楊氏都不想讓夏府擔負飄香居的重建開銷,如果不改,這樓只能他們自己重建了。
這可是筆數目不小的開支。
只要一想起這事,楊氏便肉痛,天天催着他來找夏嬰洛。
一進雅間他便皺着眉頭,想開口指責夏嬰洛幾句,一擡頭便見紅衣公子搖着摺扇坐在夏嬰洛對面。
一旁還站着聚仙樓的另外兩個掌櫃,他們俱都陪着笑臉弓着腰在夏嬰洛身邊陪着小心。
“夏小姐不妨嚐嚐這道菜……”上官燕手指輕點菜牌,“這是咱們聚仙樓的新品。
您先吃吃看,若是不得意在下就讓他們把這菜撤了……”
夏幕天心中暗暗一驚,原本想說的話剛到嘴邊又生生嚥了下去。
他之前雖聽說過自己的長女與紅衣公子合作生意,但也只是以爲不過是得些乾股的紅利之類的,並非插手聚仙樓的事。
可現在看來,卻好像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不但上官燕對她態度殷勤,而且就連聚仙樓這些掌櫃和夥計俱都對她畢恭畢敬。
上官燕的眼界哪是普通人可比?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少之又少。
現在看來,他的長女倒是非常得上官燕的重視。
菜席定下來,夏嬰洛淡淡對身邊的三個掌櫃道:“這裡用不着許多人,你們都去忙吧。”
幾個掌櫃答應着,卻不敢出去,一個勁的用眼睛看上官燕。
上官燕搖了搖手中的泥金摺扇道:“看爺作甚?夏小姐的話還用吩咐第二遍?”
掌櫃們點頭哈腰,這才退了出去。
夏嬰洛這時纔對她父親道:“父親一路辛苦,請坐吧。”
夏幕天原本以爲自己的女兒會請自己上座,但看着她與上官燕連身子都未動,只得在下首席位坐下了。
夏嬰洛的臉色很是淡然,對面的夏幕天卻是一臉凝重。
幾次欲言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上官燕故作不見,殷勤的幫夏嬰洛添茶倒水。
夏幕天礙於面子不想當着上官燕的面說起地契的事,可紅衣公子這會卻偏偏沒有了眼力見,就是賴在這裡不走。
夏幕天也無可奈何。
過了一會,聚仙樓的夥計陸續進來上菜,夏幕天在一旁看着,但見各式山珍海味,陸陸續續被端上了桌。
每盤的量都不大,但樣樣做工精美,有些菜品甚至連他都叫不出名子。
夏嬰洛親手爲他倒了杯酒,起身遞過來。
夏幕天這才覺得自己有了些做父親的面子,裝模作樣的接過來輕抿了一口,頓覺滿口餘香。
“父親可能已經用過午飯,不如陪着我們少吃幾口。”夏嬰洛客氣道。
上官燕根本就不理會夏幕天,拿起公筷殷勤的爲夏嬰洛佈菜。
夏嬰洛也不推辭,他們在城中走了大半日這會也是餓了,當下便拿起筷子不客氣的吃起來。
夏幕天看着眼前的兩人,驚的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直等到夏嬰洛吃了一會,肚子裡有了些底,上官燕這才放下筷子道:“在下出去片刻。”
夏嬰洛知他心意,感激的淡淡一笑。
夏幕天見紅衣公子出去了這才終於鼓起勇氣,準備重新開口說話。
可他剛張開口,就被她給打斷了,“父親可是爲了地契的事情而來?”
