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也就難怪那天聶四一聽到府裡下人稟報就急慌忙地趕了回去,根據資料顯示,聶家只有這麼一個女娃兒,所以一羣大老爺們兒都非常非常非常的寵愛她,聶小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們都會想辦法摘給她。
但正因如此,他們將聶小姐保護的太好,反而讓賀蓮房弄不明白此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性格。表面上的溫柔大方……賀蓮房從來不信,因爲從表面上看來,她也是溫柔大方的
正趴在案几上發着呆,天璇突然竄了進來,輕聲稟報:“公主,青王爺來訪。”公事公辦的話說完後,低頭又稍作補充:“獨身一人,沒有騎馬,也沒人瞧見。”再補充一句。“從牆上跳下來的。”
賀蓮房:“……”
不過剛好,青王來的話,她剛好可以問問他有關聶家小姐的事情。
本來青王還幻想着兩人一見面說些什麼溫存的話,結果剛見,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賀蓮房劈頭就問:“東夙,你可知道聶家小姐,名喚娉婷的那位?”
青王:“……”他對女人的印象只有三種,一種是母親——即太后;二是心上人——即賀蓮房;三——是其他女人。對青王來說,聶娉婷就屬於“其他女人”的這個行列,所以他知道了纔有鬼呢!“沒聽過,姓聶的話……是信陽候府的人麼?”怎麼信陽候府還有女眷?他的記憶中信陽候府全是清一色的大老爺們兒啊,而且是極度傲慢和沒有自知之明的大老爺們兒。
“看起來這位聶小姐在聶家的地位很高,包括信陽候在內,所有人都很寵愛他。”賀蓮房認真地說着,將玉衡查到的紙張遞過來,青王一目十行的看完後,沒啥表情,哦了一聲。
見到這種奇女子,竟然只是哦了一聲,別的什麼都沒了?賀蓮房納悶兒:“王爺沒什麼想說的嗎?”
她每次調侃突然的時候都叫王爺。
青王打了個小小的呵欠,答道:“我是真不認識她,跟她有關的,我一個字也沒得說,不過若是你問我今晚爲何到這裡來,我還可以告訴你。”
賀蓮房瞧他笑意頗深的樣子,從善如流地問道:“好吧,那麼東夙今晚爲何駕臨這平原公主府呢?”
“自然是爲了見你。”甜言蜜語從昔日冷酷寡言的王爺嘴裡說出來真是一套一套的,完全不磕巴,還特別自然。“我想你了,阿房。”
賀蓮房臉頰一紅:“想就想了,不是前幾日剛見的麼?”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阿房。”青王走過來,拉住她小手把她帶到自己懷裡——那道保證自己會規矩的承諾,早不知被他拋到哪裡去了。“難道你不想念我嗎?”
賀蓮房沉默:“……”
“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賀蓮房笑着調侃,“不過,我會嫁給你的。”
她說這話時又甜又軟,聽得青王心頭一陣癢癢。他忍不住用手去摸她柔嫩的臉頰,把她的臉蛋兒捏變形。賀蓮房對於他這個愛好很無語,合着自己長了張臉,全是用來給他捏的。她趕緊別開頭,以躲避他又伸過來的祿山之爪。青王沒捏到,有點失落,於是再接再厲地又把手伸過去,賀蓮房趕緊雙手抓住他的一隻大掌,牢牢地摁住,搖頭:“再捏下去可就紅啦。”她可不想像某回在面上留下什麼曖昧的痕跡,難堪極了。
她不樂意,青王也就不再逗弄,任由她自以爲能控制地抱住他的手掌,柔聲詢問:“怎麼突然想要問我信陽候府的事情?”
