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豬吃老虎

歐陽暖陪着林元馨回去,重新幫着她換了衣裳,然後屏退了丫鬟,親自爲她梳頭。

歐陽暖雖然說要親自動手,一旁的丫鬟們卻半點也不敢離開。剛纔她們被大小姐的人攔在外頭,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衝過去救下林元馨,若是事後侯爺夫人追究起來,一百個她們都不夠死的,此刻又怎麼敢懈怠。於是,山菊捧着妝匣,桃夭捧着胭脂水粉,蘭芝侍奉茶水,小竹輕手輕腳地端來精緻糕點,一時屋子裡衣香鬢影,錦繡環繞。

林元馨坐在銅鏡前,肩上披着一條專爲梳頭用的玫瑰紫繡巾,歐陽暖拿着梳子,親自爲她挽發。

“剛纔,你這丫頭是故意的吧,也不提早說一聲,幾乎把我嚇死。”林元馨嗔道。

歐陽暖那雙黑亮沒有情緒的眼睛微微一動,卻並不開口,專心致志地梳理着林元馨烏黑的秀髮。

“你老實說,什麼時候看見那些人站在那兒的,還有……還有他……”

這個他,說的自然是皇長孫了,歐陽暖微微一笑,從盛放着首飾的匣子裡挑了枝珍珠步搖,長長的珠串垂下,歐陽暖輕輕將它在林元馨髻上比了一比,只覺得過於華貴,便丟下步搖,在她頭上簪上一支五彩絲攢花結水晶的孔雀釵,林元馨說話之間,串着水晶的五彩絲在她烏黑的發間驟起驟伏,十分耀目。

歐陽暖慢吞吞地道:“表姐可是想太多了,我哪裡知道他們會站在那裡,又怎麼計算得出皇長孫居然也在,我又不是神算子!”

“那你還放手!”林元馨愕然!

“表姐,你會水的呀,若是一直拉着你,這不上不下的豈不是更難看!”

林元馨:“……”

旁邊的丫頭紛紛笑起來,林元馨惱怒地盯了她們一眼,衆人立刻屏氣斂息地低下頭去。林元馨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歐陽暖:“哼,我都聽見你說放手兩個字了,現在還想瞞着我!”

歐陽暖避而不答,看着鏡子裡的美人,面上微微帶了一絲疑惑,道:“表姐,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林元馨一愣,表情立刻緊張起來,對着鏡子認真看了半天,才道,“哪裡哪裡?”

歐陽暖“哧”一聲笑,用手指刮她的臉道:“剛纔我用力拉着你,幾乎用了全身力氣卻還拉你不住,這不是胖了是怎麼回事?”

“瞎說!”林元馨手中的美人團扇重重在歐陽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歐陽暖哎呀一聲,道:“要不就是人說的心寬體胖,表姐要嫁人了,自然就了了一樁心事,自然而然胖了許多!”

“你還說呀!”林元馨一張粉臉漲得如鴿血紅的寶石,起來要抓她,她卻遠遠笑着逃開了。

若是當時林元馨沒有掉下去,僅僅讓衆人看到姐妹爭執,便是錯全在林元柔,別人也會對林元馨生出不好的印象,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讓她變成徹徹底底的受害者。今日所爲,雖然冒險,卻是兵行險招,連消帶打,只要運用得當,既能讓衆人對林元柔生出厭惡,又能讓皇長孫對馨表姐有了憐愛。只是這些,歐陽暖並不打算說出來。

兩人正說笑着,外面丫頭來稟報說:“二夫人和大小姐來了。”

林元馨手中的團扇重重拍在梳妝檯上,臉上的神色頓時陰沉下來。

歐陽暖微微沉吟之間,林元馨已經冷聲道:“我倒是要聽聽她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蔣氏進來的時候一臉笑容,林元柔則期期艾艾,彷彿帶了些愧疚。蔣氏一進來,就上前拉過林元馨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十足憂慮的模樣:“好孩子,可嚇壞我了,還以爲你有什麼損傷呢!”說着,她不僅語氣惶急,更是紅了眼眶,“老太君和大嫂都在陪客人,一時半會兒走不開,我就自告奮勇先來看看,說起來,這事情全都是我們柔兒不好,可苦了你了。”

剛纔被人推下湖,林元馨心中難免有幾分芥蒂,歐陽暖的表情卻像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恭敬地站在一旁聽她說話。

蔣氏瞪了身後的林元柔一眼:“還不快向你妹妹賠罪!”

