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庵鴛夢難圓

“世子只是一時氣急了,現在緩過來就好。”老大夫誠惶誠恐地收了針,對面色難看的肖凌風說道。

肖天燁已經醒了,他睜開眼睛,冷冷地道:“我沒事,不必看大夫。”

“肖天燁!”肖凌風冷聲道:“我告訴你,聘禮已經送到了南詔,人家嫁妝都擡過來了,你這時候若是變卦,就不怕南詔皇帝發怒?你可知那會發生什麼事,咱們的一切努力都會毀於一旦……”

“是嗎?”肖天燁冷淡地說了一句,彷彿此事與他無關一般,令肖凌風更爲急躁地道:“你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就一點都不急嗎?若你再這樣,乾脆就把你的統帥之位讓出來!”

肖天燁只是毫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雙眼睛空洞得令他有些害怕,而那話語更是讓他心中生了幾分寒意:“隨你。”

肖天燁沒有焦距地凝望着前方半響,好一會兒才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看得老大夫心驚,忙壓住他的身子,慌道:“世子!您身體還未痊癒,快躺下!”

肖天燁卻並沒有理會他,只是甩開他的手,冷漠地道:“滾開!”

“你到底想怎麼樣!歐陽暖已經嫁人了!”肖凌風着急地拉住肖天燁,他這個模樣實是有些嚇人!

而一提到歐陽暖,肖天燁的臉色卻變得更加蒼白,蒼白得甚至有些扭曲!他猛地推開肖凌風的手,怒道:“不許提她!”

肖凌風皺眉地瞧着滿臉痛苦的肖天燁,他知道歐陽暖在自個兒兄弟的心中有多重要,但是他更明瞭肖天燁和歐陽暖之間卻是已經無法回頭──而這也正是他所期盼的,他不必擔心這個女人妨礙大局了!然而肖天燁現在的反應卻是分外地令他不安,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這又是何苦?婚禮馬上就要到了,南詔公主雖然刁蠻,但若論起美貌,她半點也不遜於歐陽暖……”肖凌風始終覺得,如今的肖天燁不過是受了打擊一時難以承受罷了,待他緩過來自然便會好了。就像他自己,死了妻子一開始也是一蹶不振,現在不也擁有了愛妾溯雪麼?比之端莊賢淑自命矜持的妻子,溯雪更體貼溫柔善解人意,他可以,肖天燁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婚禮?”肖天燁重複了一聲,彷彿這個詞對於他來說是多麼的陌生一般,過了一會兒,他卻道:“你出去吧。”

“什麼?”肖凌風一時難以置信地看着肖天燁,良久才反應過來,急問道:“你呢?”

“我?”肖天燁卻是一臉迷茫的樣子,他也確實迷茫,他已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該何去何從!沒有歐陽暖他拿着那權力有何用?變成第二個秦王?那樣的結局,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心中下定了決心,突然冷冷一笑,道:“我要見她。”

“見誰?歐陽暖?”肖凌風瞪大眼睛,“現在?你到底……”

“我一定要見到她,至於南詔的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你若是非要阻撓我,你知道的,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若是在婚禮上鬧出什麼事,破壞了計劃,不要怪我。”肖天燁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目光陰冷。

肖凌風失色:“這計劃可是你定的!”

“那又如何?”肖天燁冷笑一聲。

肖凌風對這個堂弟的反覆無常是深有體會的,但他一向是能夠以大局爲重的,可是現在連大局都不顧了,讓肖凌風感到無比的失望,可現在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肖天燁真的在婚禮上鬧出事情,不要說這個計劃,南詔也會立刻與他們反目成仇,他咬牙:“好,但你必須答應我,十日內必須回來!”

