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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鶯兒正是專注的低頭掃着地,突然手中的掃帚一把被奪下,“哐當”一聲,被扔到了一邊的青石板地面上。她下意識擡起頭,正好看到臉上帶了怒氣的謝文清。

她嚇了一跳,臉上頓時浮起了膽怯的神色,不過她長得很好看,面容秀雅,五官秀麗,即使是露出這副膽怯的神色,看起來,只會讓她顯得弱不禁風、讓人心生同情。

謝文清看着藍鶯兒嬌怯不勝風的模樣,心中的怒火更勝了,可是當他觸及到藍鶯兒臉上浮出的驚恐神色,倒是強行壓抑下了心中的情緒,儘量用着最柔和的聲音溫聲問詢:“誰欺負你了,讓你做這個活計?”

藍鶯兒低着頭,只露出一段潔白的脖頸,並不說話。

而謝文清見此,心中的憐惜之情更勝,聲音也越發柔和:“不要怕,我替你做主。”

說着,他上去了兩步,下意識想要伸手將藍鶯兒扶到懷中安撫,手在碰觸到藍鶯兒之際,卻是猛地意識到了如今的身份,一時之間倒有些不尷不尬的放着。

反倒是藍鶯兒,感受到了謝文清的動作,卻是不着痕跡的退後了一步,避開了謝文清的手,衝着謝文清福了一禮後,站起身微微笑着輕語:“沒人欺負我,姐姐們都很照顧我,只是我入府是想要報答公子,公子卻將我當客人一樣相待,我……我自己自作主張想爲公子做一些事情,我哪裡做錯了嗎?”

“那也不必做這個粗活,這粗活不適合你。”

謝文清看着藍鶯兒這副歪着腦袋疑惑的樣子,卻是笑了。

“那……那我做什麼?”

藍鶯兒臉上浮起了一抹驚慌,彷彿是怕自己太過於沒用會被嫌棄。

謝文清看着藍鶯兒這副樣子,心裡越發覺得好笑,連心情也變得開朗了起來,他笑道:“不如以後你就在書房裡伺候我筆墨、打理書房如何?”

“在書房裡嗎?那我可以爲公子做什麼?”

藍鶯兒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卻又立刻低頭無措:“我……我不識字,我怕做不好,公子,您還是給我安排別的活計吧!”

謝文清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怕,你會做好的,你這麼聰明,我教導你幾日,你便很快能夠學會了。”

“真的嗎?”

藍鶯兒擡頭一臉忐忑,卻又期許的看着謝文清。

謝文清自是連連點了頭:“自然是真的,我相信你,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纔是。”

“好,我一定好好學。”

藍鶯兒咬牙點了點頭。

因着在謝文清身邊伺候的人,並不只有一個像藍鶯兒這樣一個年輕丫鬟,藍鶯兒的身份雖然特殊了點,是謝文清從府外帶回來的。可謝文清向來十分溫良,路上救助一個落難女子,算不得什麼稀奇事情。所以家裡人並沒有多想,即使藍鶯兒到了謝文清的書房裡伺候,也根本沒引起謝家人多大的注意力。

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謝家人從來都沒往那方面去想。先時因着謝文清和錦繡年紀相差太大,家裡也不是沒想過給他安排房中人,皆被謝文清給拒了,所有的人也只認爲,謝文清是打算和謝修一般,將來只得錦繡一人。

即使謝夫人更偏向於自己兒子一些,可兒子堅持,家裡其他人也沒有反對意見,她頂多心中不舒服一下,倒也不會硬往兒子身邊塞人。

於是,就這麼有意無意的,藍鶯兒竟然悄無聲息的在謝文清身邊呆下了。

錦繡家裡對此事也毫不知情,一來錦繡的父母親人根本不會探究到未來女婿家裡去,二來這剛回了京,完全手忙腳亂的,也不會關注其他的事情。

這邊錦繡和柳氏二人剛將給勇誠伯府裡其他人的禮物理好送好後,夏立齊也從吏部回來了,即使知曉此去吏部只是例行走一個過場,並不會得到太多的信息,但夏立齊一踏入家中,錦繡和柳氏還是不可不免的將緊張的目光看向了他,連聲開口問着:“怎麼說?”