林元柔掏出袖裡的帕子,似乎十分愧疚地掩了掩眼角,擦去原本就不存在的淚水,滿是歉意道:“害的妹妹落水,實在是姐姐的不是。希望妹妹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計較,我在這裡向你賠罪了。”

她自己親口承認不是,還上門來道歉,林元馨原本壓抑在心中的怒火自然發不出來了,她看了面容平靜的歐陽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姐姐哪裡的話,不過是姐妹之間絆了幾句嘴,我自己不小心掉進水裡去了,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哪裡用得着親自來道歉,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蔣氏笑道:“這也就是馨兒仁厚,若換了旁人可絕不會輕易原諒的,柔兒,從今往後你可再也不許任性,你是姐姐,馨兒是妹妹,你們都是侯府的女兒,纔是真正的一家人,跟那些外面來的丫頭可不是一路的,別聽信那些個小人的話,把好好的親生姐妹反倒疏遠了!”說着睇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歐陽暖。

歐陽暖聞言,猛地擡起頭,林元柔得意地望向她,卻看到歐陽暖滿臉笑容:“二舅母坐下說話吧。”又對一旁的山菊道:“快去倒茶,怎麼傻站着呢。”

看到山菊應了一聲是,快步離去,蔣氏一愣,林元柔咬緊了牙關,歐陽暖居然指使得動林元馨的丫頭,林元馨臉上還掛着笑容,竟似乎一點異議都沒有,此舉分明是在告訴她們,這裡誰纔是外人!

不管蔣氏安的是什麼心思,她畢竟是二人的長輩,如此做小伏低來致歉,已經是很難得了,她們便是再氣憤,也只能壓着,請蔣氏和林元柔坐下,又特地奉上了幾碟精緻的糕點。歐陽暖笑道:“各家的夫人小姐們都在,舅母到這裡來,方便嗎?”

蔣氏眉眼中劃過一絲異色,笑容卻十分溫和:“那邊正在唱戲呢,實在吵得慌,我也是借這個機會來這裡躲躲清靜。”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自然是要留下。歐陽暖和林元馨對視一眼,目光之中都有些奇怪,卻只能按捺下來,耐着性子陪着她們二人說話,表面上十分平和、親熱……

時間一點點過去,氣氛慢慢緩和下來,林元柔也不再句句帶刺,令人討厭,反而三句話捧一捧林元馨,也不忘記帶一句歐陽暖,十分討人喜歡,其實她若是不刻意與人爲難,倒是個惹人喜愛的美人。歐陽暖剛剛這樣想着,就聽見蔣氏說:“柔兒,你不是說還帶了賠罪的禮物嗎?”

林元柔期期艾艾地道:“我怕兩位妹妹嫌棄,不肯收下。”說着她吩咐旁邊的香秀道:“把我準備的禮物給兩位妹妹看看。”

香秀捧着托盤上來,林元馨猶豫了片刻,便伸出手去揭開上面的紅紗,卻原來是兩個香囊,一個金累絲繡牡丹的、一個銀累絲繡蓮葉的,下端都繫着珠寶流蘇,觀之十分可愛。

“這香囊是我以前繡的,原本就想送給兩個妹妹,一直沒有機會送出手。後來我看到老太君對你們那樣好,心裡不免就有些嫉妒,這才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如今我真的知道錯了,現在將香囊送給你們,雖然不是值錢的東西,卻也是我親手做的,妹妹再也不要生我的氣了,咱們以後好好的,行嗎?”林元柔說的很可憐,一雙杏眼忽閃忽閃,盈盈帶了點淚光。

林元馨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充滿期待地望着她。林元馨看着那香囊,猶豫了一下,道:“既然是姐姐親手做的,自然要留着,我們不敢收下的,你還是收起來吧。”

蔣氏看了林元柔一眼,林元柔會意,立刻站起身,真誠地將那金累絲繡牡丹香囊推到林元馨面前:“妹妹不肯收,就是不原諒我!”說着,主動將林元馨身上的香囊解下來,隨手交給旁邊的山菊,然後親自爲她戴上自己送的那一個,林元馨被她這個舉動驚愕住了,怎麼也想不到林元柔居然做小伏低到了這個地步!

