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的奢望

歐陽暖在肖衍向自己走過來之前,便微微向他一福,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肖衍盯着她的背影,咬緊了牙關,反身快走了幾步,突然停下,對身邊的人低聲吩咐道:“留心她什麼時候出來。”

“是。”

肖衍的脣畔勾起一絲冷笑。

轉眼間,歐陽暖已到了墨荷齋,院子裡設有小門,引路的丫頭已不能再入。早有人先通報了,小竹帶了兩名錦衣丫頭恭敬地迎在門前。

小竹見了歐陽暖,十分的殷勤,上前一步福身道:“郡王妃,林妃剛起身,正用早膳呢。”

這個時候剛剛起身?歐陽暖擡起頭看了看天色,不由自主便加快了步子,徑自往裡走,走了幾步又停住,轉身問道:“林妃不舒服?”

小竹一笑,說:“林妃很好,郡王妃放心就是。”

歐陽暖想到自己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也不禁一笑,隨即走了進去。

掀開門簾進去,陽光從外面映進來,只見室內金、玉、琺琅重重鑲嵌,不勝奢靡。穿過以透雕花梨木纏枝葡萄紋落地罩隔出的梢間,便可以看到林元馨端坐在桌子前,她髮髻上戴着一隻溫潤厚重的和田白玉鳳凰,身穿織金飛鳥染花長裙,腰間攢心廣玉蘭花樣上垂着疏疏的蜜蠟珍珠,正坐着用膳。

歐陽暖剛剛走進去,就有人開口道:“郡王妃,往梢間外小候片刻吧,林妃這就好。”

歐陽暖便笑了,林元馨微微一蹙眉,淡淡道:“她是我妹妹,怕什麼?”

丫頭不敢再言,歐陽暖笑着走進去落座。

林元馨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她看到歐陽暖正瞧着她笑,便放下了筷子:“我就知道你要笑話我起晚了。”說着,她揮揮手,讓丫頭們把吃的全都撤下去。

看到丫頭們都退了下去,林元馨纔對着歐陽暖道:“那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解釋給我聽聽。”

歐陽暖笑了笑,從一旁的琺琅盤子裡取了一個已經溫過的雪花梨,用一把小銀刀,靜靜削起了皮:“不過是被別人設計了,表姐心裡也該明白的,我身邊的丫頭,會做出那麼不知禮數的事情來嗎?”

林元馨看了看面色蒼白的紅玉,只忽地一嘆,似帶着些責備的說:“你也真是,這件事情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能夠自己解決的。”歐陽暖笑了笑,就將手中的削好的雪花梨放在林元馨面前。

林元馨復又嘆了口氣:“你總是這樣,什麼都要放在心裡,也不肯跟我商量。若這件事情真的處理得好,又怎麼會鬧得滿城風雨?你可聽見現在外頭的人都怎麼說?”

歐陽暖無所謂地道:“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還能用東西塞住人家的嘴巴不成。”

林元馨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開!”

歐陽暖端起一杯茶,緩緩吹了吹茶末,仿若不經意一般,“表姐,京都中,有哪些人是你的親朋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除了鎮國侯府,除了你,再沒有旁的人。”林元馨慢慢地道。

“是啊!我們纔是一家人,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歐陽暖款款看着她,“既是不相干的人,她們所說的話愛聽的就聽,不愛聽的便當是刮過耳旁的風。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都行,既不能讓人人都喜歡,也不能控制旁人說什麼,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林元馨無奈道:“瞧你說的這麼容易,那麼多難聽的話,真的就能裝聽不到嗎?人言可畏啊!”

“所謂人言可畏,對於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或許還有用,我已經嫁了人,只要我不介意,我的夫君不介意,旁人又有什麼緊要的?同樣的,紅玉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別人再說什麼,還能當衆來打臉不成?有我在一天,他們不能,也沒這個膽子!”歐陽暖冷冷地道。

紅玉轉頭看歐陽暖,眼角含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淚光。

林元馨頷首,心裡漫出一絲欣慰,“不錯,咱們不怕這些人,紅玉,你主子說的話,你都記住了沒有?她既然一心一意護着你,你更要爭氣點,千萬不要因此傷心不振,反而耽擱了你主子的心意。”

歐陽暖的微笑很柔軟:“是啊,咱們活着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身邊關心的人,若是因爲這點小挫折就一蹶不振,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這麼傻的事情,咱們纔不該做呢!紅玉,爲了流言紛擾而壞了自己的好心情,纔是真正的愚蠢,大大的不值。記住了沒有?”

