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看着夏幕天在屋裡走來走去,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
“老爺,天都到了這個時候,嬰洛還沒回來,只怕是……”
夏幕天臉色更加難看:“只怕是什麼?”
屋裡的下人們見此情景都識趣的退了出去。
楊氏只要一想到夏嬰洛馬上便要身敗名裂,心頭便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悸動。
她竭盡全力將這股衝動壓制下去,面上裝出擔憂的神色:“只怕是外人要說閒話了。”
她一字一頓的說。
夏幕天皺着眉頭:“不要亂說,小公爺可不是好色之徒!”
楊氏委屈的縮了縮肩:“老爺,我也只是一番好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怕到時傳言的吐沫星子也能將她淹死了!”
夏幕天一時間愣在那裡,臉上的肌肉劇烈的抽動着。
他本以爲這次能借着長女與宮裡搭上關係,可眼下這件事,要是被太子知道了,只怕夏嬰洛轉眼間將會被對方棄之如履。
而且弄不好,太子爺還會因此事而遷怒夏府,他們只是商人,皇宮裡的人,他們得罪不起。
望着他眼中的不安,楊氏心裡越發的覺着暢快。
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機會,將夏嬰洛置於死地。
她只怕是賞燈會後夏嬰洛便要一飛沖天,到那時,她再想將她抓在手裡,就勢必登天還難了。
而且她的自尊心絕不容許這個丫頭嫁的比自己的女兒好,不能忍受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模樣。
她最近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從夏嬰洛的身上恍惚又見到當初蘇氏的模樣。
嬌小玲瓏的身姿,即使是當初懷了夏嬰洛,蘇氏的模樣看上去也與少女別無二致。
這怎能讓她不記恨。
楊氏剛纔的那番話,其實真的觸動了夏幕天。
夏嬰洛至今尚未嫁人,如果徹夜不歸,只怕到時再也沒有人家敢娶她過門,而且還會連累夏初藍和夏如月她們。
哪戶人家肯娶失貞人家的女兒呢。
老夫人突然冷笑了一聲,她知道楊氏在裝模作樣,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確實在理。
夏嬰洛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最好的結果也是被送進廟裡,了卻殘生。
但楊氏一定不會讓她活着。
老夫人只得暗歎自己這長孫女的命果真不好。
正在犯愁之際,忽聽門外丫鬟來報:“大小姐回來了!”
楊氏驚詫地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緊接着門外又傳來聲音:“太子爺駕到!”
夏幕天愣愣的呆在了原地,還是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道:“還不相迎?”
這時太子與夏嬰洛越過門檻,款款走進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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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幕天等人跪在地上口稱:“恭迎太子。”
太子隨意的揮了揮手:“無需多禮。”
楊氏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望向夏嬰洛的臉。
只見她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在燈下顯得尤爲嬌美。
“嬰洛,你沒事吧?”楊氏急切的問,卻難掩眼中的惡毒之色。
夏嬰洛心中冷笑,雙眸裡卻流露出真摯:“嬰洛不孝,讓母親掛心了。”
楊氏上下打量着她,就像一條毒蛇掃過她的身體。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有多着急,生怕你遇到不測,那小公爺聽說不是個好相與的……他,他沒有爲難你吧?”
楊氏此言一出,夏嬰洛心裡不由暗笑:這可是你自找的沒趣,怪不得別人了。
果然,還未等她開口,太子臉色便沉了下去。
敢當着他的面提小公爺?這簡直就像是在嘲笑他的女人被對方搶了一樣。
“小公爺?就是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本王的女人!”太子的話嗆的楊氏險些背過氣去。
太子說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經過腦子,這只是他一氣之下脫口而出。
夏幕天聽得真切,心下一喜。
太子親口承認了自己的長女是他的女人,這高枝只怕真有攀得上的希望。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並轉頭斥責楊氏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楊氏全身一震,卻仍不死心,道:“女兒啊,你要是受了委屈只管說與母親聽,母親定會爲你做主,不會叫你受了這不白之冤!”
夏嬰洛微微一笑:“母親此言何意?嬰洛毫髮無傷,您好像倒是有些失望?”
一旁的老夫人與夏幕天的臉色俱是一變,此刻楊氏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她表現的過於急切,她委實以爲這一次夏嬰洛無論如何也無法翻身,只等自己再踩上一腳,太子也會將她捨棄。
可她千算萬算卻唯獨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夏嬰洛臉上的鳳痕。
那塊紅色的印記她雖然覺得蹊蹺,但並不知是何物。
而太子會幫着夏嬰洛也並不是因爲他真的寵愛於她,而是因爲她臉上的鳳痕有着鳳意歸天的傳說。
可即便只是個傳說,他也絕不想讓她落入別人手中。
他身爲太子,可卻是完全依仗了他的生母是皇后。
在他之下的幾個皇子,個個都有不遜於他的實力,而且都對皇位虎視眈眈。
他怎能睡得安穩?