“我今兒去了一趟靖國公府,外祖母與我說,信陽候府那位神秘至極的聶小姐,竟與我大表哥一見傾心,甚至還想要嫁到靖國公府來。”
青王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隨即低聲道:“這親事不能成。”
“我也是這麼想的。”賀蓮房沉吟了下。“信陽候府的勢力已經夠大了,靖國公府更是吸人眼球,這樣的兩方勢力若是結合起來……朝廷的整個格局都會發生改變。兩家互有世仇,我覺得,這親事怕是成不了的。”只要靖國公府與信陽候府屹立一天,不倒一天,聶娉婷就絕對不能和藍晨在一起。他們彼此的身份與家世,就已經註定了這會是個悲劇至極的結局。賀蓮房一早過了那聽戲文便會生出的對純潔愛情的美好與嚮往之心,就如同魏懷民魏大人所說的那樣,世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青王反倒沒想到賀蓮房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原因是這個。他搖搖頭,說:“我並非因爲信陽候府與靖國公府水火不容的關係而言,也不是因爲這兩家聯姻,會令不少人暗中蠢蠢欲動。”一個聰明的世家,是絕對不會和另外一個同樣優秀的要命的世家互相聯姻的,因爲那樣,他們就等於在皇帝面前說要謀反。青王對老靖國公的人品有信心,但對於信陽候……“藍晨與聶家小姐有情,固然是件好事,若是信陽候府日後能摘得清,兩家可以就此化干戈爲玉帛,那自然再好不過,可如今聶二已經摺在你手上,聶四又被你掌控於鼓掌之間,難保信陽候府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到時候更難看。”
與賀蓮房不同,青王的顧慮主要是在那支軍隊上頭。而且以他多年來對信陽候府的瞭解,整個聶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一個真真正正單純善良的人靖國公府的每個人他都見過,老靖國公很會養孩子,藍戰便是個在戰場上極其出色的人物,而他所出的四個兒子更是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如果可以,青王希望藍晨等兄弟四人都能夠成長起來,爲開創新一代的盛世做準備。
賀蓮房也明白青王的顧慮,她坐在他健壯的雙腿上沉思:“我只擔心這聶小姐接近晨哥怕是有什麼目的。”否則,那樣一個傳說般神秘難測的女子,怎麼可能會只因爲馬車出了問題便困窘的寸步難行?若是如此,她又怎麼能得到聶家上上下下的一致寵愛和尊敬呢?通過和聶二、聶四的短暫相處,賀蓮房大概已經明白了聶家人大概是怎樣的一個性格。他們出身名門,從孃胎裡爬出來的時候擁有的東西就比別人多,又都生了一副俊美的好樣貌,再加上聰明過人的腦子,聶家人是有這麼個自傲的資本的。
聶家人極其護短、自大、傲慢……當這些各種各樣的形容詞全都放到聶家人身上以後,賀蓮房突然覺得,也許這就會是極大的突破口!只是到目前爲止她都沒能找到合適的契機。不過沒關係,這種時候,比得就是看誰能耐心。“對了東夙,你以前就沒聽過旁人提起過聶小姐麼?”
可能聽過吧,不過對於沒興趣的事物,他向來是過目即忘的,就算有人曾在他面前提起過聶娉婷,他想完完整整地想起來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大概過了半刻鐘,青王突然發出一聲疑惑的抽氣聲。賀蓮房立刻投以擔憂的眼神,青王點點頭,握住她不時輕撫他背部的小手,說:“沒事,我只是想起來……大概在三年前,有一次女真人犯我邊境,當時正值秋冬嚴寒,這些遊牧民族迫切地需要通過殺戮和搶劫來獲得他們想要的東西。被褥、藥物、禦寒取關的衣裳……基本上只要是有用的,他們經過之處,便寸草不生。”
“不過當時女真人有個叫做拓木的猛將,不僅使得一手好銀槍,而且極其善於用兵佈陣,當時信陽候被其弄得焦頭爛額,派人叫我去收拾殘局。可我剛到那兒不久,便看見信陽候收了一封來自遠方的信箋。”——即使不給他看,他也猜的出來那信不是給他的。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信箋是哪裡來的,給誰的,有什麼目的?
但對於青王的詰問,老奸巨猾的信陽候卻一一都用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搪塞了過去,青王見沒有出現什麼紕漏,便也懶得同他計較。
本來第二日他便要領兵前去下戰書的,可當天夜裡,信陽候卻帶着一支小分隊偷偷潛入了敵軍陣營,將其糧草燒得乾乾淨淨。接下來的故事不用青王說,賀蓮房也猜得到。
想必聶小姐的威名就是在那個時候響出名的,只是……賀蓮房仍舊不明白,連戰場都沒有去過的聶小姐,是如何能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呢?她的青王殿下,也是極厲害的,可這一切建立在他的付出和努力,以及深沉的閱歷上,難道說這聶小姐能比青王還厲害?