“我答應你。”

成婚三日後,歐陽暖歸寧。肖重華陪着她先回了一趟大公主府,又走了一趟歐陽府。大公主高高興興的,走的時候再三叮囑歐陽暖記得回頭陪她去寧國庵還願。到了歐陽家,歐陽治和李氏戰戰兢兢的,唯獨歐陽爵興高采烈拉着歐陽暖問長問短,對於父親和祖母的反應,歐陽暖心裡暗暗搖頭,呆了半日便回了燕王府。

第二天一大早,大公主的馬車便來接歐陽暖去寧國庵。足足走了半日,纔到山下。想到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她們還面臨絕境,如今卻是平平安安來還願的,歐陽暖心中有一絲說不出的感觸。當時若非惠安師太,她和表姐都要沒命的,當然,還要感激一個人,賀蘭圖。

回京以後,歐陽暖也曾經向大公主打聽過這個人的來歷,可是大公主卻只是淡淡笑了笑,並沒有從正面回答自己,只是道:“你若好奇,我便帶你去見一個人,見了她,你就知道賀蘭圖是誰了。”

惠安師太得知大公主來還願,便吩咐關了山門,親自來迎接。大公主笑着道:“這次來,一則是還願,二則,我是來看她的。”

她?歐陽暖有一瞬間的疑惑。

惠安師太看了一眼歐陽暖,大公主笑道:“無妨,她也該見一見的。”

惠安師太恭敬地道:“是。”

惠安師太便領着她們一路步行,穿過數道殿門,最後停在一個十分僻靜的小院子門口。大公主吩咐所有人都留在院子外頭,只帶着歐陽暖進去。

院子裡,一棵高大、枝葉繁盛的銀杏樹下,一張石桌前坐着一個尼姑,正低頭寫着什麼。大公主帶着笑容,拉着歐陽暖疾步走了過去:“慧靜師父。”

慧靜聞聲,慢慢擡起頭看到大公主,淡淡一笑:“公主來了,請坐。”

原先她低着頭,歐陽暖看不清她的臉,現在聽到她說話,不覺微微一怔。眼前這位尼姑,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眉目清秀恬靜之極,帶着一種說不出溫柔婉約,卻是不知爲什麼有些眼熟。可她卻是一身出家人的裝扮,臉上無喜無悲,眼神平靜沒有波斕的樣子。

“你的身子最近怎麼樣?”大公主笑了笑,問了這麼一句後,見慧靜笑着點點頭,便又指着歐陽暖道,“這是我上次和你提過的女兒。”

歐陽暖借這個機會,細看了這位慧靜師太一眼,心裡卻是一驚。她突然意識到,這位師太和誰長得相似了,看那眉眼輪廓,竟然有三分酷似肖重華……

歐陽暖低下頭,看着桌子上的原本她正在抄寫的經文,那經文用端正的楷字書寫,字體娟秀,已經寫好的部分竟泛出淡淡的紅。再看到一旁放着的那淡淡褐色的墨,歐陽暖幾乎驚訝到了極點,慧靜竟是在刺血寫經!

人的血在體外一段時間後就會變黑,不可能再是鮮紅色的,要保持血字鮮紅不變,必須斷食鹽數日,其血方鮮紅,否則刺出來的血便是黑的,而且,從胸部往上的血才能寫經,其下的血不能用於寫經,否則無功反而有過。一般情況下,若非虔誠的信徒,絕不會這樣做的,因爲這是極傷自身元氣的法子!歐陽暖不由自主,盯着慧靜看,眼前的女子彷彿早已忘卻了世間的煩擾,心中只剩下對佛祖的虔誠膜拜。

慧靜看着她,便笑了起來,那笑容淡淡的,卻不知爲何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感覺。她起身進屋,倒了兩杯水,是真正乾淨的水,沒有放茶葉,她笑吟吟端來給大公主和歐陽暖:“貧尼這裡沒有茶,只能用水招待二位。”

歐陽暖一時呆住,竟不曉得去接。她溫言催了兩句,方纔醒悟過來,不好意思道:“失禮了。”

慧靜笑了笑:“公主,你如今有了心愛的女兒陪伴,貧尼也爲你高興。”

大公主笑道:“她不只是我的女兒,也是重華新娶的媳婦,幾天前他們成親,我原本想要派人來接你回去看看,你也沒回去,我更怕打擾到你,所以一直沒有帶她來看你。”

歐陽暖更加驚訝,眼前這位慧靜師太究竟是什麼人,爲何大公主要向她交代自己的身份?燕王府的婚禮又爲何要請她去?這一串串的疑問,幾乎讓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郡王已經來過了,只是貧尼已是出家人,不該再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若是姐姐還活在世上,看到重華娶了這樣可愛的妻子,她也會很欣慰的。”慧靜師太溫和地說着,看向歐陽暖的眼神異常溫柔。

姐姐?難道這位慧靜師太是燕王妃的妹妹?這怎麼可能?!

