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衆人看着錦郡主夏嬰洛,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莫香凝,可是言行舉止卻是從容優雅,
一顰一笑都透出一種成熟的味道。
可她明明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卻說話進退有度,知禮善言,黑色的眸子笑起來就像彎彎的月亮。
男賓席上,風若狐獨坐一旁,目光若有若無的追隨着夏嬰洛的一舉一動。
他清楚的看到,她在笑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笑意。
那雙秋眸彎的好似月牙般,如同天真的孩童,可他分明從中看到了深深隱藏的寒光。
楊雪怡看着夏嬰洛的身影恨恨地咬着牙,“看她那得意勁,不過是一個郡主而已……”
“郡主也好過沒有……”人羣中不知誰接了一句。
楊雪怡瞬間白了臉,只好閉上嘴。
衆人原本都以爲會見到一個滿身銅臭氣,譁衆取寵的女子,卻沒想到夏嬰洛如此清秀淡雅。
性格也討人喜歡,於是紛紛上前見禮。
莫香凝好不容易纔從人羣裡將她拽出來。
“我帶你去見兩個人。”她微微一笑,輕挽起夏嬰洛的手。
這次夏嬰洛沒有推辭,她順從的跟着對方來到亭中首座。
只見香案後坐着兩位身着宮裝錦服的女子。
夏嬰洛一眼便認出坐在上首位置上的,是當今天太子的正妃,下首坐的那位卻是有些眼生,不過她的樣貌與莫香凝倒有幾份相似。
夏嬰洛馬上便猜到她可能是左丞相府的庶女——莫千青,也是莫香凝的長姐。
一個庶女能成爲小公爺的正妃,而且還是皇后賜婚……
夏嬰洛心中暗忖,這皇后爲了太子可真是煞費苦心,在所有人的身邊都安插上她的棋子。
等莫香凝引見過後,夏嬰洛便盈盈下拜,口稱:“見過太子妃,公爺夫人。”
太子妃微笑着拉夏嬰洛過去問話,夏嬰洛早就熟悉這位太子妃的性格。
她雖坐在這裡看上去華貴不可方物,但實則內心極其脆弱,生怕自己有招一日美貌不在被太子嫌棄。
而且她的膽子對於一個太子妃來說,太過於膽怯,寬容有餘而大度不足。
夏嬰洛也微笑着回答了幾句太子妃的問話,一旁的小公爺夫人莫千青卻是一語不發。
她陰沉着臉坐在那裡,讓夏嬰洛不禁在心中暗忖:她與小公爺還真有夫妻相,都是一對冰碴子。
衆人又閒聊了會,只見左丞相府的長子,莫香凝的大哥——莫錦帶着男賓向女眷這邊的亭子走來。
“還請太子妃與小公爺夫人移步。”莫香凝笑道,“我在暖房裡備下了棋局和酒席,到時賞花觀棋豈不美哉?”
太子妃笑道:“就你會享受。”
當下她與莫千青站起身來,衆人都自動閃身讓開路,讓太子妃她們先行,夏嬰洛的身份自然是跟在她們的後面。
這時莫錦帶衆男賓正好來到亭前,太子妃第一個走下石階,小公爺夫人莫千青緊隨其後。
就在夏嬰洛準備邁步之時,楊雪怡突然從人羣中伸出一隻手來,偷偷的於她的後背推了一下……
夏嬰洛頓時身體前傾從臺階上跌落下來。
小公爺夫人莫千青還差兩階便可落到平地,可卻被她撲倒了。
當下兩人驚叫着一腳踏空摔了下去……
“錦郡主!”
“公爺夫人……”
一時間亭上亭下驚叫聲一片。
風若狐眼中微光一閃,站在他身邊的紅衣公子上官燕卻是踏出一步。
論輕功,上官燕更勝一籌。
但是,他卻突然止住了腳步,而後若無其事的張開泥金摺扇掩住半張比女子還嬌豔的臉龐。
三皇子風玟宣站的比較靠前,他輕鬆的探出手去,一下子將夏嬰洛接入懷中。
而小公爺夫人莫千青卻慘叫着跌下了臺階,撞的眼冒金星。
原本隨處可見的英雄救美的戲碼在她身上卻沒能出現。
亭中衆人都將目光移開,亭外的衆男賓客也都跟着莫錦率先向花房那邊移去。
剛纔跌下臺階的如果換了在場的任何一位小姐,乃至夫人,都不會出現剛纔這種情況。
可唯獨這個摔下來的人是小公爺風若狐的正妃。
無人敢接……
如果平安無事還好,一旦她摔壞了哪裡,沒人敢觸風若狐的黴頭。
莫千青猛地站起來,似是要當衆發怒的模樣。
但她礙於風若狐就在當場,卻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只怕她今日跌倒之事,明日就會成爲都城中新的佳話,小公爺夫人跌倒,居然無人敢扶。
就連她自己的夫君也視她爲無物……
惱怒與悲傷同時佔據了她的內心。
她怒衝衝瞪着剛纔那個推她一同跌下臺階的人——夏嬰洛。
夏嬰洛被風玟宣攬在懷中,眼中似有惶恐與羞澀交替出現,輕輕一掙,脫出了風玟宣的懷抱。
“多謝三殿下……”聲音柔柔好似春風拂面。
這與以往她在風玟宣面前的表現大爲不同,就連風玟宣心底也閃過一絲詫異。
平日她見了自己不是跑掉就是冷言冷語,今天卻鮮有的露出小女人的一面。
風玟宣彈了彈身上的錦袍,笑道:“錦郡主無事便好。”眼中,卻是笑意更深。
亭上的莫香凝見到這一幕,心底突地升起一股醋意。
這個夏嬰洛,難道真不幸被皇后娘娘言中,對三殿下有意?