夏立齊看着明明早上出門還安慰着他的柳氏這會兒這副樣子,忍不住失笑了起來,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勇誠伯的聲音響了起來。

“立齊回來了,吏部那邊怎麼說?”

勇誠伯臉上也滿是焦急,身後跟着的蘭姨太太,反倒十分沉着,她是少數清醒的人,畢竟她哥哥就是吏部尚書,若有消息,他們家又何必等到夏立齊親自去吏部報道了再知道。

果然,謝文清聽得勇誠伯也跟女眷一樣,跟着湊熱鬧的時候,臉上略有幾分無奈,卻還是耐心解釋道:“今日是去提交了一些我在上川爲官時的公文物件,吏部的官員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回家耐心等待朝廷的指令。”

“沒有說此次你會被安排到哪個位置嗎?”

勇誠伯聞言並不甘心,仍然堅持問了一句。

“沒有,在聖上旨意下來之前,誰都不知我會被安排到哪個位置。”夏立齊其實早有內部消息,心裡也大抵清楚會被安排到什麼位置上。可一來消息還未被證實,他頂多與柳氏偷偷說上兩句,對於勇誠伯,他心底裡是不信任的,只怕他這會兒剛露口風出去,轉而勇誠伯便將消息散佈的滿天飛。二來,萬一勇誠伯問起消息的來源,又得是一番解釋,和燕親王之間的關係,他從始至終,便沒有打算告訴除自己這個小家以外的任何人,勇誠伯恰好是被排斥在夏立齊這個小家之外。

當然,夏立齊的這個回答,自然是不得勇誠伯的滿意,他轉頭衝着蘭姨太太連聲道:“咱們這個兒子,實在是太老實了,這官場上,就得使點關係,走點門道,不然人家就欺負你老實,就不告訴你。”

說完這句話,他又是一副教育的姿態拍了拍夏立齊的肩膀,開口道:“行了行了,這兒爹給你打聽去,不過爹總會老,你自己也要學起來。”

勇誠伯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場衆人的怪異神色,惟有蘭姨太太,仍是面色不改,反倒是面上帶着微笑衝勇誠伯開口道:“既然如此,立齊這事兒,便麻煩伯爺了。”

蘭姨太太難得這般態度對待勇誠伯,勇誠伯自是喜不勝收,唯恐辜負美人期待,二話不說便興沖沖的跑出去打聽了起來。

錦繡目瞪口呆的看着蘭姨太太四兩撥千斤,終於把勇誠伯打發走了,眼裡滿是敬佩,卻也是一臉疑惑的開口說了一句:“舅祖父就是吏部尚書,若真有消息,哪裡會不告訴我們的,祖父怎麼會……。”

便是吏部的人,因着謝修的關係,若真知曉,只怕也早就告訴了夏立齊,

二房裡的人聽到錦繡這話,皆是無奈一笑,蘭姨太太更是嘲諷扯動了一下嘴角,連錦繡這般從未經過世事的大家小姐都知道的事情,偏生活了這麼大把歲數的勇誠伯淨是想不通,還班門弄斧的想要教訓兒子,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一打發走勇誠伯,二房裡的氣氛顯然和睦了許多。

蘭姨太太上座坐到了榻上,而錦繡則是膩到了蘭姨太太的邊上,直撒着嬌兒。

蘭姨太太也由着錦繡趴在她的腿上,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摸着錦繡的腦袋,她臉上雖然仍帶着淡笑,可柔和的眉眼,顯示她此刻心情十分好。

她簡單的問了錦繡她們上川的境況,倒也沒有囉嗦絮絮叨叨問個沒完沒了,而是笑着對柳氏道:“既然府裡已經送好了禮物,那這兩天你們抽空先去親家家裡一趟。”

柳氏聞言,臉上的神色頓時帶上了笑容,連聲衝着蘭姨太太道:“還是姨太太疼我。”

雖然便是蘭姨太太不說,柳氏肯定也會在這幾日回孃家一趟,不過蘭姨太太主動提出來,還是讓柳氏的心裡一陣暖意。

“誰說我疼你,我疼的是錦繡,錦繡也想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對不對?”