“如今局勢都變了,那個爲難你的人也已經不在了,既然如此,你更不用離羣索居地住在這裡,這樣苦了自己,也讓圖兒看了難受,何必呢。”大公主的嘆息十分的悠長,幾乎深入古井。

慧靜笑着搖了搖頭:“這世上早已沒有值得貧尼留戀的東西。”

“沒有留戀,那圖兒呢?我知道你恨父皇,可是圖兒是無辜的,那時候他在山門下跪了七天七夜,你卻連一面都不肯見他,你可知道,他有多麼的傷心!”大公主的口氣有一絲急切。

歐陽暖靜靜聽着,只覺得大公主的話字字心驚,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賀蘭圖的面容,那個淡泊名利的少年公子,竟也有不爲人知的身世嗎?這就是大公主對他的來歷諱莫如深的理由?

慧靜的笑容很淡漠,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悲憫的神情:“他是個好孩子,只是貧尼已入空門,再也沒有俗世之念,更不再寄其他奢望。唯盼他放棄執念,勿爲過去所困,好好過這一生。你替我帶這幾句話給他,相信他終有一日,會明白的。”

歐陽暖看到慧靜的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就這樣的身體她竟然還在刺血寫經,可見她根本對塵世沒有了任何留戀,或許,她並不是一心求佛,而是一心赴死。

“我會把話帶到的,只是,你的身體……”大公主的話裡充滿了擔心。

慧靜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歐陽暖輕聲的,像是生怕驚動了慧靜師太,“師太,《報恩經》中有一句佛語,天下恩愛皆當別離。是故吾今以身供養。欲爲汝等及一切衆生。於大闇室燃大智燈。照汝生死無明黑闇。斷衆累結生死之患。超度衆難得至涅盤故。您應該讀到過,更應該明白其中的深意。您修佛,本是爲了轉癡愛爲大愛,轉凡情爲至情,既然看透了紅塵愛慾的無常苦,爲何不能爲了普世大愛而保重自身呢?”

歐陽暖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悲憫,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理解。她看出了慧靜師太一心赴死之意,想到前生生無可戀的自己,不由自主便有了一分真切的同情與理解。

聽着她說的話,慧靜師太的面容也柔和了下來,輕輕說道“明郡王妃,多謝你的關懷。只是生生死死視爲尋常之事,貧尼此心既死,一切均視等閒。”

大公主還要勸說,歐陽暖卻向着她微微搖了搖頭。她雖然不知道慧靜師太是爲了什麼這樣傷心,可傷心這種事,並不是旁人勸說幾句就可以放下的。

慧靜師太低下頭繼續抄寫經書,再無一句話,大公主只好攜了歐陽暖告辭,慢慢走出院子。

惠安師太一直安靜地等在門外,大公主問道:“她的身體是否真的病入膏肓?”

惠安師太嘆息一聲:“慧靜身體孱弱,憂思過甚,再加上心力交瘁,心火纏綿,大夫已經說過,她再多不過三五個月了。”

“我會派太醫來。”大公主面容泛起一絲冷凝,“你們要好好照顧。”

三五個月……歐陽暖回頭望了院門一眼,慧靜師太似乎並無求生之意,一個人自己都不想活,就算再好的大夫又能怎樣?

惠安師太低聲道:“是。”

“好了,你自去吧,我們在寺中隨便走走。”大公主疲倦地揮了揮手。

惠安師太走了,大公主看着歐陽暖,道:“你可知道她是誰了?”

