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裡誰是癡心人

歐陽暖猛地從水中出來的剎那,雖然她身上還穿着衣裳,卻終是露出些許潔白的皮膚,一瞬間,飽滿豔麗的少女軀體帶着花蕾綻放的燦爛驚雷般在肖重華眼前炸開,令他目光只被那白玉般的光華所繫,好不容易纔狼狽逃開。

“沒事了,出來吧。”歐陽暖輕聲道。

肖重華怔了怔,才從內室走出來,看見歐陽暖的瞬間,只覺那抹豔麗光芒仍舊照得他心中一片迷茫,少女沉靜的雙眸、纖細的腰身、纖美雙臂掩蓋下仍呼之欲出的旖旎風情總在他心中徘徊不去,沾滿水珠,潔白柔和的背脊如空中明月一般的婉麗皓白。

碧綠的耳墜在歐陽暖白皙的頸間輕快地晃動着,她轉眸望來,雙脣也似乎透出蓮花盛開的清香,“他們都走了。”

肖重華點了點頭。

過了片刻,歐陽爵過來敲門,進來看到肖重華,頓時嚇了一跳:“姐姐……他怎麼在這兒?”

歐陽暖微微嘆了口氣:“明郡王是被人逼到這裡來的,也許這個人,就是咱們的舅舅。”

“林文淵?他想幹什麼?”

“讓人發現歐陽府中私藏刺客,這會是什麼樣的罪名?”

“可明郡王不是刺客!”歐陽爵失聲道。

“在這種情況下,我是不是刺客都不重要,與其將我親手抓住再送交皇帝辦一個主帥私自回京的罪名,還不如當場作爲刺客斬殺來得快。”

肖重華慢慢說道,眼睛裡卻沒有一絲慌亂,顯然早已猜到了對方的心思。

“難怪他咄咄逼人,一是要殺了明郡王向秦王殿下領功,二是索性將罪名栽贓在咱們頭上!”歐陽爵想到了其中關鍵,臉色不由自主沉了下來。

他快速走出去,吩咐身邊小廝出去查探,過了一會兒他得了消息進來道:“門口的門房也說從早上開始就有人在鬼鬼祟祟地窺伺府邸,看來他們的確是早有準備的。”

歐陽爵心中很奇怪,半個月前整個京城還是風平浪靜的,難不成,只是短短半個月的功夫,就真的來了什麼巨大的變動?

就在這時候,菖蒲突然臉色發白地疾步進來,稟報說:“大小姐,不好了,全城戒嚴了!”

歐陽爵三兩步走過去,喝道:“把話說清楚,什麼戒嚴了?”

菖蒲道:“奴婢剛纔聽管事的媽媽說,路上到處都是軍士,聽說已經是全城戒嚴了。”

竟然是全城戒嚴!歐陽暖和肖重華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心中大凜。嚴峻的事態迫在眉睫,京都內共駐紮有禁軍兩萬,外面拱衛京都的三大營共有精兵五萬,倘若秦王矯詔調動城中禁軍,短時間之內,只要關閉了京都各大城門,那麼,城中就是發生天大的事,外頭也絕對沒有辦法干預!

“他開始行動了……”歐陽暖喃喃自語了一句,見歐陽爵同樣是面色發白,便轉頭對菖蒲吩咐道:“吩咐下去,即日起府中上下人等要各司其職不許離位,沒有我的命令不允許隨意出入,不管外頭有多少響動也不許去理會,明白嗎?”

菖蒲連連點頭,快速跑了出去。而歐陽爵在怔怔默立了良久之後,最後好不容易纔迸出了一句話:“真的要變天了……”

歐陽暖和肖重華都沒有言語,肖重華擔心的是朝廷,而歐陽暖此刻卻很擔心老太君他們的安危。自從太子墜馬受傷後,太子府就再也沒有消息傳過來,這要麼是太子府已經被人嚴密監控起來,要麼是太子傷重,不論是哪一種,林元馨此刻的處境都不容樂觀,歐陽暖的心中如同一團亂麻,一時之間理不出頭緒。

此時,京都裡面已經亂成一團,滿大街奔走的百姓和一身甲冑凶神惡煞的禁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沿街店鋪能下門板的全都下了門板,而沒地方躲的路人則全都縮到了屋檐下角落裡,個個用驚慌失措的目光打量着那些打馬飛奔的騎士。不少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同樣一個念頭……這個皇朝,莫不是要變天了?