林元柔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脣緊抿着,臉上十分固執,根本不容拒絕的樣子。

蔣氏也笑着道:“姐妹之間要親親熱熱的,這樣纔對嘛!看到你們如此,我也放心了!”

林元柔見林元馨推拒不了收下了香囊,臉上露出笑容,轉而對着歐陽暖道:“暖兒,你也佩上吧,這香囊可是我親手做的呢!”

歐陽暖看着她的笑容,表情淡淡的,轉臉看着那盤子裡的香囊,不辨喜怒。林元柔立刻咬緊了嘴脣,似乎有些自尊心受創的模樣。林元馨也不想局面太僵持,畢竟她還希望暖兒在侯府開心地多陪伴她一些時日,所以便輕輕扯扯她的衣袖,歐陽暖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浮了起來,卻是四兩撥千斤地道:“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着,她讓紅玉將香囊收了起來。

她雖然沒有佩戴在身上,卻到底是收下了。

蔣氏一聲輕笑,那雙閃爍着無數的精明與厲害的眼睛微彎:“這樣纔好。”說着,她站起身,對林元柔道,“你們姐妹坐在一起說話,我先走一步,去園子裡看看。”說着,便看了林元柔一眼,微微笑着扶住丫頭的手離開了。

歐陽暖看看蔣氏離開的背影,微微沉吟片刻,笑道:“兩位姐姐在這裡坐一坐,我去去就來。”說着,她便起身,作勢要離開,林元柔立刻站起來,“等等!”言語之間竟然有三分急切。

歐陽暖瞅着林元柔笑了一笑,林元柔心裡打了個突,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柔表姐這是怎麼了?”歐陽暖裝作沒看見她的異常,奇怪地問道。

“暖兒……這是去哪裡?”蔣氏特意關照過,要她從現在開始片刻不離歐陽暖的,她現在這樣起身走了,萬一計策不成,豈不是要壞了大事!林元柔這樣想着,眼睛裡的急切便更濃了些,歐陽暖看在眼裡,目光微凝。

歐陽暖笑意謙和,不疾不緩地回道:“無功不受祿,我收下了表姐的禮物,自然要回去拿點東西來送給表姐的。”

回去夢雨樓?林元柔的臉瞬間就白了,立刻開口道:“什麼要緊的東西親自走一趟,暖兒讓身旁的丫頭去取來也是一樣的。”

歐陽暖猶帶笑意,聲音不疾不徐,“這物品十分貴重,丫頭們不知輕重,萬一碰壞了豈不是可惜。”看了一眼林元柔越發古怪的神色,她笑道:“柔表姐好像是怕我跑了一樣,這是什麼緣故?”

林元柔到底年輕,處事不如蔣氏手段圓滑,聽了這話就是一愣,臉上半天才強作了一點笑容:“我……我……我只是和你們剛剛和好,想要多說兩句話罷了。”

歐陽暖觀她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故意從紅玉手中拿過那個香囊,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果真見到林元柔的臉色微微變了,她淡淡一笑,似乎沒有察覺的樣子,又將香囊遞給紅玉收起來,鬆口道:“既然表姐要留我說話,那我就不去了,紅玉,你將我房間裡那個紫檀木錦繡匣子拿過來。”她說話的時候,背對着林元柔的方向,手中捏了捏香囊,作出一個奇怪的手勢,紅玉會意,迅速點點頭,恭敬地道:“是。”

林元柔這才鬆了一口氣,林元馨坐在一旁看着,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驚奇的神情。

林元柔原本也不想讓紅玉離開,可是她覺得真正狡猾需要防備的人是歐陽暖,也就沒有過多理會紅玉。

歐陽暖並不拆穿林元柔,只是看着林元馨笑道:“馨表姐,這香囊……”她主動走上前去,轉眼看到林元柔還一動不動的坐在位置上,半點也沒露出焦急的模樣,她才止住了步子,作出端詳的模樣道,“的確十分漂亮。”

接着,三人便坐下來喝茶。過了一會兒,就看到紅玉手裡捧着匣子進來,恭敬地將匣子遞給林元柔,林元柔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她壓根就不放在眼裡,此刻不在意地打開隨眼望去,卻是眼前一亮,“暖兒,這個你要送給我嗎?”