蘭姨太太聽着柳氏的話,倒是難得開玩笑說了一句。

而錦繡也立刻機靈揚起了頭,衝着柳氏打趣道:“對啊,孃親你自作多情了,姨太太明明是疼我。”

柳氏被這般打趣也一點都不惱,反而笑眯眯道:“那我沾了錦繡的光,也達成了心願,還是該感謝感謝。”

其實此次回來,有不少的親戚家要走訪,不過最主要走的還是柳家和謝家,而且這兩家的禮,柳氏其實在上川的時候,已經單列備下了。

這邊蘭姨太太提了,柳氏想了想,倒有些迫不及待,決定下午便回孃家去。

等到用過午膳稍稍歇過後,錦繡一家便帶着各色土儀踏上了回外祖家的路。

柳府這幾日,也是喜氣洋洋,原因無他,卻是錦繡先時從晏淮嘴裡聽到的一則消息使然,錦繡的外祖父柳元聞升官了,升至戶部侍郎。

柳家雖然是世家,家世並不差,但柳元聞自己性格耿直、對鑽營並不積極,加上如今年紀也不輕了,其實柳家都覺得原本的吏部郎中,該是到頂了,沒料到臨了還能來這麼一個驚喜,便是柳元聞向來淡然,這會兒眉梢之間都忍不住帶了喜氣。

今日又是最喜愛的小外甥女回來了,柳元聞雖然佯裝坐在書房裡看書,其實眼睛已經不止一次朝着門外瞧去了。

錦繡的外祖母柳老夫人不須顧忌所謂的顏面,更是喜形於色,頻頻再三過問着自己兒媳婦們的接待安排,又是讓身邊的丫鬟到大門口探了又探。

隨着丫鬟們一陣“來了來了”的急呼聲,柳老夫人不等兒媳婦攙扶,卻是已經自己站了起來,柳老夫人的幾個兒媳連忙帶着笑容跟了上去。

若說柳老夫人的幾個兒媳對於家中兩位長輩對於柳氏這位出嫁的小姑子這般重視心裡沒有酸意是假,而且在柳家,不僅僅是柳元聞和柳老夫人對於柳氏十分重視,她們的丈夫對於柳氏也寵的厲害,今日並非沐休休假之日,可平日裡忙的幾乎不見人影的柳家幾位爺,今日不約而同都呆在了家裡。

但仔細一想,柳氏畢竟是已經出嫁的姑奶奶,一年都難得回家幾次,而且柳氏性情極好,對她們幾個嫂子也十分禮遇,常常在柳老夫人面前提她們的好話,她們真去吃醋較勁兒,反倒是沒事找事。

柳老夫人選的這幾個兒媳婦性情都是極好,所以很快便加入到了高興迎接的隊伍。

而柳元聞對於柳氏對於錦繡的疼愛,自然是做不得假的,明明先時還撐着面子躲在書房裡裝模作樣,誰料到,等到柳老夫人到了大門口的時候,柳元聞已經先一步站在大門口,撫着鬍子望眼欲穿了。

柳老夫人走到了自己丈夫身邊,忍笑開口打趣了一句:“老爺不是要在書房裡看書嗎,怎麼過來了?”

柳元聞沒說話,只拿眼睛瞧着在小輩面前淨給他拆臺的柳老夫人。

好在,沒一會兒,馬車便停在了大門口,錦繡一家子來了。

先下馬車的是夏立齊和柳氏,然後便是夏靖銘和夏靖珏走出馬車,並且伸手帶出了一雙白嫩纖細的纖纖玉手。

錦繡也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她由自己的兩位兄長攙扶着,慢慢爬下馬車,擡頭正要對柳府的長輩打招呼的時候,卻被站在柳元聞身側一個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少年瞧着比錦繡大幾歲,長相典型的柳家人模樣,清俊風雅,唯一吸引錦繡的卻是,他的目光一動不動看着她,簡直跟呆傻住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