全城戒嚴的理由冠冕堂皇,是爲了搜查刺殺燕王的刺客,更有人說,連太子突然墜馬也是同一批人在作祟,這樣一來,刺客不只是刺殺親王,更有謀逆的嫌疑,然而有心人就會發出疑問,既然是捉拿刺客,爲什麼負責捉拿的人不是京兆尹,而是禁軍首領呢?可是面對着冰冷的刀鋒,沒有人敢發出這樣的疑問。軍隊不管不顧,挨家挨戶搜查過去,甚至連朝中各位大臣的家中也都難以倖免。很多官員自恃身份不允許士兵入府檢查,可是禁軍首領手裡頭有聖旨,皇帝的玉璽堂而皇之的蓋在上面,無論是什麼人,都要接受盤查,京都的情形一時之間陷入一種混亂。

在宮外衆人惶惶難安的時候,太后卻悠哉遊哉,彷彿根本不知道宮外已經一片紛亂。

下午,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團團,直如扯絮一般綿綿不絕,四處已是白茫茫一片。金碧輝煌的殿宇銀妝素裹,顯得格外靜謐。太后宮裡籠了地炕火龍,又生着四個炭盆,用最上等的銀絲炭,燒得如紅寶石一樣,半點嗶剝之聲都聽不到。柯蓉原先走得急了,被外面的雪浸溼了靴底,又冷又潮,迎面叫炭火的暖氣一撲,半晌才緩過勁來。

“蓉兒給太后請安。”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給太后行禮。

太后擡起頭,看見柯蓉穿着一件大紅羽緞斗篷,映着如玉的容顏灩灩生色,露出裡面一線寶藍妝花百蝠緞袍,領口是一圈厚厚的白狐風毛,聲音輕輕軟軟的,叫人聽見就覺得心裡說不出的舒服,不由笑道:“平身平身,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這大雪的天還要進宮來。”

太后的聲音深沉,猶如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平靜,柯蓉低下頭:“蒙太后恩典,成婚後我也不能常在您跟前伺候,每日裡只能祝禱您安泰吉祥,今兒天氣冷,我擔心您腿疾又犯了,才進宮來看看。”

太后微微嘆了口氣:“傻孩子,只要你嫁得好,便是不在哀家跟前伺候又有什麼?你夫君待你好吧!”

“是,陳家待我很好。”柯蓉靜靜地垂下頭,淡淡道。

她說的這句話很微妙,太后沉默了片刻,笑道:“有些事情你不說,哀家也明白,你放心,有哀家在一天,陳家就得好好待你。”

“是。”

太后若有所思地望着柯蓉,問道:“你老老實實告訴哀家,今兒個到底什麼事情進宮來了?”

柯蓉柔聲道:“太后,蓉兒今天來,是因爲外頭出了很大的事,說是要捉拿刺客,到處鬧得沸沸揚揚,禁軍的人連官員府邸都搜了!太后,您看……”

太后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轉而卻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怎麼,也驚擾到武國公府了嗎?”

“這倒沒有,他們總歸是會看在太后的面上稍客氣些的。”實際上武國公早已爲此事氣病了,柯蓉不好袖手旁觀,便索性進宮來想要從太后這裡探探口風。

“你也糊塗了,跟着那幫人瞎胡鬧!這種事情用得着哀家來管麼?”太后的眼睛漸漸眯縫了起來,“任他們去吵去鬧,只要哀家穩如泰山,你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柯蓉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她這樣說,分明是早已知道一切並且採取默許的態度了……說罷,她不敢再說什麼,只是陪着太后閒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送走了柯蓉,太后想了一會兒,喊道:“來人!”

“是,太后。”太監吳安國趕緊湊到她身旁,躬身答應。

“明兒你到武國公府去一趟。”

“是。”吳安國臉上有一絲疑惑,“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你把秦王爺進的那盒人蔘,帶了去。”太后慢慢站起身來,走入套間,叫兩名宮女打開一口箱子,吩咐挑出幾樣珍玩,另外取了些貢緞衣料,又讓吳安國去內務府取兩百兩金葉子作爲賞賜。

“跟主子請旨。”吳安國又問:“見了蓉郡主,可有什麼話說?”