匣子裡,赫然是一朵冰雕一般的水晶牡丹花,觀之燦爛奪目,動人心魄,縱然她見過無數美麗的飾物,卻也不禁眼前一亮。

歐陽暖笑道:“是,這花朵戴在頭上猶如真花一般,還能散發出陣陣清香,令人聞之慾醉,不知道柔表姐喜歡不喜歡。”

林元柔頓時露出一個笑臉來:“喜歡!怎麼會不喜歡!”看到歐陽暖含笑看着自己,立刻擺出矜持的面孔,命旁邊的香秀收下,那模樣,像是生怕歐陽暖反悔一般。

“表姐不妨戴起來?”

林元柔眼珠子一轉,看着歐陽暖道:“那暖兒也把我送給你的香囊佩在身上吧。”

歐陽暖點點頭,吩咐紅玉將香囊取來,自己佩在了身上。林元柔不疑有他,也將水晶花簪在自己發間,又特意走進內室,對着鏡子打量了一番,露出滿意的模樣。

林元馨越看越奇怪,不知道歐陽暖究竟在做什麼,香囊又不是值錢的東西,爲什麼要用貴重的水晶花來換呢?簡直是暴殄天物!

紅玉看了歐陽暖一眼,微微笑道:“小姐,奴婢進來的時候碰見了鄭媽媽,說是老太君要請你們一起去飲宴呢。”

“這個……不太妥當吧。”林元柔從內室走出來,聞言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馨兒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此去被誰衝撞了反倒不美,不如我們一起留下說說話也好。”

她言談之間,竟然是想要讓歐陽暖也留下不離開,這就讓人更加生出疑惑了。林元馨思忖片刻,微微笑道:“那我留下吧,你們去便是。”

蔣氏說過,她到時候佈置好一切會來通知,林元柔擔心時辰太早,還要說什麼,歐陽暖卻已經挽起林元馨的手臂,笑道:“都是內眷,說得上什麼衝撞不衝撞的呢!馨表姐和我們一起去吧。”

林元柔的表情微微一僵,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諸位夫人小姐們的宴席設在花園裡,原本是一邊聽戲一邊吃喝談笑,後來老太君說唱戲唱的頭疼,衆人便停了戲,坐在一起說話。歐陽暖還沒走近,就聽見花園裡笑語喧譁,環佩叮噹,穿過花枝,便看到一羣年輕美貌的小姐們坐在樹下,叫人不覺眼花繚亂。

看見她們過來,南安公府的徐明熙眼波盈盈,手中的薄紗牡丹團扇輕輕扇了扇,笑道:“今日宴客,你們三位可是主人家,怎麼一溜煙都不見了,倒叫我好生好奇。”

林元柔一愣,頓時臉上有些紅,生怕她繼續追問,趕緊道:“這不是來了嗎?”

朱凝碧興致盎然,仍在不住稱讚,“你們來晚了,先前我們在觀賞聖上賜給侯爺的那顆鮫人珠,你們都沒看到呀,那顏色真漂亮,光滑又正,白日裡竟然也熠熠生輝,比我見過的那些個夜明珠都要美麗的多,當真難得。”

徐明熙笑話她:“一個多時辰前的事情你還念念不忘,你真是的!”

歐陽暖聽到這裡,看向紅玉,紅玉微不可察地對她點了點頭,她心中頓時明悟,不由自主的,眼底浮現出一絲冷笑。

林元馨和歐陽暖按位次坐下,一旁的林元柔眼睛還緊緊盯着歐陽暖,這時候,那邊的崔幽若笑着向她招手,示意她過去坐下,她卻視而不見,反而對歐陽暖道:“我和你們一起坐吧。”

這話一說,引得其他小姐們紛紛奇怪的看過來,誰都知道,鎮國侯府大房和二房之間的爭鬥多年不休,林元馨和林元柔之間的關係也很是不睦,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友好了。

正位上,老太君正在和幾位公侯夫人說話,似乎是不經意之間,向她們這裡看了一眼。旁邊的周太君問道:“今天怎麼不見三夫人?”

沈氏看了一眼目光轉向小姐們那邊的老太君,代爲回答:“孟家老太太去世了,三老爺便帶着三夫人和子女一起回去奔喪,這一次本想趕回來,卻沒來得及。”

那一邊,林元馨對提出要求的林元柔笑道:“這裡已經很擠了,你去崔小姐那裡坐吧。”

林元柔臉上的笑容一僵,暗暗在心裡把她罵了一通,悻悻然地去了那邊崔幽若所在的座席。

小姐們的驚訝只是一瞬間,很快便坐在一起談笑起來,朱凝碧正說起上月武國公府的陳蘭馨出嫁的事情,忽地外面起了一陣騷動。

鄭媽媽從花園外進來,面色有些沉,語聲卻溫絲不亂:“老太君,二老爺帶了很多客人向這裡來了,還有……還有不少侍衛!”

