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那把劍飛向夏嬰洛的時候,陳憐遙的緊張程度絕不亞於夏嬰洛。
她以爲這次定會成功,這名舞姬是她親手安插下的,爲的就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除掉她。
可惜……還是功歸一簣。
陳憐遙失望的緊咬着嘴脣。
她想不明白,爲何這個夏嬰洛能一次次避開種種危機,逢凶化吉?
難道……她是妖怪不成?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妖怪?
看着對方眉骨上方紅色的鳳痕,她也隱隱聽別人說起過此物。
據說這塊紅色的圖案並不是裝飾之物,而是一次意外得來,是取不下來的。
她正胡思亂想着,這時太子急急趕到太子妃身側,卻是向夏嬰洛道:“你怎麼樣?”
夏嬰洛垂下眼睛,“嬰洛無礙,若不是幸得太子妃相救,只怕……”說着她垂下了頭,好似傷心欲絕。
太子伸手扶起太子妃,輕聲喚着她的名字。
太子妃眼睫微動,緩緩張開眼睛。
“殿下……臣妾……這是已經死了嗎?”
“說什麼傻話,有小王在,你怎麼會死。”太子伸手查看她的肩頭,發覺那劍只是劃破了她的衣裳,並沒有傷及皮膚。
莫香凝藏袍袖中的手緊拽成一團。
從剛纔她知道了陳憐遙計謀的那一刻起,她的內心再次動搖起來。
這次到太子府爲太子妃賀壽,她實際上是奉了風玟宣之命,哪怕用些不登大雅之堂的法子,也要將她弄到三皇子府去。
莫香凝雖然面上答應下來,但實際上她希望夏嬰洛能就此死於非命。
現在眼見着她又一次成功的躲過了危機,莫香凝在這瞬間只覺得胸口疼的無法抑制。
如果真的將她弄到三皇子府去……只怕到時,自己這正妃之位隨時都有失去的可能。
想到這裡,她堪堪忍住了自己滿腔的怒意,柔聲道:“幸得太子妃無恙。”
周圍其他人回過神來也都紛紛附和。
夏嬰洛卻在這時對太子妃使了個眼色。
太子妃會意,突然痛呼出聲,太子急忙低頭查看,但見太子妃雙目含淚,雙脣微抖,只叫人生出憐愛之心。
太子其實與太子妃還是有幾分情意,若不是因爲鳳痕的緣故,他是不會輕易看中這夏嬰洛的。
今天發生的這一幕,倒叫他生出些感動。
難爲她爲了自己喜歡的女子奮不顧身的衝出去護着她。
當下太子安慰着太子妃,命人帶她下去休息。
太子妃走後,太子臉色沉下來,對着那名舞姬喝道,“你可知罪!竟敢當着小王的面行刺!”
那舞姬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道:“奴婢真的冤枉,剛纔只是一時失誤,不想險些傷了太子妃……”
太子一怒之下從侍衛身上抽出佩劍,向那舞姬走去。
人人都知,這名舞姬定是活不了的。
陳憐遙更是緊張的無以復加,不過只要太子當場斬殺了這舞姬,便與她再無關係。
但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個女子悠然的聲音:“太子殿下且慢。”
太子轉頭看去,但見夏嬰洛淡然站在他身後,“或許……她說的是實情……她並沒有想刺殺太子妃。”
太子停下了手中的劍,詫異的看着她。
“她想殺的,只是我而已。”
她說此話時面容平靜,就像在與衆人討論今日的天氣,波瀾不驚。
可實際上,那瞬間發生的事可至於她死地。
“錦郡主什麼意思?”一旁的陳憐遙終於忍不住了,身後的侍女推動木輪椅,她向前來。
“這舞姬是由婢妾親自調教的,現在出了事,婢妾自會求殿下責罰,可錦郡主如此一說,到好像是我派來的殺手?”
夏嬰洛卻只是微微一笑:“我又沒說是陳側妃的錯,你不必如此緊張。”
陳憐遙向着太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婢妾真的只是一心想取悅太子殿下。
這舞姬還是婢妾花高價從別人手上買來的,如何能是殺手?”
衆人一時間全都神色茫然,不知該聽信誰的了。
夏嬰洛這時慢慢走上前來,在那名舞姬面前站定。
“太子殿下,請恕嬰洛直言,這舞姬嬰洛可是見着眼熟,不知殿下您有沒有印象呢?”
太子聽夏嬰洛如此說,不禁上前仔細打量那舞姬。
隱約也好似覺出些異狀。
“確實有幾分眼熟……”太子有些不確定。
陳憐遙卻是滿臉狐疑之色。
這舞姬明明是她安排下的,因爲她救了此女的父親,做爲回報,她甘願爲自己做出犧牲,所以才上演了這一出刺殺的戲碼。
怎麼一轉眼,夏嬰洛便說這舞姬看着眼熟呢?
