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到了聽雪居門前。
紅棗上前掀起轎簾,卻見風若狐打橫將夏嬰洛抱起,一路進了聽雪居。
只驚得跟隨在側的衆侍衛瞪大了眼珠子,院裡的丫鬟婆子們也是俱都目瞪口呆。
直到風若狐抱着夏嬰洛進了主屋她們還沒有回過神來。
紅棗綠竹等貼身丫鬟卻只是偷偷的抿嘴笑,自己主子受寵她們這些貼身的大丫鬟自是最得意和高興的。
風若狐把她輕輕的放在牀上,並未離開,而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的睡臉。
夏嬰洛的一縷頭髮垂在脣邊。
他伸出手指將它拂去,像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向她討一個答案:“嬰洛……爺該拿你如何纔好?”
他的手劃過她的臉頰,落在她一頭青絲之中,將發間的簪環小心翼翼的取下,青絲鋪散開來,如同順滑的錦緞。
夏嬰洛睡的昏昏沉沉,覺得自己好似被什麼人抱起,但又很快被人放下。
濃濃睡意襲上來她覺得眼皮沉重,連睜開都有些費勁了,索性閉着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風若狐的那聲嘆息。
心中不由一動。
半睡半醒間,她能感覺到他就坐在牀前,正望着自己。
開始她還有些緊張,但過了許久對方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她漸漸放下心來,睡意再次侵佔了她的意識。
就在她將要沉入夢境之際,一個溫熱的物體觸在了她的脣上。
有些粗糙乾裂的表面,但卻帶着滾燙的溫度,小心翼翼的逐漸貼在了她整個脣上。
夏嬰洛用殘留的意識感覺到這絲異樣,於是微微皺了眉,扭動了一***體。
那個觸感卻突然消失了。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一個腳步聲急匆匆離去。
她努力將雙眸睜開一道縫隙,卻是看到了小公爺慌張的衝進淨房的背影。
而剛纔那個滾燙的觸感,還殘留在她的脣間,彷彿在提醒她,那不是夢。
難道……他偷吻了自己?
夏嬰洛有些疑惑,但她已無法抵擋洶涌而至的睡意,很快便重新墜入到無邊的睡夢中去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
紅棗與曉雲進來服侍她洗漱。
夏嬰洛只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
紅棗臉上笑意盈盈,“看您睡得香,晚間用飯時小公爺不讓奴婢們叫醒您,說是讓您多睡會。”
夏嬰洛這纔想起昨天將睡時的那個奇怪的吻。
那與平日風若狐的風格大相徑庭,是一種非常溫暖的觸感。
她的心裡完全沒有對此生出排斥感。
“小公爺呢?”她不由得隨口問道。
“天剛亮爺便被風侍衛叫走了。”紅棗回道。
夏嬰洛微微一愣,“小公爺昨夜歇在聽雪居了?”
紅棗被她問的也愣住了,“對啊……夏主子不知道麼?”
夏嬰洛猛地摸向自己的身體,把紅棗嚇了一跳。
“夏主子,您怎麼了?”
夏嬰洛確認昨天風若狐並沒有動自己後這才長出一口氣。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管事李媽媽訓斥丫鬟的聲音。
夏嬰洛不由得冷冷一笑,“這位李媽媽還是不吝力氣。”
曉雲癟着嘴道:“夏主子,您可是沒看到她那得意的樣子,小公爺在時她從來不敢炸刺,爺才一走她便張羅起來了。
不管大事小情她俱都能指出錯處,對丫鬟婆子更是呼來喝去,瞧着她倒好像自己是主子似的。”
紅棗顯然也對這李媽媽非常不滿,但曉雲自幼便是跟着夏嬰洛的,所以她說起話來可以沒轍沒攔,而紅棗卻不敢造次。
夏嬰洛梳洗已畢,隔着窗戶向外看。
但見李媽媽一手叉着腰,點指着一個粗使丫鬟,顯然又在大放厥詞。
曉雲一臉的不忿,“這一早上院子裡就讓她鬧的雞飛狗跳的,這明擺着是故意讓您難堪。
難道就因爲她是姚王妃派來的,咱們就只能忍着?”
夏嬰洛卻是淡淡一笑,看着窗外李媽媽春風得意的模樣倒好似看戲一般。
“不急,先讓她鬧騰着,反正這院裡的眼線又不只她一人。”
紅棗似從她這話裡覺查出什麼,“夏主子,您的意思是……”
“我現在得不出空來收拾這些人,正好借李媽媽之手讓她們消停消停,所以你們儘管讓着李媽媽便是。
面子上要讓她以爲咱們就是怕了她,而且不管她做什麼都不要去阻止,只要悄悄盯着便好。”
紅棗這會可是回過味來了,捂嘴笑道:“夏主子這主意當真妙,咱們還省了事,倒叫這李媽媽做黑臉的。”
夏嬰洛不再理會院裡叫囂的李媽媽,轉身出了裡屋。
綠竹已在桌上擺好了飯菜,夏嬰洛坐下剛吃兩口,只見風若狐風風火火自外面進來,滿身的灰塵倒好像在泥裡打了滾似的。
兩旁的丫鬟急急躲閃。
夏嬰洛只得不情願的放下筷子準備迎過去。
風若狐卻瞥了她一眼,徑直去了淨房。
夏嬰洛眨巴着眼睛,琢磨着他剛纔的那一眼,難道這個小心眼的男人還在跟她生氣?