聞言,蔣氏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口中嗔怪道:“老爺這是怎麼了,這裡都是女客,他帶着那麼多男子進來,豈不是糟糕?”

沈氏冷冷看了她一眼,揚聲道:“不如請他稍等,讓各位夫人小姐們迴避吧。”

“一個都不準走!”正在此刻,突然聽見一道極爲嚴厲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歐陽暖一擡頭,便看到林文淵氣勢洶洶地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後,是面色凝重的皇長孫等人,最後面竟然還有無數帶着佩劍的侍衛。

衆位小姐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正在說話的朱凝碧驚得一抖,手中杯子裡的花釀灑了一地,其他人不由得議論紛紛,竊竊私語,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片慌亂中,歐陽暖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林元馨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道:“暖兒,你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歐陽暖微微一笑,主動爲林元馨斟了一杯,目光盈盈地道:“這花釀是加入數十種珍貴花卉,經過千日的醞釀才能得到,數百朵的鮮花也不過幾滴,表姐可千萬不要浪費。”

林元馨被她平靜的神情感染,心中也慢慢安寧了下來。

林元柔在一旁看到,冷笑一聲,心道待會兒有你好看的!

“究竟是怎麼了!這裡這麼多女客,你怎麼這樣無理!”老太君把臉一沉,聲音帶着一種嚴厲。

林文淵向她告罪後,向在座的各位夫人小姐們大聲道:“打擾各位,實在情非得已,聖上今日賜給侯府一顆稀世明珠,剛纔大哥命人送來給各位觀賞,再送回去的時候發現明珠竟然已經被人掉了包!剛纔我們已經封鎖了前院,所有男賓已經搜查過了,明珠一定在後院!”他環視了一眼衆人,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一定在你們某個人的身上!”

“荒謬!”定遠公府周老太君頓時大怒,“你的意思是,我們是賊了?”

老太君忙道:“老姐姐切莫生氣!文淵,你也太放肆了,這裡坐的很多都是你的長輩,有什麼事輪得到你胡言亂語,你大哥呢?”

林文淵嘴角露出一絲冷意,面上卻是淡然:“老太君,大哥剛纔飲了酒,身子不適,說要去休息,這裡只能由我來主持!各位夫人小姐,這顆明珠是聖上親賜,貴重無比,剛剛入府就被盜,這盜竊聖物可不是小罪,如果是哪位小姐一時見了喜歡拿去玩賞,就趁着現在儘快還回來,如若不然,待會兒要是在誰的身上找到,我必將稟報陛下,決不輕饒!”

衆位夫人小姐看了一眼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花園,臉色慢慢變的驚恐,她們都想不到,只是來觀賞了一顆珠子,竟然會出這種事。

“既然大家都說沒有。”林文淵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請皇長孫在此爲我做個見證,到時候查出來明珠的下落,可別怪我林家無情!”

衆人都是一驚,盜竊聖物的罪名可大可小,在場誰能承擔得下!一時之間,連剛纔滿面怒容的周太君都不說話了。

聽到這裡,朱凝碧偷偷對旁邊的朱凝玉道:“我不過是摸了摸那珠子,不會怪罪在我身上吧!”朱凝玉笑容一怔,“這……不會吧。”

“朱小姐何必擔心,真正該擔心的是那個賊人!”林元柔偏頭斜瞥了她兩眼,不冷不熱地說着,而歐陽暖恍若未聞,低頭只管喝花釀。林文淵高聲說道:“既然如此,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各位見諒。”他說着,也不等衆人說話,便朝侍衛一使眼色,那些人便要動手搜查。

老太君猛地將酒杯往地上一摔,啪地一聲脆響,碎片四濺,怔得那些侍衛都止住了腳步,她低喝道:“大膽!鎮國侯府是什麼地方,豈容你說搜便搜!在座的全都是女賓,你敢搜一個看看!”

