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黎師傅覺得洪義海下午能走到哪一步?”雷震寰沒開口,楊青農在旁邊開口問道。
黎劍青輕輕搖搖頭,對楊青農說道:“楊師傅,一雙眼睛,一個上午,又能看出多少?或者,看出,看不出,結局有所不同?”
雷震寰哈哈一笑:“沒錯,黎師傅說的對,看得出,看不出,兩支隊伍下午都要登場,不過,不知道上午光武國術社的表現,黎師傅你怎麼看?”
上午的比賽中,光武國術社表現的不夠搶眼,兩次都是不溫不火的戰勝對手晉級。
“光武國術社,論舞獅功夫,比洪義海還要強兩分,舞獅的兩人步法樁功都算年輕人中的高手,交手時招式樸實無華,藏鋒斂銳,應該是保存實力,而且護青時的兵刃也只是選了短兵器,對自己信心十足,下午比賽,應該就會換一種風格。”
不知道是不是黎劍青真的準備要在大賽之後回廣東清遠,比起之前的冷漠性格來,已經變了太多,雷震寰和楊青農兩人和他交談,黎劍青知無不言,讓他身後的霍東峻都奇怪自己師傅今天的性格異常爽朗。
三個人坐在茶桌前閒聊,霍東峻和吳清潤站在各自師傅身後侍立,剩下癲九和王清煒戳在茶桌三米外的地方互相對視。
癲九實際上早就將王清煒偷襲自己的那點事忘的差不多,對他來說,這點小事絲毫都沒有記住的意義,但是對王清煒來說,這件事他會記一輩子,自己師兄吳清潤被甩出場去,師傅楊青農怒氣離席,這些都是因他而起,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沒有避開癲九朝自己身下矮樁踢來的那一腳。
所以,從進門之後,王清煒的目光就一直釘在癲九身上,癲九最初還和對方對視,但是很快就覺得無聊,把心思放到了茶室內青瓷魚缸裡的兩尾游魚上面。
他逗弄游魚一陣,擡起頭,發現王清煒還在盯着自己,眼睛似乎隨時都能噴出火來,癲九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左眼角有眼屎,這樣楸人不禮貌。”
王清煒下意識的用手去摸左眼角,手舉起一半,又覺得聽對方的話有些尷尬,悶聲悶氣的說道:“等下午上臺,我不會在讓你得手!”
說完,才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癲九不在意的咧嘴笑道:“你不是我對手。”
他這句話說出口時,剛好是茶桌前三人各自端起茶盞飲茶的片刻,茶室內一片安靜。
楊青農端着茶的手一頓,眼睛擡起看了一眼對面的黎劍青,發現黎劍青完全沒有在意癲九的話,他扭頭看向癲九和王清煒,眼睛瞪了王清煒一眼:
“沒有規矩。”
說完,又看了黎劍青一眼。
楊青農的意思是癲九這句話過分了些,當着自己的面居然敢說自己徒弟不是他對手,有挑釁的意思,按照規矩,黎劍青應該說癲九一句,讓他收斂些。
可是黎劍青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楊青農涵養再好,也不可能接受一個晚輩說自己的徒弟,這不是禮貌不禮貌的問題,而是自己門派臉面的問題,如果是黎劍青說王清煒功夫差勁,楊青農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因爲黎劍青和他同輩,是自己徒弟的前輩,可是不同門派的同輩指摘自己徒弟,這就有些落龍彪派的臉面。
“黎師傅,你這個徒弟倒是有些意思。”楊青農臉上掛着淺笑說道。
黎劍青嗯了一聲:“他說的是實話,楊師傅,下午最好舞獅尾的換一個徒弟。”
楊青農被黎劍青這句話說的當場臉色就變了,眼睛猛的一睜。
雷震寰在旁邊開口說道:“楊師傅,黎師傅,徒弟們幾句玩笑。”
楊青農眼睛沉沉的看向雷震寰,雷震寰這時候開口,分明是表示他站在黎劍青那一邊。
“不是玩笑,楊師傅,飛龍武館下午換個性格沉穩的獅尾,不然容易在岳家教護青時出現紕漏。”黎劍青居然又再重複了一下剛纔的話。
這讓楊青農都有些好奇,黎劍青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哼了一聲:“楊某恭聽黎師傅的指點。”
“楊師傅恐怕是想讓他知恥而後勇,卻要當心岳家教有一種進退步,若是一味想雪恥,很容易落入對方的局中。”黎劍青一臉坦蕩的對楊青農說道。
楊青農沉默不語,他繼續用王清煒上場,的確就是動了讓他知錯就改,知恥而後勇的心思,而王清煒上午表現也確實不錯,但是此時聽完黎劍青的話,楊青農也有些遲疑,因爲岳家教的進退步,他的確聽過。
以進爲退,以退爲進,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這套步法的確很難讓人做出正確判斷,尤其是配合岳家教的獨門兵器鐵鉤,一個不慎,上午就有隊伍的獅頭直接被勾飛。
但是黎劍青之前的話說的確實也有些難聽,他自己的徒弟,用不着一個外人來教。
所以楊青農嘴角勾了勾:“多謝黎師傅指點,不過如何排布,就不勞黎師傅費心,徒弟再拙鈍,也有我來教。”
……
光武國術社的詹傳春也在中午時分和兩個徒弟,張敬夫,白明晨一起用餐聊天。
“師傅,我上午的表現還可以吧?”張敬夫臉上一副等着詹傳春誇獎的表情,對自己師傅問道。
詹傳春夾起了一筷西蘭花說道:“有氣無力,有肉無骨,有目無神,這也叫還可以?”