太后淡淡吩咐:“你跟蓉兒說,我過幾天挑個暖和天氣,接她到宮裡來住兩天。”

“是!”吳安國心道剛纔人就在這裡您可什麼也沒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只是看着太后的臉色,他卻不敢問,只低頭應了聲是。

聽暖閣。

歐陽暖心煩的時候就會練字,今天也是如此。紅玉從水盂裡用銅匙盛了水,施在硯堂中,輕輕地旋轉墨錠,待墨浸泡稍軟後,才逐漸地加力,頓時一股煙墨之香,淡淡在屋子裡縈開,只聽那墨摩挲在硯上,輕輕的沙沙聲。

歐陽暖也不去管旁邊的明郡王,彷彿當他不存在似的,在紙上寫了一個“靜”字。肖重華淡淡一笑,站在一旁看着她寫字。

歐陽暖是一手清麗的簪花小楷,字字骨格清奇,筆畫之間嫵媚風流,叫人心裡一動,肖重華看了看,道:“你練了很多年?”

“嗯,很多年,日夜苦練。”歐陽暖的聲音很平靜。

“爲什麼要這樣辛苦?”

“爲了平心靜氣。”歐陽暖又寫下一個“戾”字。

“你心中有怨恨,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什麼樣的怨恨,可以讓你連琴音之中都帶着恨意。”

歐陽暖的筆端一頓,微微笑道:“郡王誤會了,我心中沒有怨恨。”

“你這話不盡不實。”肖重華低聲道:“我總不會看錯的。”

歐陽暖手中的筆不由自主地停了,有些怔忡地瞧着那纏枝蓮青花碗中的茶,碧綠的茶葉欲沉欲浮。熱氣慢慢地散了,透出一絲一絲的寒涼,她輕輕道:“不論如何,此事總與郡王您無關的。”

案上的香爐裡焚着清香,那煙也似乎很飄渺,突然北窗嘩啦一下子被風吹開,涼風陡至,書案上臨的字被吹起,嘩嘩一點微聲的輕響。

紅玉悄悄換了熱茶,隨即退到一邊去了,屋子裡更覺一片靜寂。

“父王待我母妃很好,對她很敬重,卻也很冷淡。”肖重華突然說道,“可是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沒見她笑過,徐姑姑說,母妃生下大哥的時候父王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來不及回府看她,便去了鎮國侯府看望老侯爺,母妃知道,他不是去看老侯爺,而是去看望你娘,剛開始的時候母妃心裡想不通,便日夜哭泣,甚至無心顧及剛剛出生的大哥,等發現的時候,大哥已經被人下了毒差點死於非命,後來雖然勉強救回來,卻留下了病根,傷了心肺。母妃因爲此事,對清姨生了嫌隙,父王兩次向陛下請婚,都被母妃想法子擋了回去。”

歐陽暖手中本已端起的茶杯就是一頓,猛地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盯着肖重華。一雙瞳仁直如兩丸黑寶石浸在水銀裡,清澈得如能讓肖重華看見自己的影子。

肖重華繼續道:“母妃一直覺得父王是爲了清姨纔會疏遠她,所以心中懷了怨恨,後來她才知道……老侯爺早已準備將清姨許給父王,然而當時政局不穩,陛下爲了安撫江南,才下旨將出身江南豪族的母妃嫁給父王。當她知道自己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時候陛下知道了太子殿下和父王同時愛戀上清姨的事情,一場禍事眼看就要發生,清姨爲了保護親族纔會嫁給你父親,事實就是如此。”

歐陽暖聞言只覺得胸口一緊,手中不知不覺已經一鬆,只聽“咣啷”一聲,一隻茶盞已經跌得粉碎,整杯滾燙的熱茶全都潑在書桌上,紅玉不由“呀”了一聲,歐陽暖驟然回過神來,見桌子上茶水一片狼藉。

紅玉剛要衝上來,卻見到肖重華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托住她的手肘,替她拉高了袖子,但見一截雪白的手臂上一塊燙傷的紅痕,更顯觸目驚心,不由皺起眉頭,轉頭就道:“快去取燙傷藥!”