聞言,紅玉含淚點頭。

歐陽暖不過是藉機開導紅玉罷了,林元馨看出了這一點,便也跟着勸解了一番。回頭卻見到歐陽暖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郡王妃,還有什麼示下?”

歐陽暖掩脣而笑:“旁的倒沒了,只是我很好奇,表姐一早約了我來,怎麼自己反倒還沒起來?”

林元馨的臉微微一紅:“我又有了身孕,自然懶惰一些的。”

歐陽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真的嗎?”

林元馨笑着點點頭:“這種事情我還能騙你不成?真是傻丫頭。”

歐陽暖盯着林元馨看了半天,笑道:“那邊有人想生卻生不出來,只怕要把腸子氣斷了。”

“這份榮寵與福氣,外人看來何嘗不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然而暖兒應當知道,我如今有丈夫卻彷彿沒有,只能依靠自己而已。”

“太子他……”

林元馨的聲音平靜而冷冽,“暖兒,我現在站得越高,若是被她藉機構陷,必定摔得越重。我不能坐以待斃……”

歐陽暖的臉色在剎那變得雪白,沉默着低下頭去,明晃晃的日影投在她左側臉頰上愈見肌膚的透亮,如白瓷一般,幾綹柔柔的碎髮從髮髻垂落,帶來絲絲的暖意。歐陽暖擡起眼睛,靜靜道:“表姐,你的意思是,要先下手爲強?”

林元馨不語,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無奈。

歐陽暖徐徐道:“可是太子那裡……你也不能全然不顧。”

林元馨的眼中慢慢冷下來,全然沒有溫潤恬和的氣息。她的喉嚨乾澀啞然,“我知道……只是我一早就爲棋子--當初不過是他制衡太子妃所用,如今,他還篤定這顆棋子能夠爲他所用。暖兒,我真是恨毒了他!”

歐陽暖略低一低頭,終究惻然,“表姐,你們終究是夫妻,還有一個兒子……”

林元馨柔美的下頜微微揚起,“他把我丟在絕境之中,從無憐惜之意,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在意的夫妻情分,在他看來當真是一場笑話了。他這樣對我,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歐陽暖心下寂寥而傷感,“就算如此吧,表姐也要再忍耐一段時日。”

林元馨深深看着她,“從前我只憐惜你幼年失母,後來我屢遭變故,唯有你陪伴在我身邊。現在細細想來,我方對你心悅誠服。”

歐陽暖愕然:“姐姐何出此言?”

林元馨深深吸一口氣,“你早知林婉柔這樣狠毒,卻能忍耐那麼多年。換作我在你這個年紀,必定熬不住。”

歐陽暖淡然一笑,“我能忍,表姐也能,所以……切勿衝動纔是。”

林元馨抓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冰涼着,半響才戚然道:“忍字頭上一把刀,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她眼底有默然深沉的恨意,“周芷君這段日子以來不知給肖衍送了多少美人,她自己生不出來,就盼着那些地位低下的女人生一個兒子出來對付我。盛兒這裡我也已經小心謹慎,可她卻還是有機會動手,甚至讓人在乳母用食的水裡面下了東西,叫她產出毒奶,若非我早有防備,盛兒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每次想到這裡,我就恨不能一劍斬了她!”

歐陽暖莞爾,“若在當年,表姐必定會這樣做。只是如今,表姐又怎麼能做這麼衝動的事情?”

林元馨咬一咬脣,迸出一絲笑意,“這是自然的。暖兒,若是將來你聽說我做了什麼,可會厭惡我?”