張敬夫嘿嘿一笑:“那些對手讓我提不起精神,再加上一直沒有機會登場比賽較量,所以就陪他們多玩一陣。”
“驕傲自滿,武人大忌。”詹傳春把菜吃下去之後才說道:“整天都以爲自己天下第一,早晚輸到翻不起身。”
“不會,不會,我要是驕傲自滿,馮師傅的誡棍早就又打過來了。”張敬夫說道。
旁邊的白明晨則對詹傳春哀求:“師傅,不如下午換我舞獅頭,要不然護青換成我也可以,把臉埋在敬夫的屁股後面,實在是有些氣悶,我父母還都在場邊看我比賽,剛剛還問我,我是舞獅頭還是舞獅尾。”
“把這個比賽當成兒戲了?你功夫還不如張敬夫,也只比陸威強一線而已,舞獅頭還可以,護青,不用想,下午這八支隊伍,都是高手,一個不慎,就會淘汰出局。”
“師傅,我不是說你謹慎,就剩下的這幾支隊伍,除了八卦門成色高一些,上午的比賽,我看那洪義海黎師傅的兩個徒弟,也就馬馬虎虎而已,真要是披上獅被放對,我……”白明晨聽自己師傅說起下午的八支隊伍,有些不屑的說道。
詹傳春看了他一眼:“一副天下高手都不如你的表情,等你真正輸一次,你就懂什麼叫做謙虛,什麼叫做深藏不露。”
“師傅,就是武術是中國起源,但是也沒必要高看這些從香港來的隊伍吧?大家都是練武,他是中國人,就應該是高手?我是新加坡人,難道就算再刻苦都不如人家?上午都能看到對方的表現嘛,你也看到了,師傅,六支新加坡隊伍晉級,只有兩支香港隊伍晉級,相差懸殊。”白明晨有些不滿自己師傅一味的看高其他隊伍,尤其是香港方面的隊伍,語氣有些鬱悶的說道。
“學了十幾年瓊派功夫就以爲是武術高手?中國武術十分之中,你連一分都未學到手,在新加坡,瓊派功夫還能有些名號,但是回到中國,你不會聽到有人說起瓊派功夫四個字,因爲什麼?上不得檯面,一直稱瓊派功夫,瓊派功夫,但是瓊派功夫連一個正式的門派都沒有,沒有歷史,沒有底蘊,而那些香港來得隊伍,詠春,蔡李佛,莫家拳,龍彪派,白鶴派,全都是中國南派功夫中有名的門派,除了拳腳兵器功夫這些,還有系統的醫術,典籍等等傳承,但是瓊派武術什麼都沒有,這就是差距,你學拳不是爲了好勇鬥狠,與人分出高下,而是爲了將功夫發揚光大,陸威問我爲什麼佩服黎師傅一個跛腳的人,我對他講,黎劍青師傅雖然廢了一條腿,但是除了功夫之外,他還要很多地方值得佩服,說起武術門派,功夫特點,招式變化這些,黎師傅能如數家珍,你師傅我就做不到,因爲我瞭解的都不夠多,這就是區別,一個跛腳的師傅能教出阿峻,你師傅我如果斷掉腿,能不能教出你來?不可能的,因爲你師父閱歷不夠,只懂一些拳腳功夫,卻又說不出來。”詹傳春心平氣和的說道。
“講那麼多,還不是要以功夫論高下。”白明晨嘴硬的說了一句。
“講再多些,爲什麼,新加坡國術總會會長是聶榮飛,而不是江戴?”詹傳春端着便當盒,眼睛看向白明晨,反問了一句。
白明晨張嘴就說道:“因爲聶榮飛是江戴學蔡李佛時的師兄,江戴不好同他爭?”
“你呢?”詹傳春看向另一側的張敬夫,張敬夫想了想才說道:“江老武功高強,但是似乎只懂棍術,聶榮飛功夫可能不如江老厲害,但是他懂的的確非常多,而且我曾經聽過他一次公開將拳理,的確很有道理,受益匪淺。”
“這也是功夫。”詹傳春說道:“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