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只是個遠親,兩家又早已撕破臉,所以只消稍加表示便可。賀蓮房如今身份高貴,又有公主之稱,自然無需出席這樣一個小小喪禮。本來只消派人送去慰問,不過徐氏想要親眼看到大徐氏滿臉的灰敗頹唐,於是尋了個藉口,帶着賀紅妝一起去了。
賀紅妝在靈前跪下的時候,她那梨花帶雨、嬌弱動人的美貌讓來弔唁的人們爲之震撼。尤其是在得知這是張家少爺未過門的妻子時,衆人皆是嘆息不已,好好這麼個紅粉佳人,張少爺卻這麼早就去了,當真是沒有福氣呀!
徐氏先是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安慰的話,面上悲慟,眼底卻帶着止不住的得色。大徐氏雖然眼睛賊亮,但面部表情卻有些呆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把這唯一的孫子當做翻身的利器,誰知道,一夕之間,風雲驟變,所有的希望都沒了。所以,對於徐氏有意無意的挑釁,大徐氏都一一忍耐了下來。如今她還需要徐氏的幫助才能生存,因此不會傻到與之作對。
賀紅妝跪在靈前,面上慼慼然,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墜落,真是好一個我見猶憐,哭得令人心碎。一點都看不出這樣一個嬌弱如花的美人,骨子裡卻是那般的心狠手辣。張員外立在靈前扶着大徐氏,心裡也很傷心,眼珠子卻時不時地朝賀紅妝身上瞟。他可忘不掉,那日撞見賀三小姐同自家兒子無媒苟合的那一幕,這小妞兒膚若凝脂腰細如柳,當真是叫人心癢難耐呀!這不,前幾日他才迷上楚館的一名雛妓,如今眼珠子又黏在了賀紅妝身上移不開。
這邊張家的喪事辦得如何賀蓮房根本不在意,她本就覺得張正書死得蹊蹺,當日她與徐氏留在張家的銀兩足夠張家人生活並且給張正書買藥的,陳太醫留下的藥方也絕對不會有問題,按理說,張正書是能活到年後的,如今還未深冬便沒了命,若說其中沒什麼幺蛾子,那她可真是不信。
命人去查的結果,便是說無甚太過明顯的奇怪之處,只是這些日子張家的老爺不時地朝燕涼城的青?樓楚館跑,還迷上了一個年方十四的雛妓,終日想了法子去討那雛妓歡心,據說迄今爲止已經砸了不少的銀子進去,還在城裡買了所小宅子,時不時便與雛妓在那相會,每次相會後,都一臉的心滿意足,想來是被那手段高明的雛妓徹底迷住了。
問題是,張家哪裡還有銀子?僅有的便是張正書的救命錢!
賀蓮房連想都不用想,這個前世便好色無比的張員外,今生又犯了同樣的錯誤。只是前世有無數的銀子揮霍,又有個出息的兒子,所以一直沒出事,可如今卻今非昔比,那出息的兒子已經淪落,家裡的條件更是與以前有天壤之別,唯一不變的就只有張員外好色的本性。他想去尋花問柳,就必然要有銀子,否則他一不俊俏瀟灑,二不才華橫溢,哪有女子願意與之風流呢?
只是沒想到,他會把腦子動到自己兒子的救命錢身上。要知道那可是張家的獨苗苗兒,若是沒了張正書,這張家可是要斷子絕孫了呀!
但與此同時,賀蓮房還得知了一個秘密。如果不是她想知道今日賀紅妝的表現,也不會特意派搖光跟着,誰知道,搖光從張府悄悄回來後,卻告訴她,賀紅妝在前頭跪的累了,大徐氏便帶着其到後頭房間休息。然後,過了沒半柱香的功夫,張員外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進去!
這可有意思了。
這幾個月因爲她受傷,又忙得要命,所以對賀紅妝等人的院子一直看守不嚴,其中也有想看她們還能怎樣狗急跳牆的心思,只是賀蓮房沒想到,賀紅妝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不想嫁張正書,這是誰都知道的,可清白已毀,又定下婚約,所以,除非其中一人死掉,否則這婚事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對心高氣傲的賀紅妝而言,日後她要嫁的,必定是人中之龍,不是皇子也得是個世子,怎麼也輪不到張正書這個窮鄉僻壤的鄉巴佬!
看樣子,她對前世的妹婿,印象並不是很好呢!
“進去之後,可曾出來?”
