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匹戰馬向莊子圍攏過去。
夜色慢慢吞噬了天空中最後一某殘霞,自樹林中忽的傳來尖銳的口哨聲。
數十支飛箭自林中激射而出,戰馬上的數人瞬間翻身掉下馬來。
緊接着,自林中深處,傳來‘轟隆轟隆’的鳴響。
剎時間,林中飛沙走石。
箭簇夾雜着碎石齊齊發出,林中彷彿突然間下起了一場急雨。
靠近莊子的戰馬轉瞬間只剩下了六、七匹。
林中激戰正酣。
就在與此相反的位置上,一處瀑布的背面,數十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藉助瀑布巨大的轟鳴聲利用隨身的繩索向上攀爬。
爲首一人,身着黑色箭袖袍,手法利落的攀援而上,縱身躍上一塊巨石。
不多時,其餘黑衣人全部爬到最高處,沿着瀑布背面的崎嶇小路,進入了莊子。
莊內,夏嬰洛坐在一旁沉默不語。
太子揹負雙手,在屋裡緩緩踱步。
外面不時有下人進來回稟事情,但都是低語輕聲在太子耳邊,生怕她偷聽到。
其實她就是沒聽到他們說話的內容,也能猜出事情進展如何。
只怕是這一會風玟宣的人已經追到了附近,正與太子的人交手。
這一次她故意讓莫香凝逞了心意,其實是在無形中離間了莫香凝與風玟宣的關係。
他們原本的關係就很脆弱。
現在,風玟宣眼見得莫香凝違背了他的話偷偷幫着太子一系,他自然會加倍警惕。
莫香凝第一次飽嘗了爲自己心愛之人所不信的滋味。
儘管她的出發點是爲了不顧一切想留住他,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卻漸漸的將他推的離自己更遠……
太子見夏嬰洛垂眸不語,眼中不由得露出一道深意。
他的初衷已經達到,她現在就在他的面前……
雖然他並不想馬上對她做出什麼……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爲了保住自己的勝利果實,難保不會喪失理智。
就在這時,外面又一次來人稟報,但話音未落,屋外已然響起兵器碰撞之聲和慘叫的餘音。
太子渾身一顫。
他不敢相信自己這裡這麼容易就會被對方破了。
“來人!”他高聲喝道。
幾名侍衛圍聚到他身邊。
“進密道!”他一揮手,並伸出要去抓夏嬰洛。
夏嬰洛袍袖一揮,“太子殿下請勿動手,我自己會走!”
太子見她滿臉的厭惡之色,不由得心生怒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強行將她拉向自己。
“不管你願不願意,這一次你必須要跟小王走一趟了……”
門外這時已是一片紛亂。
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與太子的手下鬥成一團。
太子被侍衛保護在中間,揪着夏嬰洛且戰且退。
他看着眼前這一切,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他安排了這麼久,一路上佈下死士、陷阱、伏擊等道道關卡,他不敢相信風玟宣的人居然會如此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夏嬰洛被太子強拽着,非常不配合的扭着身子。
太子幾次都因爲她險些被對方的劍斬到,不由得心中火起。
“你再不老實休怪小王不客氣!”
“不客氣?你又能怎樣!”這話卻不是出自夏嬰洛之口。
這時自黑衣人中出現一人,臉上戴着黑色的面具,在黑暗中隱隱勾勒出猛虎圖案。
太子的雙瞳猛地一縮。
“你是……銘風堂的人?”
那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徑直向着夏嬰洛伸出左手,“過來!”他命令道。
夏嬰洛的嘴角抽了抽……
這人……對着太子,他居然還是這麼霸道……
“小王還真是有幸,竟能在這裡見到銘風堂的黨主。”太子終於意識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是誰。
風玟宣的人牽扯住了他們的視線,卻不想讓銘風堂的人乘虛而入。
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便是手持暗符的銘風堂的堂主。
這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風若狐,果然是你!”太子一把奪過身邊侍衛的長劍,揮劍便劈斬了過去。
面戴黑色面具的風若狐毫不畏懼,單手持劍,輕而易舉的便撥開了他的劍,續而搶步上前。隻身便攻入了太子與其身邊四名侍衛中央。
太子一隻手抓着夏嬰洛的胳膊,根本就沒有放開的意思,另一隻手揮劍不斷抵抗。
“放開她。”自黑色面具後傳來冷冷的聲音,彷彿不帶任何感情。
“你敢傷我一根汗毛試試?”太子獰笑着,“小王是當今太子,你敢動手……”
他話音未落,但見風若狐一腳踢出,正踹在他的大腿根部。
太子淬不及防,身體直直摔出去,他的手也放開了夏嬰洛。
風若狐揮劍輕鬆斬殺了其他的幾名侍衛,一把抓住夏嬰洛的腰肢將她拉向自己。
“傷你又怎樣?”面具中唯只露出風若狐一雙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中泛着幽冷的光芒。
夏嬰洛看到他的那雙眼睛時,不禁面色一凜。
她知他已動了殺機。
“此處是叛黨盤踞之所,就是全部斬殺殆盡也與小爺無干!”