在座的不是公侯夫人,就是貴族千金,怎麼肯容男子輕易近身?林文淵並不慌忙,冷冷道:“那請各位入內室,由丫頭搜身便可。”

衆人面面相覷,站在人羣中的林之染冷聲道:“在座的夫人小姐都是貴重之軀,豈是那些粗鄙的下人可以碰觸,二叔要求,似乎過分了。你將女眷們都當做賊人,若是被外人得知侯府如此無禮,將來誰還敢來做客!”

林文淵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這明珠可是在侯爺的眼皮底下被偷的,聖上到時候追究起保管不力、輕蔑聖意的罪名,你們擔待得起嗎?”

歐陽暖聞言冷笑,原來如此,林文淵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他心心念唸的都是爵位,然而長房有子,侯爺有後,爵位輕易怎麼輪得到他?只有長房獲罪被奪了爵位,他纔有機會得到鎮國侯的位置!皇帝所賜,必將終生供奉,居然在當天就遺失了,長房最少也要落個保管不力的罪名,罰輕罰重都在皇帝一念之間,到時候……得益的可是他!

皇長孫肖衍皺眉道:“林尚書,你今日所爲,的確不妥。”

林文淵似早料到他會反對,故作沉吟道:“這樣……那便折中一個法子吧,來人,帶獵犬過來。”

諸人聞言,都不免相顧失色。

肖天燁冷笑不語,他隱約之間猜到了林文淵要玩什麼把戲,只是他這時候還以爲,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他爲了得到爵位故弄玄虛罷了。

肖清寒輕聲問肖清弦:“大哥,你看怎麼辦?”

肖清弦看了一眼那裡表情淡漠的明郡王,淡淡道:“等。”

丫鬟們忙碌着,匆匆設下椅座,被林文淵邀請來看這一幕戲的尊貴男賓便都遠遠隔着女賓坐了下來,幾乎成了對峙之態。

肖衍面上雖然還帶着淡淡的笑意,眼睛裡卻已經是冰冷一片:“你看,這是什麼戲碼?”

肖重華的眼睛微微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這……皇長孫可能要去問林尚書本人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獵犬便被人牽着帶了過來,是一隻半人高的,渾身皮毛烏黑髮亮的狗。林文淵拍了拍手,旁邊的侍衛便將曾經裝有明珠的匣子給它嗅,過了片刻,便牽着它去尋明珠上的那種香氣。

獵犬烏黑的鼻子從每一位女客身旁嗅過去,突然對着朱凝碧兇猛地叫了起來,朱凝碧驚呼一聲,幾乎要暈倒,旁邊的朱凝玉趕緊解釋道:“我姐姐只是摸過那明珠,許是那時候留下了氣息!”

衆人一陣鬨堂大笑,肖清寒看到朱凝碧花容失色的表現,笑的最大聲,引來朱凝碧惡狠狠的瞪視。肖清弦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適可而止,他吐了吐舌頭,表示自己很無辜,卻又忍不住笑的更大聲。

當獵犬停在歐陽暖身邊的時候,犬吠的聲音更大更厲害,林文淵冷冷一笑,蔣氏隨即心中歡喜,林元柔強自按捺臉上的笑容,故意驚呼道:“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明珠在你的身上!”

獵犬還在對着歐陽暖不停地叫着,蔣氏裝作無意之中發現了什麼,失聲道:“暖兒,好像那狗是在對着你的腰間叫呢!”

林元柔彷彿抓住了她致命的弱點,朝着歐陽暖露出刻薄殘忍的笑容來。

林文淵走到歐陽暖跟前,傲慢地道:“暖兒,你腰間佩着什麼?”歐陽暖微微一笑,悠悠地說道:“這是今天柔表姐送給我的香囊。”林文龍挑眉望向一邊的林元柔,她高聲道:“是的,我送了兩個香囊,一個是送給馨兒,一個給了暖兒。只是,怎麼狗只對着暖兒叫呢!”

所有人懷疑的目光都落在了歐陽暖的身上,那目光一道道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叫人心中起了寒意。肖清寒率先道:“你們都這樣看着她幹什麼,歐陽小姐絕不會是賊人!”