賀蓮房不信。
不知不覺間,她竟將自己的疑問給說了出來。得到心上人誇讚的青王頓時氣勢如虹,抱着她耐心地給她解釋:“你之前不是說過麼,術業有專攻,我比較適合在戰場上與敵人鬥智鬥勇,但論及內宅以及心計,我卻不是你的對手。戰場是我的天下,刀頭舔血快意恩仇,你卻在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廝殺,比我累多了。”
說完,他見賀蓮房耳朵紅彤彤的非常可愛,就忍不住捏了捏。“這聶小姐之所以能夠成功,應該要感謝她有個好父親。”
“你是說……信陽候?”賀蓮房不能明白這跟信陽候有什麼關係。
青王笑了:“因爲有這樣的一個父親,所以她無需考慮天氣、軍心、糧餉等種種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所以信陽候接了聶小姐的飛鴿傳書,卻從未公正於世。”聶小姐所提出的任何建議,信陽候都會認真去看,然後從中挑選出能夠起到真正作用的——好在這個女兒並沒有讓他失望。從每隔一段時間的書信中,信陽候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消息:他的女兒越來越漂亮,城府也越來越深,只要她能一心向着信陽候府,那麼不管日後與誰爲敵,信陽候就都不會擔心了。有這樣聰明的一個女兒,他還需要做什麼萬全的準備?
簡單點來說,聶小姐的名聲,其實有百分之八十來自於祖蔭。賀蓮房忍不住想要感嘆人家生得好,不僅有好幾個儀表堂堂相貌不俗的哥哥,還有這樣全身心信任自己的父親。“既是如此,聶小姐與晨哥的相遇,那就耐人尋味了。”如果信陽候把京中與信陽候府有關的事務都交給了聶娉婷……這樣的話,很多對不上號的就都一一對上去了!
“不錯,並非是我太過不近人情,而是對於信陽候府的人,不管是誰,都應該小心一二。”
能讓青王如此忌憚,可見信陽候府已經囂張到了何種地步:“你也是。”
兩人又親暱地說了會話,見時候確實不早了,青王也不便留下來陪伴——雖然他挺想的。
目送青王從牆頭翻出去,賀蓮房低頭笑了。
第二日一早,賀蓮房就如同昨日與老太君約好的那樣,帶着弟妹來到了靖國公府。賀蘭潛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他盯着那些武器的眼珠子都發着綠光,好像幾百年沒見到似的,恨不得立刻就將其抓到手裡不鬆開。賀蓮房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樣兒,覺得真跟個猴兒似的,這麼大也仍然是沒長大,天真的要命。
日後若是再有如同今日這樣的危險,賀蓮房衷心的希望此事再也不要發生在她的家人身上。
將賀蘭潛打發去玩兒,賀蓮房與賀茉回跟老太君坐到了一起,說起體己話來。賀蓮房眼瞅着還有一年便要及笄了,老人家簡直爲了她的歸宿操碎了心。
這一般人家的女兒,早早都看好了如意郎君,只待到了及笄之年,便訂下婚約,哪有人跟賀蓮房這樣淡定,眼看不到一年就要及笄,能夠成家了,卻是一點都不急。
如果老太君知道賀蓮房爲什麼不急的話……可能會吐出一口鮮血吧!
她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舞槍弄棒,而且很是崇拜那種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所以青王在她心裡是非常完美的,可當這完美的“楷模”搖身一變成爲了“外孫女婿”的時候,老太君就呆了。
這是後話,暫且不表。今日賀蓮房姐妹兩人專程來這裡的原因,是爲了見藍晨。
大概等了有半個時辰左右,滿面春風的藍晨回來了。因爲去上朝的緣故,所以他穿了一身官府,看起來特別的精神,襯着他俊美挺拔的容貌,真是好一個翩翩佳公子。也難怪燕涼的衆千金擠破頭都想要嫁給藍家男兒和聶家男兒,實在是這兩家的兒子都生得特別好,而且個個都非常的有出息。藍晨跟藍戰長得很像,藍戰年輕時便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藍晨是他的長子,自然是青出於藍。他又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做了正三品的官兒,而且完全沒有依靠靖國公,全是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爬上去的,這樣有上進心和能力,長得又好看的男子,賀蓮房覺得,若是聶家小姐真的看上她家晨哥,可能性也是挺大的。
見兩個妹妹都來了,藍晨難掩高興,於是用雙手分別揉了揉妹妹們的腦袋,見賀蓮房不躲不閃的,調笑道:“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知道他是在跟自己鬧着玩兒,賀蓮房回以笑容,心裡卻頗爲震驚。她的這位大表哥,平時就是那高山之花,高貴冷豔,不苟言笑,除了家人以外,看見誰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今日他先是主動親暱,又開玩笑……足以說明,他的感情用得很深、很深。
但願聶小姐不負這一片深情。
賀蓮房在心中悠悠嘆了口氣,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原本是想對着藍晨旁敲側擊一番的,可看他如此高興,卻又不忍心掃他的興了。最後,她什麼也沒問。
倒是藍晨自己高興的不得了主動跟賀蓮房炫耀:“妹子,你知道哥哥近日有大喜事不?”