夏幕天冷哼一聲,又拿出了在夏府的做派。
夏嬰洛現在卻是一點都不懼他,因爲現在是夏府上杆子求着她,而不是她求着夏府。
“怎麼?父親可是又要指責我?那些冠冕堂皇之類的話您還是免了吧。
地契您若是不想換成我的名字我也不會強求,反正這是夏府的事,最後還得您自個拿主意。”
“你……”夏幕天被她一通指摘,臉色頓時一會紅一會白。
“嬰洛!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夏府的事?難道你不是我們夏府的人不成?”夏幕天不滿地擡頭看着自己的女兒。
“父親難道忘記了?女兒早就離了夏府,那時您說的清楚,以後生死都與夏府無關……”
夏幕天張口還想解釋,可望着她那嘲諷的目光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只能悶聲長嘆,把話又憋回了肚子裡。
夏嬰洛忽的冷笑:“怎麼?您覺着現在說這些抹不開面子?要是這樣的話您什麼也別說,把地契帶回去,該怎麼着還怎麼着。”
夏幕天摸了摸懷裡的那張飄香居的地契。
它可是夏府一家老小的命根子,現在居然要改到自己女兒名下……
可是聖命不可違……
爲了那塊御賜的牌匾,爲了重建飄香居不從自己兜裡掏銀子……
夏幕天又想起楊氏這幾日在他耳邊的嘮叨。
他的情緒不禁有些激動。
夏嬰洛卻是半點心軟也沒有。
她對夏府已經仁至義盡。
她的點心方子得了皇后的賞,卻是由她的二妹領了功勞,點心方子出了差錯,夏府卻拿她出來頂罪。
她得了皇帝的封賞,夏府跟她沾光,可當她拒絕了皇帝的賜婚,夏府卻嚇的將她逐出府去,生怕被她連累。
夏嬰洛現在面對着她的父親,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你若想通了,就儘快交給我。
如果覺得自個吃了虧,大不了飄香居關門大吉,您再去尋別的生意就是。”
飄香居可是都城數一數二的酒樓,雖然比不上聚仙樓,可夏幕天能靠着它養活了那麼一大家子人,絕對可以證明它的重要。
夏幕天心一橫,將地契放到桌上。
“東西在這裡……你……拿去吧!”
他轉過頭去,似不敢再看那張地契一眼。
夏嬰洛輕飄飄的拿過那張地契,見上面的名字已經改成了自己的,便若無其事的將它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夏幕天黑着臉望着她,但卻無話可說。
“父親放心,飄香居重建之後依舊由您經營着,斷不會落到旁人手裡。”
“……那是最好……”夏幕天心中所想之事被猜中,頓時愧色滿面。
上官燕這時從外面走進來,邊走邊笑道:“夏小姐快來看,是誰來了?”
夏嬰洛擡頭一看,只見上官燕的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棕色外袍,內襯同色箭袖。
腰間懸着寶劍,周身上下沒有佩戴半塊飾物。
正是孫子離,孫將軍。
夏嬰洛見狀急忙身起,盈盈下拜,口稱:“嬰洛見過兄長……”
夏幕天的臉上寫滿疑惑,不過這裡每個人都是他不能得罪的,於是也起身見禮。
孫將軍爲人倒也隨和,上官燕請他入席,夏嬰洛特意讓出上首座位給孫將軍。
孫子離不肯上坐,夏嬰洛卻是不依,兩人相互謙讓了好一會,孫子離卻是被上官燕強按到了上首的位子上。
“咳咳……夏小姐的兄長自是不用與在下客氣。”
孫子離見紅衣公子剛纔用力按自己坐下後便咳個不停,便只得老實坐定,生怕這位公子真的會因此而身體不支倒下似的。
三人坐下後客氣的寒暄片刻,夏幕天被晾在一旁卻是如坐鍼氈。
他不知自己女兒又與眼前這位孫將軍有些什麼瓜葛。
夏嬰洛好似看出他的想法,幽幽道:“嬰洛蒙皇上恩寵,現已認孫將軍爲義兄。
過幾日及笄之禮時父親便會收到孫府的請柬,到時您與母親可去觀禮。”
夏幕天臉上的驚詫好似全然不認識眼前這人是自己的女兒一般。
怎麼回事?他沒有聽錯吧?
自己女兒的及笄之禮居然要在孫將軍府上辦?
而且……皇上什麼時還讓她認了孫將軍爲義兄?這麼說……那自己這女兒現在豈不是孫府的義女了?
可爲什麼夏府都沒有接到聖旨……
夏幕天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不夠用了。
上官燕手中泥金摺扇半張,將自己那將美豔絕倫的臉藏在其後,一雙鳳目流露出對夏幕天的不屑。
他最看不起這種勢利小人。
有了便宜就想佔,可有了麻煩卻想躲。
他們當初趕自己女兒出府時卻是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到這步田地,現在只怕是後悔也晚了。
夏幕天簡直是無地自容,在雅間裡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夏嬰洛也不強留,由着他告辭便離了聚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