這聲音在死寂的花園裡引起一聲迴響,讓肖清弦有一種將他立刻打昏帶走的衝動。林文淵冷笑一聲,道:“只是香囊嗎?我看,暖兒你還是將這香囊拿出來吧。”林元馨聞言大驚失色,這香囊是林元柔送的,如今竟然鬧出明珠失竊的事,林文淵又是這樣的咄咄逼人,一系列的事情全都聯繫在了一起!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她一把抓住了歐陽暖的手臂,瑩白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心中的惶急通過指尖成功地傳遞給了歐陽暖,歐陽暖看了她一眼,安撫性的一笑,轉而擡起頭,站起來,淡淡道:“這麼說,二舅舅是懷疑我偷了東西?”

老太君惱怒地道:“林文淵!你到底要幹什麼!”

“只是以防萬一罷了,若暖兒心中沒有鬼,何必在意?把香囊拿出來就是!”林文淵完全不理會老太君的憤怒,步步緊逼,一隻手已經堂而皇之地伸到了歐陽暖的面前。

那隻手,掌紋交錯,滿是習武之人風刀霜劍磨練出來的繭子,帶着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歐陽暖看着這隻手,微微一笑,道:“二舅舅,這香囊是柔表姐送的,你說這話的意思,豈不是連她一起懷疑了?”

林文淵的目光宛如利劍落在歐陽暖的身上:“禮物既然已經佩戴在你自己身上,難不成別人還能做手腳嗎?”

他果真是早有準備,成足在胸,設好了圈套,只等着她落下陷阱。一旦從自己身上搜出了明珠,就落實盜竊的罪名,到了皇帝那裡便是勉強脫罪也要落個名聲盡毀!明珠既然已經賜給了鎮國侯府,保護明珠就成了林文龍的分內之事,到時候秦王再參鎮國侯一個護寶不利的罪名,皇帝若是怪責下來,十個林文龍也吃罪不起!望着他駭人的神情,歐陽暖輕笑出聲:“二舅舅何必惱怒,要看就看吧。”說着,她解下香囊,隨意地丟給林文淵。

林文淵冷笑,將手中香囊整個翻了過來,卻驀地呆愣在原地,“這,這怎麼回事?!”他失措地低喃,因爲香囊之內,只有一枚白玉蘭花朵,其餘……什麼也沒有。他不敢置信地將香囊反覆翻了幾遍,面色越發白了,那邊的林元柔也快步走過來,要幫着他一起翻看那香囊!

香囊裡面曾經裝過寶珠,自然會留下一絲氣味,這獵犬想必是因爲這個才盯上了自己,然而他們卻沒想到,什麼也沒有搜出來,這還不氣斷了肚腸!

“爹……肯定有啊……”林元柔這樣說道,突然發現全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時紅了臉,道,“我是說,既然獵犬叫的那樣厲害,自然是有問題的。”

“搜完了吧。”歐陽暖淡淡看着林元柔,目光犀利異常,瞧着她額上已沁出了點點冷汗,便笑道:“二舅舅,這回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林元馨還在翻那個香囊,幾乎把每一根絲線都拉出來了,也沒有找到那顆明珠,就在這時候,一道黑影突然掙脫了侍衛手裡的繩子,猛地向林元柔撲了過去,她絲毫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撲倒在地,頓時尖叫一聲,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爹爹!救命!救命啊!”

獵犬在林元柔的頭上拼命地踩着,幾乎將她一頭如雲秀髮都踩成了雞窩!衆人鬨堂大笑起來,笑的最起勁的莫過於剛纔丟過臉的朱凝碧,幾乎要失去了貴族千金的儀態!

林元柔驚呼不停,蔣氏驚慌失色地站起來,林文淵已經大喝一聲將那獵犬強行拉開!旁邊的香秀和春蘭立刻衝過來扶她,林元柔這才跌跌爬爬地站起來,去因爲整個髮髻全都散了,一時釵環全都摔在地上,那獵犬嗷嗚一聲,又要撲過來,好在侍衛將其牢牢拉住,再不肯讓它嚇人!只是這樣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地上的那堆釵環,忽然聽見朱凝碧驚呼出聲:“你們看!”

林元柔正低頭整理衣裙,突然聽見衆人發出陣陣驚呼,她擡起頭,完全糊塗了,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所有人都用那樣驚異鄙夷的眼神盯着自己!便順着他們的視線向地上望了一眼!

卻看到那一堆釵環之中有一朵水晶花被摔了個粉碎,一顆明珠滾了出來,靜靜躺在陽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輝。

“這怎麼可能!”林元柔披頭散髮,幾乎失態地大聲叫了出來!怎麼可能!她明明將明珠放在了那個香囊裡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她!是她送我的水晶花!”林元柔驚聲道,指着歐陽暖的方向就要撲過去!