歐陽暖笑一笑,“表姐要做什麼,都是被他們逼出來的,並非出自本心。”

林元馨的面色哀慼如暗夜,停一停,道:“爲了對付她,即便要做些有損陰德的事情,我也不在意了,只盼望若是老天要懲罰,就懲罰我一個人便好,不要牽連到盛兒。”

歐陽暖聽她所言,似乎早有打算,待要細問,她卻不說了。

心中帶着不安從碧荷齋出來,走出不遠,卻看到周芷君身邊的顧媽媽走過來,滿面笑容地道:“明郡王妃,奴婢奉太子妃的命令來請您過去。”

歐陽暖看了一眼天色,笑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改日再……”

顧媽媽卻是面露爲難之色:“郡王妃,不是我們太子妃請您,是宮裡頭的石貴妃出宮上香,回頭路過太子府,纔來太子妃這裡坐一坐,您到這裡卻不去向她請安,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歐陽暖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微訝異。石貴妃就是當初肖欽武的侍妾,如今肖欽武登基,她反而跟着水漲船高,升了貴妃。自己若是過府而不去拜見,只怕周芷君會故意生出很多事情來。

顧媽媽一笑,臉上皺紋擠作一堆,輕聲說道:“那位主子斷沒有讓您在這耽擱太久的道理,您放心吧,這天時太早,您略坐一坐就好了。”

歐陽暖看了紅玉一眼,紅玉隨即會意,這是讓她去與林元馨報備一聲,以防有什麼事情。隨後,歐陽暖便帶了菖蒲跟着顧媽媽離去。

紅玉看着歐陽暖離去,心頭隱隱覺得不安,便快步回頭,直奔墨荷齋的方向……

上一次見到石氏,她還是太子府一個小小的侍妾,可如今卻已經是石貴妃了。

歐陽暖規規矩矩地行禮,然後聽着一個溫柔的聲音:“起來吧。”

歐陽暖擡起頭,這位石貴妃生得素淨,不過也只有素淨二字而已,並不是十分的美貌。可她畢竟是除了過世的正妃之外,陪着肖欽武時間最長的妃子,所以才能得封貴妃的榮耀。

周芷君陪坐在一旁,滿臉溫和笑着,說話言語讓人如沐春風。看着她那張明媚貴妍的臉頰,歐陽暖恭謹應着,心裡涌起很荒謬的感覺,眼前這個美麗端莊,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非常愜意的美人,心中卻是那麼的心狠手辣,對盛兒那樣一個幼小的孩子也能下的去手,誰又能想得到呢?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姐姐還在,如今卻已經是天人永隔了。”石貴妃看起來有幾分悲傷,更用繡帕掩了掩眼角,一旁的周芷君連忙勸說道,“娘娘,母后在天有靈,知道您這樣想念她,也定然會感到欣慰的。”

這說的就是肖欽武那位過世的太子妃了。

石貴妃點點頭,面上哀慼之色稍減,轉而問起歐陽暖一些旁的話,歐陽暖一一笑着應答了。言談之中,她意外發現石貴妃與原先印象裡的石氏大不一樣,竟然是個見識廣闊,博覽羣書的女子。

仔細一想,當太子妃還活着的時候,石氏只能做好一個侍妾的本分,越平凡越不引人注意越好,如今這個光彩照人、彷彿重新活過來一樣的石貴妃,纔是真正的她吧。原來,每個人都有一張假面具,歐陽暖這樣想着,微妙地笑了笑。

石貴妃喜好詩書,與歐陽暖談話似乎也很高興,隔了半晌,才讓她回去,只是臨分離前,她輕聲說道:“本宮喜歡看書,陛下也爲我搜羅了些珍本,難得你我志趣相投,我己讓宮人們揀其中珍貴的抄了幾份,你帶回去吧。”

歐陽暖不知她這是何意,卻也不便多言,沉穩深深一禮退了出去。

這一次的見面,似乎太平常了些,平常之中似乎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周芷君這樣平常地放過自己,總是讓人覺得不安心……

走到院子裡,自然有人引歐陽暖出去,小丫頭長得乾淨利落,說話也很是伶俐,一路順着來時的路走出去,卻看見前面不知怎麼,圍了不少人,還有人大聲嚷嚷着將一個人扭打在地,小丫頭皺皺眉,道:“好像是抓住了一個小賊,郡王妃,還是從旁繞過去吧。”

歐陽暖看了一眼那個方向,確實鬧得很不像樣子,略略點頭。

然而這小丫頭七拐八繞,轉眼卻到了一個陌生的院落,歐陽暖挑眉:“有人要見我?”