搖光點頭:“奴婢在外頭守了有半個時辰,張員外才從裡頭做賊似的溜了出來,又過了有半刻鐘,賀紅妝便也出來了,只是瞧着臉色紅潤,也不知二人在裡頭做了什麼。”
賀蓮房眼睛一眯:“去把齊媽媽喚來。”
搖光領命而去,齊媽媽很快就來了,她敬畏地跪在地上,連腦袋都不敢擡。現在她是徹底明白了,這大小姐就是個命中顯貴的,誰也惹不起,命硬呀!她這老奴才還是乖乖做她的老奴才也就是了。“老奴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如今府裡諸多下人都不再喚賀蓮房爲大小姐,齊媽媽也是知道的。自打她知道了賀蓮房被封爲公主的消息後,嚇得整個人都打顫,每每回想以往自己的囂張跋扈,以及幫着上官氏等人做下的惡事,便覺得打腳底板冰冷刺骨。
“齊媽媽,三妹妹這陣子可曾差使過你做過什麼事?”賀蓮房柔聲問。
這輕柔動聽的嗓音在深深畏懼她的齊媽媽耳裡無異於是催命符:“是是是,有的、有的,三小姐每隔幾日便會讓老奴爲她熬製補藥,說是其他下人笨手笨腳的,她信不過。”
聞言,賀蓮房抿嘴一笑,瞧,這老天爺給她關了道門,不就又開了扇窗麼?
“既是如此,你怎地不來稟報於公主?”搖光厲聲問。
齊媽媽頓時抖如篩子:“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只是三小姐說那只是普通的補品,還是以前她悄悄存起來的,三小姐是老奴看着長大的,瞧着她這模樣,老奴心疼的緊,想着不過是幫忙熬點補品,算不得什麼,這才斗膽,未曾稟報公主,還請公主饒命、饒命呀!”賀蓮房還是賀家大小姐的時候,想碾死她就已經易如反掌,如今貴爲公主,齊媽媽覺得,自己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人家弄死的呀!
她的確是心疼賀紅妝,可這心疼若是跟自己比起來……
“我又沒有怪你,瞧你,怎地嚇成這般模樣。若是有外人瞧見了,還真道是我欺負了你。”賀蓮房淡淡地看了齊媽媽一眼,示意陸媽媽附耳過來,陸媽媽聽了,面上露出驚詫又怪異的神色,上前去問了齊媽媽幾句,便急慌忙的出去了。
大約半柱香後,陸媽媽臉色難看的回來,只是這難看中似乎有幾分嫌惡與幸災樂禍。她附到賀蓮房耳邊說了幾句,賀蓮房隨即露出瞭然的眼神,吩咐她去做些事,這期間齊媽媽一直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擡頭也不敢出聲,就怕賀蓮房會因此降罪於自己。
幸好她的小命最後保住了,腦袋也安然地擱在脖子上,只是齊媽媽無法理解,爲什麼公主在得知三小姐私藏補品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地交給了自己更好的,叫她熬給三小姐吃呢?
罷了罷了,她也不去想了,反正這些補品裡頭沒有毒就是了。三小姐身子那麼弱,的確也該好好補一補,至於公主安的什麼心……齊媽媽覺得,自己一個老奴才,就別想這麼多了。主子們的事情,哪裡是奴才們能摻和和揣測的呢?
齊媽媽退下後,賀蓮房笑不可仰,這陣子她大笑的機率真是直線上升,連她自己都要以爲有神仙在暗中相助了,否則怎會如此柳暗花明?賀紅妝呀賀紅妝,你可真是膽大包天,怪不得上一世能坐上皇后的寶座。假以時日,此女必成大患,不過可惜,這一世,你的聰慧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公主,你在笑什麼呀?”搖光很不能理解,連帶着一旁的三婢都是。
賀蓮房心情大好,對她們嫣然一笑:“要來賭一把麼?”
從後宅出來的賀紅妝,剛出了房門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她噁心、痛苦、甚至絕望的想要殺人!過了年,她就十三了,張正書一日不死,她便一日被其纏身,只有張正書死了,她纔有更多的機會去經營自己的人生,才能去攀附身份高貴的高門公子,否則,張正書活着一日,她便一日是他的未婚妻!
想到自己要費勁千辛萬苦,每隔半個月便要扮成婢女從大學士府偷溜出來,與那腦滿腸肥的張員外私會,賀紅妝就覺得自己下賤的要命!可爲了她的將來,她必須做出犧牲!沒有孃的幫助,沒有外力,她一個弱女子,要如何殺掉張正書而洗脫自己的嫌疑?走投無路之下,賀紅妝想到了張員外,想到了對方看見自己時那淫|邪的眼神。
她終於如願以償了,可那老傢伙竟還敢威脅她,今日竟還、還——賀紅妝驀地咬緊牙關,張員外必須死,只有他死了,纔不會有人發現自己的事情,她才能將清高柔弱的賀三小姐一直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