肖衍突然冷聲道:“林尚書,你家的小姐剛纔推了我未來的妃子下水不說,現在還這樣瘋癲,你就這麼容許她放肆嗎!這就是你的家教和規矩!”

林文淵和蔣氏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驚駭的表情。林文淵聞言立刻反應過來,大聲呵斥道:“還不快扶住你們小姐!”

一旁的香秀和春蘭立刻撲過去,盡力抓住林文柔的胳膊,迫使她冷靜下來,蔣氏快步走到林元柔面前,厲聲道:“柔兒!”

林元柔終於稍稍冷靜了些,她指着歐陽暖道:“是你送給我的水晶花!是你冤枉我!”

歐陽暖聞言一愣,頓時露出委屈的神色,林元馨怒聲道:“柔姐姐怎麼這麼說,你送我們香囊,我們回贈你一朵水晶花,只是聊表心意,現在出了事,怎麼能怪在暖兒的身上?”她口口聲聲的我們,已經是毫不猶豫地和歐陽暖站在了同一戰線上!

歐陽暖從來都是孤身面對敵人,這種局勢任何人蔘合進來都會被懷疑,林元馨卻連想也不想就站在了自己的身邊,歐陽暖的心中涌過一陣熱流,握了握林元馨的手,昂頭對林文淵道:“禮物既然已經佩戴在自己身上,難不成別人還能做手腳嗎?這話言猶在耳,怎麼換了表姐,舅舅就要出爾反爾?”

林文淵沒想到自己說過的話竟然被歐陽暖用來堵自己的嘴,頓時氣得面色鐵青道:“你是說我偏袒自己的女兒!”

這時候,只聽見老太君冷笑一聲,道:“暖兒是我請來的客人,你這樣冤枉她就算了,怎麼真兇已經抓住了,還要抵賴不成!林元柔是你的女兒,這真是做賊的喊抓賊!你做的什麼兵部尚書!捉的什麼賊!”

那話語裡面的寒意,幾乎令林文淵身上一緊,頭皮發麻,盜竊明珠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聖上怪罪下來自己絕對吃不了兜着走!他冷冷看了一眼林元柔,當機立斷決定……棄卒保車!

林元柔看見父親陰冷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幾乎嚇得軟了腿!

就在這個時候,蔣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老爺,我有話要說!”

不動聲色的交鋒太子府內婚事重提狀告主母的姨娘身臨絕境反戈一擊第161章洞房花燭夜第166章第178章第167章男裝麗人戲院驚魂第175章第156章太子府內婚事重提第十三章驚心動魄的變數有野心的大小姐天上掉下個李姨娘有野心的大小姐燙手的山芋不好接第152章失去理智的奢望英雄救美是力氣活腦殘妹一定要找茬第184章意料之外的真相第193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到時候把你一塊交代了殺雞儆猴的威懾力橫生倒養九死一生不動聲色的交鋒國色美人各有芳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大小姐是狐狸精世子佳人深夜相會意料之外的真相第194章第184章身臨絕境反戈一擊第一章第173章背靠大樹好乘涼第六章美人出浴刺客來訪割舌頭和變太監雞飛蛋打算盤落空第201章雷雨夜情意綿綿突如其來的親吻鎮國侯府的風波第十三章路上遇襲千鈞一髮第180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狀告主母的姨娘畏罪自殺還是以死明志風雲暗涌婚事定第184章狀告主母的姨娘國色美人各有芳華第178章男裝麗人戲院驚魂第163章第186章第192章誰是枝頭的紅杏第160章舊書齋重遇肖天燁第182章大小姐是狐狸精沒有敵人就樹立一個敵人成大業者不拘小節不動聲色的交鋒傾國傾城美人皮三言兩語定終身命裡誰是癡心人第155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舅舅們是白眼狼第201章二小姐的復起後媽生產驚魂夜皇長孫請婚太子府中新仇舊怨前世的荒唐人生邂逅皇族中人送命的閻王來了第149章第144章燙手的山芋不好接被激起的鬥志永爲厲鬼世代糾纏第一章欠我的你自己來還成大業者不拘小節祖母壽宴大展華彩第201章後媽生產驚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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