“郡王妃,太子殿下要見您。”小丫頭深深跪了下去。

歐陽暖冷冷看她一眼,轉身便走,卻發現院子裡四周都是黑衣的侍衛,她揚聲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肖衍果真從屋子裡打開房門走出來,笑容清淡:“怎麼,這麼怕我?”

“太子殿下言重了。”

“那就是不願意見到我了?”

“不敢。”

靜默,肖衍冷笑,“進來吧,你若是真心關懷你弟弟的話。”

歐陽暖一怔,眼下這局勢,她進去也得進去,不進去也得進去。至於歐陽爵,肖衍爲什麼會提到他?歐陽暖對着菖蒲低聲道:“不要輕舉妄動!”

菖蒲點點頭,略帶警惕地看了周圍一眼。

書房裡很是古樸大氣,靠牆壁的書架上滿滿都是書籍,一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頭,裝飾看來也很平常,唯獨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板都是尋常富貴人家用的白玉石,卻朵朵雕刻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一路走來,宛若步步生蓮,看似尋常,卻是世間少有。

屋子裡燃着淡淡的薰香,散發出溫和的氣味,只是稍稍有些苦甜。

肖衍並沒有靠近,只是從袖子裡取出一張錦絹,丟給歐陽暖。

歐陽暖接過錦絹打開,上面依次寫着兩行女兒家的名諱,足足有十多個名字,她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歐陽爵的正妻人選。”

“……”歐陽暖蹙眉,不由自主握緊了錦絹。

“是不是很失落,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做主。”肖衍見她攢起錦絹,冷笑,“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逼迫……但是,人只要活在這世上,就會有委曲求全的時候。如果你只是想讓你的弟弟做一個普通人,或者是紈絝子弟,都不要緊,也沒人會在意他,但歐陽爵不是,他是鐵了心要做大事……做大事者,放棄的東西自然要比別人多得多,老天是公平的,沒有誰比誰更幸運。”

歐陽暖的眼睛,因這些話沉寂了下來。

“這上面……嫣然郡主的名字排在第一個。”歐陽暖慢慢地道。

肖衍便笑了:“眼下你的弟弟,可是官家閨秀們眼中的英雄,年輕英氣不說,難得還這麼受皇帝重用,前途無可限量,這場仗一過,免不得好多人想把女兒往歐陽家塞,我問你,嫣然進得歐陽家門嗎?”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皇家明珠,是真正的金枝玉葉。爵兒自小調皮,又在軍營裡待了這麼久,野性難馴,恐怕他不懂憐香惜玉……”

“你又不說真話。”肖衍低眉,笑得漠然,“我也知道,你不願意。但是,此事非如此不可。你是聰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有時候,我倒情願自己是個糊塗的人。”這個世道,不管什麼身份的人,聰明反而不如糊塗的好過,歐陽暖又怎麼會不明白。

肖衍回頭望着歐陽暖,卻見她上身蜜合色透紗閃銀束衣,月藍的藻紋繡裙由內外兩層顏色稍有深淺的雲霏紗重疊而成,平添了一段飄逸清雅模樣,不由心中一動,道:“若是旁人,我不會浪費時間與她多這樣的口舌。”

“歐陽暖明白殿下的意思,也多謝您體恤的心意,只是爵兒的婚事……”歐陽暖頓了頓,聲音清凌若破冰之水。

肖衍被她盈盈眼波所及,只覺遍體似被溫軟恬和的春水瀰漫過,驟然洋洋一暖。她向來神色冷淡,如今神色這般溫柔,倒叫人意外。他很有自知之明,她向來厭惡自己之極,如今肯這樣和煦的說話,不過爲着她最關愛的弟弟罷了。