歐陽暖點點頭,慢慢道:“聽聞燕王妃當年有一位才華出衆,十分美貌的妹妹,嫁給了昔年的江海王,可惜江海王成婚不過三載,便因病去世,王妃十分傷心,於是遁入了空門,不知所蹤,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將她忘記了。”

江海王是如今這位皇帝肖欽武的表弟,也是一位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的閒散王爺,聽聞他當年與江海王妃十分恩愛,幾乎形影不離。難怪他死了之後,王妃會遁入空門,只是,賀蘭圖又是怎麼回事?這件事情又怎麼會牽扯到先帝身上……

大公主笑了笑,“何止是美貌,她出嫁的時候都是趁着夜晚,生怕那些王孫公子來搶親,那受人愛慕的盛況,你比起她來,還差得遠呢!”說着,她語氣慢慢轉悲,“她和江海王弟是多麼惹人羨慕的一對,可是……可是……”她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憤恨,“那年她進宮赴宴,不知怎的竟然被父皇看上,他竟然不顧人倫,將她……”

歐陽暖的臉色刷的變了,很快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江海王是先帝的親侄子,先帝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太可怕了……

大公主頓了片刻,慢慢道:“隨後,他命江海王妃入宮侍皇后,出宮回家時,衣服頭飾未改而面目全非,竟換了一個人!強行被扣入宮中的江海王妃怎麼能忍受這樣的屈辱,可是父皇竟然用江海王的性命相要挾,脅迫王妃留在宮中!後來,她還有了身孕……”

歐陽暖心念急轉,“是賀蘭圖?”

大公主緩緩地點了點頭,“是。”

原來賀蘭圖竟然是先帝的私生子……歐陽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難怪他和肖重華有幾分相似,原來他們既是表兄弟,又是叔侄……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那江海王呢,他就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妻子承受這種屈辱?”

“江海王弟只是一個閒散的王爺,手上沒有實權,更沒有說不的權力。他明知妻子被換,卻也只能強忍,只是他畢竟心氣高,不多時就一病不起!等宮中的王妃產子後不久,他也就去世了。江海王弟一死,父皇再沒了挾制她的手段……再後來,她便在這裡出家了。”

“那麼賀蘭公子……”

“因爲身份尷尬,他不便留在宮中。所以,他是在燕王府長大的,由燕王妃撫養。”大公主回頭看了一眼院門,低聲嘆息道“我一直着人看着,她尋死過好幾次,都沒有死成,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還不如當初就讓她追隨江海王弟於地下,對她而來,也是一種解脫。”

對於江海王妃而言,她一個弱女子,卻要爲了保護丈夫而活在陰霾與折辱之下,這樣的抉擇無異於自我折磨的痛苦。她愛一個人,真正做到了生也相從,死也相從。相比之下,那個選擇逃避的江海王,在這樣深切的感情面前,實在是太懦弱了,簡直讓人失望之極。

大公主在大殿內敬了香,便望着殿內深處的方向,看着歐陽暖欲言又止。歐陽暖知道她是要去看看屬於成君的那個房間,只是如今顧忌到自己,纔不願提出來,不由淡淡一笑:“母親,暖兒想去偏殿拜祭。”

她是說,想去拜祭林婉清,大公主的臉色一下子釋然,她溫和地點點頭:“去吧。”

歐陽暖獨自進入了偏殿,在林婉清的牌位前燃起一支香。她明白,雖然自己已經成爲大公主的女兒,可是成君,在大公主的心中永遠佔據了一個獨特的地位。就像是自己,也永遠不可能忘記親生母親。

就在這時候,歐陽暖突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卻是從佛後傳來。歐陽暖一怔,回頭望去,一時驚得無語。

肖天燁見她神色恍惚,面容憔悴,就伸出手去,歐陽暖猛地後退了一步。

肖天燁一時少許怔然地凝視她,手僵在了半空。

“你瘋了。”歐陽暖驚到了極處,反倒不能言語,半響後她的嘴脣翕動了兩下,輕輕閉了閉眼睛,暗暗嘆了口氣,“你可知這裡有多危險?”

“爲什麼要嫁給他?”肖天燁奔赴千里,只是爲了問這一句話。

爲什麼……是啊,爲什麼。想想她那時候的處境,已經是最好的抉擇。

歐陽暖發間簪花上有一顆黃金花蕊的流蘇,隨着她的開口,微微顫動,“若是我不嫁給他,那我該嫁給誰,你麼?世子,你早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你在說什麼?!”肖天燁彷彿依舊不懂她的話,可眼中不由自主的就帶着絕望的猙獰。她爲什麼要嫁給別人,一路行來,奔波千里,肖天燁的胸膛裡心心念念都是這個,只覺得心裡頭全是燃燒的火焰,撲滅不了熊熊燃燒,燒得他整個魂魄都在業火裡輾轉低吟,不得超生。

肖天燁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握住了歐陽暖的手臂,“告訴我!”