夏嬰洛這時悄悄向太子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音道:“嬰洛想起來了,之前曾在三皇子殿下府上見過此女……”
此話聲音極小,只有太子與她兩人能得到。
太子突然臉色大變。
他與風玟宣最近已經形同水火,但表面還是一團和氣。
如果這名舞姬當真是風玟宣派來的,那麼就可以說明,風玟宣已經誓得鳳痕之女。
也就是說,這太子之位,他已窺視良久。
陳憐遙哪能知道這些事情,她還被矇在鼓裡。
不知自己其實已經被風玟宣與夏嬰洛兩人輪番算計了一番。
太子扔了劍,命人將那名舞姬帶了下去。
夏嬰洛知道,他有足夠的時間能撬開那名舞姬的嘴巴,得到他想要的情報。
她本無心幫助太子,或是風玟宣。
一切皆因她比別人多活了一世。
風玟宣身邊的事,她知道的太多……太多……
陳憐遙這種拈酸吃醋的小女人,她本不屑視之,但她既然公然的想要殺她,那她以後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不讓她好過,她也斷不會讓她們舒服了!
壽宴因這突發事情,很快便散了。
夏嬰洛剛剛來到府外,便被一名侍女攔住了。
“錦郡主,莫小姐請您上車一敘。”
夏嬰洛一愣。
她雖然想過今天莫香凝會對自己說些什麼,但沒想到她會一直隱忍到現在。
她看了看身後的平兒與紅棗,暗暗使了個眼色。
平兒本不希望她到莫香凝的馬車上,但夏嬰洛這時已然跟着那侍女走了,只得與紅棗兩人緊緊跟上。
莫府的馬車內,雖沒有上官燕那麼奢侈豪華,但也寬敞舒適。
莫香凝見夏嬰洛挑簾進來,臉上微微一笑:“錦郡主當真好膽色。”
夏嬰洛歸攏衣裳,坐至她身邊,道:“只怕現在錯過,以後便再也找不到與莫小姐談心的機會了。”
莫香凝只覺眼皮一跳。
“貌似妹妹從第一次見面時起就對我存了幾分戒心,我一直想不通,不知自己何時,何處得罪了妹妹,不知今日妹妹能否給我明示?”
夏嬰洛只覺‘妹妹’兩字尤爲刺耳。
“妹妹?”夏嬰洛‘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嬰洛福薄,無暇消受這妹妹二字,還請莫小姐不要見怪。”
莫香凝面沉似水,卻也不惱,纖指挑撥着車內香爐的蓋子。
但見香爐蓋子轉向一邊,一縷白煙飄然而出。
“今日,我本奉三皇子之命邀你前去……”莫香凝的嘴角露出些詭異的笑意。
夏嬰洛嗅了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氣,“不想莫小姐如此大度?”
莫香凝不以爲忤,輕笑一聲:”爲了我心愛之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嬰洛輕輕蹙起眉頭,只覺得眼前景物有些模糊:“你竟然用了返魂香?”
莫香凝輕點了下頭,神色卻帶着幾分落寞:“夏嬰洛,你可知道……
當被自己心愛之人抱着的時候,對方嘴裡叫出的卻是別人的名字,這是種什麼感覺?”
這種感覺?
夏嬰洛突然有些想笑的衝動。
不想這一世,卻是莫香凝嚐到了那曾經令她痛苦不堪的感覺。
她嗅到了濃重的香氣,感覺自己的意識彷彿正在飄遠,不過她卻是神色依舊。
她淡漠道:“他嘴裡喊誰的名字,又與我何干?”
莫香凝臉上的鎮定瞬間化爲了烏有,她瞪着夏嬰洛,眸子裡掩飾不住絲絲妒意:“三殿下那日喊的卻是你的名字!”
夏嬰洛笑了。
就像喝醉了似的,揚天大笑,直笑的莫香凝毛骨悚然。
她不敢相信,竟然有女子在知道自己被即將迷倒之際還能笑的如此張狂。
現在的莫香凝已不再是那個名貫四方的才女,她的眼中寫滿了憤怒、妒忌。
以及無盡的怨念……
夏嬰洛望着她:“莫小姐,他喚的誰的名字跟我沒有絲毫關係,你們大婚在即,不需要拉我去墊背吧?”
莫香凝已經提前服下這反魂香的解藥,所以這濃香對她並無作用。
她當下冷哼一聲:“雖然三殿下命我將你帶到他處……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夏嬰洛不屑的向後靠在軟墊之上,臉上露出將睡之前的疲態。
“隨你了……”
看着對方完全無視她的模樣,莫香凝不禁勃然大怒。
“你當真一點也不怕!我要將你的名節盡數毀去!三殿下便再也不會將你放在心上!”
“呵呵呵……”夏嬰洛卻是輕輕揮了揮手,“太可惜了,讓莫小姐失望了。”
她凝望着莫香凝,嘴角揚起玩味的笑意,“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哪怕醜的像只鬼……
哪怕身敗名裂……他風玟宣都會第一個吵着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