得知她進府,他就丟下成堆的公務趕去花園,誰知卻撞上那一幕。好心爲她解圍,卻被她用那種冷淡的眼神望着,從那時候起,肖衍對歐陽暖的剋制經過在那麼長的時間的滋長蔓延之後,茂盛的再難以駕馭。他早已不再是小心謹慎的皇長孫,他等待的時刻正是像現在準備好的一般……一個可以把握一切的男人,很快,他將登上御座高處,成爲萬衆矚目的天子。可是,連一個女人,他都無法得到。

“一旦你弟弟娶了郡主,他這一輩子就和爭鬥分不開了,想要逃脫也不能,想要平安喜樂更是妄想,就算我會放過他,別人也不會!然而,這件事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肖衍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只要你……”

“我不願意。”歐陽暖一怔,不等他說完便明白了言下之意,她隨即回答,很鄭重,很認真。

肖衍心頭怒火騰地升起,一把將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杯砸在地上,清脆的一聲響動,隨即水花四濺:“大膽!跪下!”

歐陽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已經讓他的怒火升到了極點,更別提還有血液裡漸漸有一種急速的奔騰,他不知這種焦躁從何而來,明明他沒打算對她發怒,更沒想要嚇着她……

歐陽暖的目光停留在腳邊的茶杯上,靜靜地跪倒在地。

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肖衍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盯着她。歐陽暖的頭垂得很低,只是眉宇緊緊地蹙到一起。他一直強迫自己放棄她,可這個冰塊一般的女人,怎麼就會如此的攝人心神呢?“永安郡主,我聽聞你身邊有個與護衛私通的丫頭,可有此事。”“殿下,此事純屬謠言……”

“謠言?本朝女子專以柔順爲德,你倒是言辭犀利啊。”

“殿下,我身邊的丫頭都是嚴加管束,絕不會作出苟且之事。”

“苟且之事?你未嫁之前,肖天燁曾經向先帝請求指婚,更有人告訴我,他與你兩情相悅,這樣說來,你們豈不是早已作出了苟且之事?而今,我雖然貴爲太子,卻對你念念難忘,如此說來,我離你口中的苟且之事也不是很遠了?”歐陽暖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歐陽暖,既然你爲一己私利可與肖天燁相交,如今爲了你的弟弟,爲什麼不能來求我?你說呢?郡王妃?”歐陽暖突然擡起了頭,眼睛瞪得很大,她的眼光如此分明,散發出難以形容的光彩,帶着點驚詫,帶着點怒意,這樣的目光,讓肖衍複雜的心緒無處遁形。無名火突然升起,肖衍幾乎惱怒的不可遏制。

肖天燁之事,當初,歐陽暖確有私心,可是她又如何能承認當時以她的處境,根本不能掙扎,更不能拒絕,然而卻也不曾做下他所指摘的罪狀。歐陽暖的膝蓋上有一種蔓延的疼痛,幾乎是希望他立即讓她滾出去,她便不用繼續跪在這裡。可是他的訊問似乎沒有止境,不知是否是因爲跪的久了,還是他的話越來越不能讓她明白,歐陽暖忽然覺得小腹隱隱酸脹,腰間也是痠軟不堪,幾乎要跌倒。

頭越來越昏,聽到他還在說話,在質問,好像還提到了肖重華……歐陽暖只覺得冷汗佈滿了額頭,一滴滴粘在睫毛上,全副身心忍着疼痛,等她再次凝住心神的時候,就又是看到男子的衣袍遮住了眼前的視野。還沒有反應過來,竟被一把帶住,然後她整個人也跟着被拖了起來。“歐陽暖,聽見我說的話沒有!”歐陽暖已經耗盡了所有的體力,更是幾乎聽不清他說什麼,也顧不得所謂的尊嚴和得體,只得勉強說:“太子恕罪,我想是跪久了,一時沒了知覺。”只是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出賣了她,肖衍放開了手,歐陽暖全無反應的撞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尖銳的痛刺得她幾欲昏厥,胸口像是被巨石一遍遍的重擊,嘴裡泛滿了甜腥的味道。“你究竟怎麼了?”