她的目光交替落到太子與風玟宣的身上,但她看不破其中隱含的深意。
莫千青的袖上滿是塵土,手臂還有一處摔破了,當場怒道:“夏嬰洛!看你做的好事!你居然敢謀害朝廷命婦!”
夏嬰洛臉上露出些許驚恐與不安,道:“公爺夫人贖罪,嬰洛剛纔真的不是故意爲之,而是被人所害……”
“被人所害?敢問這裡誰人敢害你,你指出來我倒要看看,哪個膽子如此之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韋!”
人羣中,楊雪怡悄悄退到後面,垂下眼睛,隱去眼中恨意。
莫香凝這時從亭上奔下,關切的查看莫千青的傷勢,
並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快帶我姐姐去療傷更衣!”
丫鬟們立即領命,可莫千青怒意更盛。
區區一個莫香凝便可對她指手劃腳,她雖已成爲小公爺的正妃,可她在莫香凝心中始終只是一個庶女的長姐。
即使是皇后賜婚,這在外人眼中看起來風光無限的事情,落到她頭上卻也成了讓她痛苦終生的忍耐。
她是皇后的棋子,日夜監視風若狐;她是莫家的棋子,爲了皇后而犧牲了她的幸福。
她堂堂公爺夫人,在衆人面前跌倒卻無人敢扶,甚至都不如一介商家出身的女子!
她將滿腔的怨氣全都傾瀉在了夏嬰洛的身上。
男賓客中只有十幾人還未離開,這時見莫千青發威全都悄悄將目光轉向一直站在人後的風若狐身上。
不管怎麼說莫千青也是他的正妃,出了事他不僅不過問,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這人,真如傳言一般,對女子毫無憐憫之情。
莫千青面露狠毒之色,點指向夏嬰洛,道:“你今天如不指出推你之人。
我便將你這大不敬之罪告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要她評評這個理!”
夏嬰洛面上緊張,心裡卻是暗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我是從死人堆裡爬回來向仇人索命的。
太子妃見太子向她示意,於是微笑走上前來,勸解道:“剛纔人多,想來錦郡主真的沒有看清那人。
不如看在我的面上,錦郡主向公爺夫人賠個禮,大家彼此不要傷了和氣……”
“和氣?”莫千青冷笑一聲,“她只是一介商賈之女,我爲什麼要向她講和!”
有些事情雖然是真的,可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能放在臺面上說。
莫千青一下子將話挑明瞭,夏嬰洛垂頭掩面好似十分難過:“莫夫人說的是,全是嬰洛的錯,嬰洛這相給您賠罪了……”
說着她好像屈膝就要跪下去。
上官燕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但他見風若狐未動,也不好輕舉妄動。
太子與風玟宣卻都不能允許這一幕發生。
夏嬰洛決不能跪莫千青。
在他們心中都已將夏嬰洛視爲將來奪得皇位的重要工具,如果她這時跪了莫千青。
以後成爲他們的正妃之時便會擁有一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污點,對他們極不爲利。
所以太子與風玟宣幾乎同時喝道:“不可!”
夏嬰洛詫異的擡起頭,好似不解爲何太子與三殿下阻攔於她。
風若狐薄薄的嘴脣抿在一起,莫千青雖是他的正妃,可卻也是別人監視他的棋子。
一枚隱藏在他後宅中隨時會咬人的毒蛇。
他當然不會在意她會受到傷害。
而且他太瞭解夏嬰洛了,這個與他有着相似內心的女子,她現在故意展現出柔軟的一面來,與莫千青的驕橫形成鮮明的對比。
也正好迎合了太子與風玟宣的心理,想得到鳳痕,就要先得到美人心。
風若狐眼中寒意凸顯:夏嬰洛,你爲了達到目地,甚至不惜將自己做爲誘餌……
你爲何總是與其他女子不同?對自己沒有任何憐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