歐陽暖心中驚怕,連指尖都在微微的顫抖,最後無法抑制的用力一掙,力氣大的將肖天燁推得倒推半步,她的聲音帶了一絲說不出的痛,認真道:“我沒有理由。你走吧,去安全的地方,再也別回來了……”

肖天燁呆呆站在那裡,半晌,他慢慢抓住她的手合在掌心,緊緊的握住:“我如今已經是一地的藩王,肖衍的勢力再大,也奈何不了我。在那裡,我就是唯一的主宰,跟我走,誰都不會知道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肖天燁的情緒異常激動,甚至於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語不成語。眼中漸漸滾燙,彷彿血一樣的灼熱在眼睛裡聚集,只用力抓住她。

歐陽暖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慢慢轉過臉,眸子輕輕挪低,嘴脣微啓時發出幾乎沒有的聲音:“太晚了。”

若是他在她成婚以前說這些話,她或許真的會爲此心動,可是太晚了,如今真的太晚了……

她推開了他,轉身就要打開偏殿的門。然而手指剛落在門上,肖天燁就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他一語不發,在那個瞬間,歐陽暖靜止在那裡。

慢慢的,歐陽暖的目光中帶了一絲說不出的涼意:“世子,你口口聲聲說我將是你的妻子,那麼你置南詔公主於何地?”

肖天燁在這一瞬間僵硬起來:“她只是一顆棋子,我只是……”

“棋子?”歐陽暖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知道他對南詔公主毫無感情,可是他一面對着自己說這些話,一面轉過身去就要娶南詔公主,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我要的不過是南詔,只要徹底得到了南詔,肖衍再做什麼都無法威脅到我,我們才能永遠在一起!”肖天燁急切的,生怕她誤會一樣的解釋。

利用,利用,還是利用。在男人的眼中,女人是一種可以隨隨便便拿來利用的東西,一旦沒有利用價值,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拋棄。前生蘇玉樓這樣對待愚蠢的自己,如今肖天燁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南詔公主。

肖天燁的手那樣用力的抱着,歐陽暖還是緩緩抽出身。

這樣的情形,彷彿從前也曾發生過。

肖天燁覺得自己的手心彷彿抓住了一捧細沙,他以爲抓住,最終又什麼都抓不住。

歐陽暖從袖中取出一塊碧璽,遞給他,笑容很淡很淡,“世子,這塊碧璽,請你送給應該送的人。”

肖天燁固執地看着她,不肯伸手去接。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歐陽暖狠下心腸,將碧璽放入他的手中,肖天燁卻猛地將碧溪向地上一摔,頓時四分五裂!

歐陽暖看看地上那被主人打碎的,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碧璽,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別過臉去,不想再看。

“你嫁給他,可知我有多痛苦。在你幸福的時候,卻有一個人爲了你輾轉難眠!你以爲我不想忘記嗎?可那痛苦的滋味像是拔不出來的刺,在骨頭裡面輾轉折磨,我永遠也無法忘記!”肖天燁的眸子裡彷彿點染了霜,看着冷洌得讓人害怕。

歐陽暖回過頭,快步向外走去。

肖天燁,對不起。

你對我的心,我全都知道。你爲我做的事,我也會記在心裡。只是,這些我只能埋在心裡。這一輩子,你我再無可能。

已經錯過一次,她再也不會爲了一個男人不顧一切,她的人生,必須如此。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肖天燁的聲音。

“除非死……”他笑着說,字如飛雪,即清且薄:“否則,我不可能放過你……”

歐陽暖腳步加快,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肖天燁看她離去,眼前近似模糊,他低下頭,撿起地上碎成幾瓣兒的碧璽,緊緊握住,碎片割破了他的手,鮮紅的血順着指縫緩緩流了下來,滴落在潔淨的地面……

走到門口,卻看到紅玉快步迎上來:“小姐,大公主說要回去了。”