歐陽暖的身體完全站不起來,哪裡還能夠回什麼話,倒是一連串的汗混同着淚滾到地上。

肖衍看到她的額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眼裡不斷的有淚水滾下,一滴滴打在玉石板上。看着綿軟的身體簌簌抖動,這輕顫忽然無可抑制的震動了他。他突然上前捏住她的手腕,似乎略施力氣,就會輕易折斷。

肖衍看來十分的憐香惜玉,實際上他從心底憎惡女人的眼淚,因爲那是懦弱的表現,然而此刻看到歐陽暖的模樣,他的內心卻暗涌着無法言明的**。他身邊的美人太多了,從成年開始就是這樣,所以他從來不曾對一個女人這麼上過心,倒是遙遠的帝位才能吸引他。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是個例外,不知從哪天起,她開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讓他不可理喻的憧憬着。此時他無法思考,只想把她吞入腹中,這個女人是個迷惑人心的妖精,但他一定要得到她。

如果在最初歐陽暖像其他女人一樣討好他、諂媚他,他根本不會看她第二眼。

下一刻,一陣暈眩,歐陽暖竟被他打橫抱了起來,身體離開了硬的硌痛骨頭的地面,還沒來得及反應,肖衍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帶來些涼意,讓她霎那間清醒了過來:她竟然在他懷中,而這個太子竟就靠的她如此之近,他的呼吸讓人想起步步逼近的野獸,駭得她一陣陣的戰慄。她慌亂惶恐的想要離開,被他伸出的一隻手阻住了。頃刻間,她的領口被扯了開去,散在肩胛下。他的兩隻手緊緊地捏住了她的手臂。

“歐陽暖,我實在是好奇到底是什麼吸引了我,也許得到了你,我就不會這樣發狂。”歐陽暖只覺得寒意從小腹一路升上來,蔓延到四肢百骸:“殿下,我是明郡王妃!”“那又怎樣,我想要的女人,就是屬於我的!”歐陽暖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人,全然不知該如何行事,因爲此刻雙眼通紅的肖衍,彷彿完全換了一個人,像是被一種可怖的力量驅使着。

肖衍的手上加了力氣,歐陽暖驚恐地叫到:“若是陛下知道此事,一定會……”肖衍突然覺得,歐陽暖的肌膚冷的似乎沒有溫度,更是渾身不住戰慄着。他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想查看她的身體究竟怎麼了,讓她如此痛苦。看着她不住喘息,掙扎着要脫離他的控制,他只能在心裡恥笑她徒勞無功的努力。

“歐陽暖,現在一切都是握在我手裡的,不要天真了!”

全無預料的,歐陽暖拼了命地掙扎,一不小心從他身上滾下來,整個人無意識地狠狠撞向案几,肖衍冷笑着揚手打翻了書案,把她提了起來。再不給她機會逃脫……

肖衍的外貌十分清雅,可是此刻卻爆發出可怕的暴戾之氣,彷彿有什麼東西勾出了他的本性:“如果你求救,讓別人看見你這副模樣,會有什麼後果,你應當知道!”

歐陽暖緊緊閉起雙眸,心中幾乎痛恨得發狂。若是肖衍有一點理智,他也應當知道做出這種事情會有什麼後果,這是她知道,肖衍卻忘乎所以的!

“歐陽暖,睜開眼睛,你眼前的不是肖天燁,也不是肖重華,而是我,是我!”

身體很痛很痛,有抽搐一樣的疼痛在小腹如蛇一樣開始蔓延,像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在體內流失。他的身體滾燙,歐陽暖卻覺得渾身發冷,千鈞一髮之間,突然聽見外面有巨大的喧譁,門像是被人猛地打開!

“暖兒?!暖兒?你怎麼了?!”