還有小公爺風若狐,他手裡的暗符可以調動銘風堂的各路人馬,這是一支潛伏在朝堂之下的隱秘力量。
即使在江湖中也甚有威望,而且銘風堂的人只服從暗符調動,並不在意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他絕不能容忍自己的眼皮底下存在着這樣的一支無法被他支配的力量。
不能收服的人,就必須將之除去!
這是他長久以來的處事準則,也是他自小皇后便教他的爲君之道。
在他的計劃達成之前,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加以干擾。
這時楊氏跳出來旁敲側擊的加以挑釁只會讓太子更加的不快。
可俗話說,事不關已,關心則亂,楊氏現在完全被失望衝昏了頭腦,剛纔熱切的希望轉眼間便要化爲烏有,她怎能甘心?
這時她的臉上連最後一絲僞裝的關切也消失了,眼角猙獰畢現。
“聽說那小公爺可是個冷酷無情的性子,他真的沒動你?我不信……不信……”
“住口!”夏幕天勃然大怒,一掌打在了楊氏臉上。
楊氏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可她仍瞪着血紅的眼睛死盯着夏嬰洛:“怎麼可能……怎麼……”
“來人,夫人有神志不清,快些送她回去休息!”夏幕天顧及太子還在眼前,只得強忍怒火。
楊氏身邊的大丫鬟秋靈急忙過來攙扶起自己的主子,拉拉扯扯的將她拖出了正堂。
夏幕天偷眼看向太子,只覺得頭上冷汗直冒。
太子連理都沒理他,直接囑咐夏嬰洛道:“這幾日你就待在府中,賞燈會時小王自會派車來接你。”
夏嬰洛淡淡一笑,福了一福禮。
太子走後夏幕天不知過了多久纔回過神來。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走時甩下一句話:“你那女人,遲早要把我們夏府架在火上烤!”
夏幕天當然知道自己母親說的是誰。
楊氏,她這一次做的是有些過份了。
幸好太子沒有怪罪,不然……要是惹了太子動怒,這可是滿門抄斬的罪過!
夏幕天越想越覺後怕,怒氣衝衝的一甩袖子出了正堂,猶豫片刻,轉向二姨娘羅氏的院子方向去了。
夏嬰洛回了梅園,累的全身上下又酸又痛。
曉雲燒了熱水,又在浴桶裡撒了花瓣,夏嬰洛舒舒服服的泡在裡面。
香如從外面將她替換的衣裳拿進來,放在屏風後面。
“今天幸好在門口遇見太子爺,不然大夫人又會拿大小姐您做筏子。”香如一想起此事就憤憤不平。
夏嬰洛倒滿不在乎,道:“你真以爲我們與太子只是偶遇?”
“不是偶遇……那是什麼?”香如遲疑的問,“難不成太子爺早就算準了您會在那時候回府?”
“差不多。”夏嬰洛仰躺在浴桶裡望着熱氣騰騰的水氣渺渺升起。
“我們還沒到夏府之時他便已知曉,所以才提前等在那裡,看我是否無恙……”
香如隔着屏風望着她的側影:“沒想到太子爺這麼在乎您。”
夏嬰洛冷冷一笑:“你真以爲那是愛?”
“那不是愛……又什麼?”香如天真的瞪着眼睛。
“說你是個癡傻的,你還不信。”夏嬰洛知道香如忠心,可她這個天真的性子永遠也無法改變。
所以她沒敢說出下面的話來:如果太子發現她真的已被別人佔有,第一個要殺她的人也必定是他。
現在的她彷彿走在一條刀刃鋪就的路上,稍有不慎便會身首異處。
因爲鳳痕,她輕易的就能得到宮中貴人們的注意;但同樣,也是因爲鳳痕,她不得不將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上。
不管她傾向於哪位皇子,都會立即變成其他幾位皇子的敵人。
所以她只能遊弋於各個皇子的勢力之間,不偏不倚。
她要將風玟宣的勢力剷除殆盡,她要看着他跌落凡塵,品嚐她曾經品嚐過的絕望。
香如見她不再說話,於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連幾日,夏嬰洛都按照太子所言待在梅園裡,除了偶爾給老夫人請安外,就守在屋裡看書,下棋。
她讓曉雲將點心的配方交給了夏幕天,之後的幾天裡,她經常聽老夫人提起此事,稱做出來的點心很得女眷們的喜歡。
每次,夏嬰洛都只是報以淡淡的一笑,老夫人對她的態度更加滿意。
夏嬰洛在心裡悄悄數着日子,舉辦賞燈會日子越來越近。
莫香凝,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夏嬰洛的脣邊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