紅棗給她布了菜,夏嬰洛慢慢用筷子挑着吃了,手背上的燙傷已經結痂,活動起來甚是不便。
但是她不想再讓某個男人生出喂她吃飯的念頭來,所以自己慢慢的先吃了,並未刻意等小公爺。
吃了半碗飯後,風若狐才沐浴更衣出了淨房。
紅棗給他添了筷子,風若狐也不多言,坐下便吃起來,速度極快,直讓夏嬰洛瞠目結舌。
剩下那半碗飯她還沒吃完,風若狐已然放了飯碗。
夏嬰洛覺得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壓抑,便率先開口道:“爺剛纔是去了哪?弄的渾身像泥猴似的?”
紅棗等丫鬟聽到她這般開玩笑,都緊張的盯着那位爺,生怕他動怒。
沒想到風若狐卻無動於衷,反問道:“你覺得呢?爺是去了哪?”
夏嬰洛放下筷子託着小下巴故作沉思狀,可實際上她卻是在回憶着前世的記憶。
“能讓爺您弄的滿身是泥的地方定不會在城內。”
風若狐眼睛忽地一亮,“說下去。”
“若說城外嘛……這地方可就大了去了……”夏嬰洛撅起嘴,好似感到有些難以猜測。
“不過嘛……”她突然語氣一轉。
“雖然本月雨水充沛,但最近已經有日子沒下雨了,所以尋常之地並不會存有泥水。”
風若狐一語不發,盯着她看,眼底似升起點點光華。
“而且您剛纔身上的那些污物不像是泥土,而像是……陶土!”夏嬰洛別有深意的微笑起來。
“我聽說都城外有一處官窯,所產之陶器均屬上乘之品,三皇子尤爲喜愛。”
此時,風若狐的嘴角已然微微上挑,屋裡的幾個丫鬟看的俱都驚住了。
小公爺居然笑了?她們沒看錯吧?
夏嬰洛繼續說道:“聽說三皇子每月都會抽空親自去那裡挑選一批喜歡的陶器。
不過我想,三皇子這種人並不像是風雅之士,他喜歡那裡……也許別有用意?”
‘啪啪啪!’夏嬰洛話音剛落,風若狐連拍三下手掌。
“甚妙甚妙!”他目光直直的看進她的眼中,“不過今後想必風玟宣再也沒有興致去那裡選陶器了。”
“因爲那裡現在真的只剩下了陶器?”夏嬰洛會意的一笑,那笑意正投在他眼底,平靜的水譚上泛起漣漪。
那處官窯裡其實匿藏着風玟宣的一批私鑄兵器,風若狐得了風聲,天不亮便帶人趕去,將那些東西全部收繳。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風若狐突然苦笑一聲。
屋內丫鬟俱都感覺到氣氛驟然變化。夏嬰洛重又恢復了以前的那般淡漠的神態,只不過望着他的眼中多了絲警惕。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報:“夏府來人接夏主子回門了。”
夏嬰洛猛然想起今天是回門的日子,雖然出嫁時她奉旨從孫府出嫁,但回門之時,卻無論如何都要回夏府去。
“回門的禮可都備下了?”風若狐問,這時他的臉上也恢復了以往的冰冷之色。
夏嬰洛沒回答,紅棗卻是機靈的上前答道:“崔媽媽俱都備好了。”
風若狐點了點頭,“收拾好再來叫爺。”說着便獨自進了裡屋。
夏嬰洛悄悄伸頭望了望,發現他正靠在榻上歪着,手裡還拿着書。
收拾好了再去叫他?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要陪着她一起回門?
夏嬰洛原本沒想到回門之時他會跟自己同行。
雖然別人家的女婿回門都會同行,但他的身份非比尋常,而且他們之間實際並無夫妻之實,只是權宜之計。
就連夏府也根本不敢奢望他能登門。
見夏嬰洛發愣,曉雲悄悄道:“夏主子,奴婢服侍您更衣?”
夏嬰洛這纔回過神來,由幾個丫鬟服侍着,細心梳洗打扮一番。
夏嬰洛看着鏡中的自己,梳着凌雲髻,發間點綴以珠寶首飾,顯得分外貴氣。
再換上小公爺側妃正服,紫玉芙蓉耳墜,赤金扭絲項圈上嵌瑪瑙石……
曉雲並未將她右側面頰上的紅色鳳痕刻意隱藏起來,這時映襯着她華貴妝容倒顯得尤爲醒目。
“夏主子可真美……”就連紅棗都不禁讚歎起來。
平時夏嬰洛鮮有如此打扮的時候,這會望着鏡中自己,心中不禁詫異起來。
這個人真的是她嗎?
曉雲卻在一旁得意的偷笑。
夏嬰洛覺出曉雲今日是有意如此讓她盛裝出行。
“就你會顯擺!”夏嬰洛笑罵道。
曉雲卻只吐了吐舌頭,臉上得意之色掩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