歐陽暖聽得出來,這是林元馨惶急的聲音,可是她沒辦法回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有一個臂膀突然抱起了她,歐陽暖吃力地擡頭,絳紗平蛟單袍,白玉魚龍玉帶,是,是郡王的常服。肖重華!耳邊似乎聽見他胸膛劇烈的顫動,從未聽過他疾言厲色,那般的憤怒,肖重華,你一定是瘋了,怎麼能擅闖太子府。如今在朝中,肖衍最忌諱的就是你,你怎麼能在這時候作出這樣的舉動!

歐陽暖想要開口說話,可是腹中好疼,一絲絲剝離身體的溫熱,那樣溫熱的流水樣的感覺,從身體裡汩汩而出。

最後的知覺失去前,暖兒,她突然聽見肖重華這樣叫她的名字,他的聲音這樣惶急、痛苦而隱忍。

有滾燙的眼淚打在她冰冷的臉頰上。

你在哭了嗎。

朦朧中,她卻覺得好笑,肖重華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落淚呢?亦或,這,只是她一場可怕的夢境……

第151章四兩撥千斤弟弟不能死第192章三言兩語定終身第189章男裝麗人戲院驚魂是猛虎還是毒蛇太子府內婚事重提第183章武國公府上門提親身居高處的邂逅重生十二歲第175章第十四章第168章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第200章是猛虎還是毒蛇第161章第179章第十九章狹路相逢狠者勝第176章第156章第一章第182章第十九章第189章成大業者不拘小節第190章第199章陌路遇親別有隱情危機四伏的宴會第十一章雞飛蛋打算盤落空前世的荒唐人生重生十二歲大結局(上)風雲暗涌婚事定第二十章大公主的賞花宴四兩撥千斤驚心動魄的變數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164章天有異象婚事難平皇長孫請婚英雄救美是力氣活殺雞儆猴的威懾力愛錯便是一生之恨山雨襲來風滿樓第202章第146章第148章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後媽生產驚魂夜下殺手深夜奔亡第179章重生十二歲詭異莫測的燕王府第二十一章到時候把你一塊交代了第十八章第148章上門興師問罪第三章狹路相逢狠者勝第二十章第182章求大小姐救命寧國庵鴛夢難圓詭異莫測的燕王府傾國傾城美人皮渣男又見渣男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169章第147章第170章第162章栽贓陷害是力氣活攪渾一鍋粥驚心動魄的變數二小姐變成落湯雞狀告主母的姨娘第156章間諜與反間諜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第161章欠我的你自己來還第十六章第六章並稱爲京都雙璧第183章狀告主母的姨娘割舌頭和變太監並稱爲京都雙璧燙手的山芋不好接第一章第186章
第151章四兩撥千斤弟弟不能死第192章三言兩語定終身第189章男裝麗人戲院驚魂是猛虎還是毒蛇太子府內婚事重提第183章武國公府上門提親身居高處的邂逅重生十二歲第175章第十四章第168章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第200章是猛虎還是毒蛇第161章第179章第十九章狹路相逢狠者勝第176章第156章第一章第182章第十九章第189章成大業者不拘小節第190章第199章陌路遇親別有隱情危機四伏的宴會第十一章雞飛蛋打算盤落空前世的荒唐人生重生十二歲大結局(上)風雲暗涌婚事定第二十章大公主的賞花宴四兩撥千斤驚心動魄的變數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164章天有異象婚事難平皇長孫請婚英雄救美是力氣活殺雞儆猴的威懾力愛錯便是一生之恨山雨襲來風滿樓第202章第146章第148章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後媽生產驚魂夜下殺手深夜奔亡第179章重生十二歲詭異莫測的燕王府第二十一章到時候把你一塊交代了第十八章第148章上門興師問罪第三章狹路相逢狠者勝第二十章第182章求大小姐救命寧國庵鴛夢難圓詭異莫測的燕王府傾國傾城美人皮渣男又見渣男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169章第147章第170章第162章栽贓陷害是力氣活攪渾一鍋粥驚心動魄的變數二小姐變成落湯雞狀告主母的姨娘第156章間諜與反間諜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第161章欠我的你自己來還第十六章第六章並稱爲京都雙璧第183章狀告主母的姨娘割舌頭和變太監並稱爲京都雙璧燙手的山芋不好接第一章第1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