太子從地上爬起身,痛的面部抽搐着,但仍喝道:“你敢!小王是當今太子!”
“太子現在正奉命留在太子府,如何會在此時外出?”風若狐緊咬牙齒,一步步靠向前。
夏嬰洛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裳。
她並非想阻止他殺了太子,只是現在還時機未到。
太子經歷今日一事,士氣必會大受損傷,而且他與風玟宣之間也將徹底決裂。
現在放過太子,也是爲風玟宣留下一個敵人。
況且皇帝現在還未最後定下廢太子之心,她讓風若狐暗中與宮裡七皇子聯繫也是爲了向皇帝暗示這一點。
太子的勢力如果過早的被除去,只會讓風玟宣的勢力更加強大。
而他們還沒有準備好迎接這一切。
她和他……都需要時間。
當然,如果在這個時候,風若狐就是真的在一時衝動之下殺了太子,她也沒有辦法阻止。
本來對於今日的種種安排風若狐便是不同意的,夏嬰洛雖然能提前做下準備,但他恐事出有變。
如果失敗,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是難以面對的。
而偏偏夏嬰洛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惜以身試險。
這讓他又惱又恨,可卻不能說服她。
別人只是看他一眼便會懼他三分,但這個少女卻是對他毫不畏懼,不禁讓他有些泄氣。
剛纔他衝進院中,見太子拉着她想進入密道,而且還居然威脅於她,他的心中便燃起熊熊怒火。
但夏嬰洛緊緊拉着他的衣襟,向他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
風若狐竭力忍住滔天怒火,抽劍劈在地上,劍氣激起一道深深裂痕……
而後,他拉着夏嬰洛頭也不回的出了莊子。
一路上黑衣人與莊子裡太子的手下仍在戰鬥,但是這一切都好像與他們再無關係。
風若狐帶她到了莊外,早有人等在那裡守着數匹戰馬。
他拉過一匹烏黑鬃毛的戰馬,扶夏嬰洛先上了馬,而後自己也翻身上馬。
夜色,孤月當空。
風若狐縱馬馳騁,夏嬰洛只聽耳邊風聲蕭蕭而過。
林中寂靜無聲,月光下,隱約可見四處散落着屍體與兵器殘骸。
風玟宣的人全部在此葬送。
她看着林中遺留下的斑斑血跡,居然發現自己的心中沒有生出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也許……我也變得像風玟宣一樣冷血無情了吧?
風若狐彷彿覺察到她的目光投向哪裡。
“不要看……”他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夏嬰洛微微擡起頭,正好看到自他面具下方,已長出極短胡茬的下頜。
這幾日,他一直都在着手佈置此事。
想必已是幾日未曾閤眼了。
現在他們已成功的剷除了太子的秘密暗莊,爲何他卻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
夏嬰洛正在狐疑,卻見風若狐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微帶怒意的臉。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怒責道。
夏嬰洛被他的責問弄的莫名奇妙。
今天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他們找到了太子的秘密暗莊,而且還順手鏟除了風玟宣的一批死士。
現在太子與風玟宣雙方終於正式的轉爲正式的敵對關係。
較以前風若狐要以一己之力對付他們兩人,不知壓力減輕了多少。
可是他現在臉上卻沒有高興的模樣,倒指責起她來了……
夏嬰洛頓覺心中有些不快。
她甘願冒着風險親自成爲誘餌不就是希望能確保計劃萬無一失嗎?
爲何他還對自己擺這種臭臉色?
“我做了什麼?”夏嬰洛眉梢輕挑,烏黑的眸子微眯,“我只不過按計劃行事。”
“爺之前警告過你,不准你以身試險……你難道只當它是耳旁風?”眼見得他們馬上便要離了樹林,風若狐勒住繮繩。
戰馬噴着鼻息,四蹄在地上不斷的刨動,好似也覺查出主人的情緒變化。
“如果換成別人,小公爺您以爲太子和風玟宣會如此容易便上當?”夏嬰洛毫不示弱。
但她用餘光掃過風若狐的臉,發現他那雙幾欲噴出火焰般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她,也不由心裡一顫。
不管怎麼說,現在這裡荒山野嶺,要是在這裡惹毛了他……
夏嬰洛隱隱覺着背後竄上來一股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