歐陽暖點點頭,像是逃一般地拉着紅玉一起離開,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要斷,就要斷的清清楚楚,若是藕斷絲連,或是讓肖天燁還對她抱有一絲希望,只會給他帶來災禍。他這樣貿貿然進京,若是被人知道了……歐陽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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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歐陽暖回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只覺得分外疲憊,大公主見她一言不發,以爲她在擔心,勸說道:“你放心,太子不是父皇,重華也不是江海王,你更不會成爲第二個江海王妃。”

歐陽暖一怔,知道大公主想岔了,便笑道:“母親放心,我都明白。”

回到燕王府,菖蒲回稟說明郡王還沒有回來,不知爲什麼,歐陽暖心裡鬆了口氣。肖重華的態度她實在是猜不透,尤其是昨天的那個吻,讓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想了想,便吩咐替明郡王備下晚膳,然後自己靠在牀頭看書,不知過了多久,她閉了眼睛慢慢睡去。紅玉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了被子,便在一旁守着。

半夜,歐陽暖突然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急忙坐起來,拉過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紅玉揚聲問道:“這麼晚了,什麼事?”

外室的門被推開,菖蒲快步走進來,面上帶了一絲惶然:“小姐,明郡王受傷了!”

歐陽暖一驚,一下子從牀上起來,急聲道:“怎麼了?”

“馬車已經到門口了,說是受了傷,還不知道情形如何!”菖蒲的臉色有些蒼白,歐陽暖快步地向外走,走到門口聽到紅玉驚呼一聲,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穿鞋,她穩了穩心神,道:“菖蒲,你立刻去問清楚,紅玉,先替我換衣裳。”

歐陽暖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越是這種時刻,她越是不能讓別人看出內心的慌張,她相信肖重華,他一定不會有事!

若他真的有事,真的有事……歐陽暖不能再想,快步向外走去,卻看到侍衛首領金良和另外一個叫不出名字的侍衛扶着肖重華進來,身旁還跟着一個大夫。

“不要驚動其他人。”肖重華擡起頭,面色蒼白,卻是堅持地說。

歐陽暖看着他還能說話,心中的急切便好了許多,不知道爲什麼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你放心。”

內室,大夫已經檢查完了肖重華的傷勢,慢慢道:“主要是腰間受了傷,不過明郡王身體強健,這樣的外傷不礙事的,只是要靜養。”

歐陽暖聽着,便向牀上的肖重華看去,他身上的外袍已經被剪開,一處傷口在左腰側,傷口很長,其他地方還有些刀傷,大夫輕輕打開了蓋住腰部傷口的薄布,輕聲道:“傷口較長但幸運的是不深,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歐陽暖看了看金良,他立刻跪倒在地:“郡王妃,是屬下保護不力。”

“究竟怎麼回事?”

“殿下是去左營處理軍務,可是他突然接到了一封密報,隨後便丟下公務趕往京郊,屬下也很奇怪,後來咱們在路上遇到了埋伏,據屬下推測,是秦王留下的死士……近百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密報……死士……歐陽暖微微一愣,隨即看向牀上的肖重華,在這個瞬間,她的心跳得幾乎亂了節奏。

“你也受傷了吧?”

“回稟郡王妃,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你先和大夫一起下去包紮吧,這裡交給我就好。”歐陽暖淡淡一笑,柔聲說道。

金良點點頭,便離開了。歐陽暖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不見了。

肖重華臉側向一邊沉沉睡着,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頭皺起似乎有些痛苦。身上的外袍已經髒了,破了,傷處的衣服被剪開,然而呼吸終究是穩定的。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只要沒有傷到要害,這樣的皮外傷,對他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她幽幽嘆了口氣,一直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想到肖重華收到的密報,不知爲什麼,她覺得這件事和肖天燁有很大的關係,肖重華的遇刺,難道是因爲自己?歐陽暖搖搖頭,真是荒誕的想法,和自己有關嗎,怎麼會……自己並沒有重要到讓肖重華放下一切突然趕回來的地步,也許是爲了其他事。

想着想着,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暖不知不覺朦朧地睡去。迷濛中聽到似乎有個聲音在耳邊輕輕喚着:“暖兒……”

嗯……

歐陽暖猛地一驚,突然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歐陽暖忙去看牀上,肖重華已經醒了過來,臉上正帶着一絲極爲憐愛的神情看着她,可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那憐愛的神情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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