賀蓮房微微一笑:“外祖母已經告訴我了,恭喜晨哥找到心儀的美人。”
藍晨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麼知道她是個美人?”
“晨哥的眼光難道還會出錯麼?”賀蓮房拍了個馬屁。
直把藍晨美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接下來的時間,他便抓着賀蓮房,把聶娉婷從頭到腳都誇了一遍。從她的美麗溫柔道堅韌不拔,又從她的最愛聊到她的孤獨……賀蓮房就奇怪了:她跟青王也屬於蜜裡調油的階段,怎麼就不跟晨哥這樣興奮激動呢?
跟青王在一起,更多時候是一種細水長流的感覺,好像哪怕天塌下來,他們也不會分開。但看着藍晨高興莫名的樣子,賀蓮房又不捨得潑冷水。這位大表哥待他們姐弟三人真的是特別的好,可是上一世,卻因爲酒後與人起事端,被活活燒死在酒樓裡,連個全屍都找不到。想到這裡,賀蓮房心口一疼,她悄悄做了個深呼吸以致緩解,低低地說:“只要晨哥你喜歡……”只要聶小姐對你也是真心的,哪怕信陽候府與靖國公府世代有仇怨,她也一定會爲這樁姻緣盡一份力!
“蓮兒,你說什麼?”藍晨只見賀蓮房的嘴脣蠕動,卻並沒有聽清她的言語。
賀蓮房連忙搖頭。
藍晨跟聶娉婷的事情,賀蓮房是管不住的。這男女之事,憑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情到濃時,藍晨又哪裡還能等到藍戰回來呢?他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紀,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心儀的姑娘,真是恨不得立即就能把人給娶回來。
聶四從那天慌忙跑出平原公主府後,已經有一段時日沒來了。所以在他重新出現後,賀茉回完全無視了他,就當眼前是隻聒噪的青蛙,兀自練着字,理都不理對方。
聶航就是再傻,這時候也應該知道自己把賀茉回給惹毛了,但他想來想去沒想出自己到底錯在哪兒,就滿是誠懇地去問賀蓮房:“公主,你說二小姐怎麼又突然不理我了?”
見多日未出現的聶四的臉突然呈現在眼前,賀蓮房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即想到:誰說只有晨哥跟聶娉婷那一對……這邊不還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關係沒理清嗎?
當機立斷的,賀蓮房立刻起身準備離開,卻被聶航一把攥住了手腕,這動作太失禮了!“聶四少,請你謹言慎行!”
聶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於是不斷地道歉,可這回——連賀蓮房都不樂意理他了!
百般無奈之下,他又只好再折回去找賀茉回。
各人都有各人的煩惱與快樂,但是在燕涼城某個神秘的地下,一個渾身包裹着白布的女人,輕輕拂過銅鏡中自己曾經年輕美麗過的容顏。瞧!現在的她是個什麼樣子呀,簡直就是不堪入目……纖細的手指一一拂過昏黃的鏡面,女子深深吸了口氣,回首,望着一字排開的人,硬下心腸,說:“拆!”
聲音沙啞低沉,如同被火燎過。
於是,一層一層的白布落下,裡頭晶瑩的女體慢慢□□出來。這是一具多麼美麗的身體呀!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瑕疵。沒有疤痕沒有黑痣沒有顏色不均,總之完美的就如同大理石雕出來一般。
很快有人爲女子披上了一件外衣,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最重要的一步來臨,此刻,女子的心撲通撲通跳得無比厲害,接下來的結果,關係到她此生最大的心願!
白布落地,女子猛地用雙手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鏡子裡頭的自己。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沒有辦法更改,也不可以更改。
最後,她到底還是將實現移了過去。
鏡子裡的少女,貌美如花,眼角眉梢都帶着楚楚的風情,尤其是眼角一顆淚痣,更是鮮豔奪目。
這樣一個豔光四射的女子,只要走出去,必定是會吸引無數欣羨的目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