紅玉飛快地取了燙傷藥來,小心翼翼地看了明郡王一眼,肖重華距離歐陽暖極近,只覺幽幽一脈暗香襲來,縈繞中人慾醉,此時方覺得不妥,撒開了手,道:“你來上藥吧。”

紅玉點點頭,快速將燙傷的藥膏敷在歐陽暖的手臂上,上好了藥,歐陽暖皺着眉頭放下了袖子:“我沒事,你先出去。”她的臉色很蒼白,說這句話的時候,脣上最後一抹血色都消失不見,肖重華沒想到這些話對她來說會造成這樣的震動,不由默然。

紅玉一愣,迅速低下頭悄悄退了出去。

“你說的是真的?”歐陽暖盯着他不放。這一切怎麼可能?!可是肖重華的神情,分明不像是在說謊。

“母妃說,是她對不起清姨,若不是因爲她,父王不會被迫娶了不愛的女子,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嫁給別人,更不用看着她含恨而終。自從清姨嫁入歐陽府,父王大半的時間都不肯留在京都,母妃也因此更加愧疚難安。然而她一旦走到那一步,便再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看着大錯已成,一步步更錯,再無退路了。”

“什麼大錯已成!這樣就能解釋已經犯下的錯誤嗎?你父王若是不能保護我母親,爲什麼要靠近她!你母妃若是怨恨爲什麼不去找你父王卻要記恨在我娘身上!這就是你們的不得已嗎?”歐陽暖的心微微顫抖,聲音幾乎有一絲憤然,她是一個理智的人,可她卻不是一個真正冷血的人,每次觸及林婉清的事情,她就會失去那樣的冷靜,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人生本就有那麼多的錯失和不得已,逼得他們一次次哪怕放不下,也得忍心泣血放下。”肖重華心中微微動容,卻僅僅是轉開了視線,語氣極爲冷淡。“於我母妃來說,再多的尊榮富貴,這一生一世,不過是一個傷心人罷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她說她虧欠清姨的,可我從來沒有這樣認爲過,因爲她不欠任何人的。”

良久,歐陽暖都沒有說話,就在肖重華以爲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她才突然冷笑了一聲道,“是,你母妃自然是無辜的,我娘纔是罪有應得,我外祖父也是個糊塗的人,怎麼能將我娘許給你父王這樣沒有擔當的男人!他再不幸,再痛苦,終究還活着,可我娘是無辜的,她卻要承受他任性妄爲的愛帶來的後果,這難道不是他的錯嗎?”歐陽暖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之中帶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痛意,一滴猶帶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那雪白的面頰,湖藍色的衣領,落下去轉瞬不見。

“我母妃說過,人生那樣短,總要與傾心之人共度,纔不算辜負。可是嫁給自己喜歡又喜歡自己的人,最後還要有好的結果,實在太難太難,她錯誤地期待了不屬於她的東西,奪走了本該屬於別人的丈夫,但她心底仍存相信,願意盡力,只可惜,父王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他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只有清姨一個人。”肖重華的聲音靜靜的,似凝結了一層薄霧,帶了一絲凝重,卻又有些解脫,“其實你說的沒有錯,這件事情裡,清姨和我母妃一個被迫無奈,一個無辜無知,她們都沒有錯,卻又都錯了,但她們也都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最錯的人是我父王。”他擡起頭,看着歐陽暖,子夜般的眸子劃過一絲痛意,“我昨日夜裡悄悄去見他,他對我說,深恨他當年不夠勇敢,若是他能忘了那麼多的不得已,竭盡全力地去愛清姨,如今可能是另外一番局面。”

歐陽暖腕上隱隱灼痛,心中更是痛如刀絞,只低聲道:“天底下的女子,所求不過是真心盼望的那個人,願意帶給她幸福,可惜男子卻不同,他們的心太大,太遠,太深,永遠也沒辦法給一個女子她所仰望的幸福。這場不幸,於燕王妃是,於我娘是,於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

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首詩流傳了很多年,可是誰能真正做到呢?肖天燁口口聲聲能夠爲她做盡一切,可他能做到什麼地步呢?爲了她背棄秦王嗎?他能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嗎?他曾經說過,只要她肯伸出手,只要她肯向他走過去,可爲什麼不是他放下一切,向她走過來?僅僅因爲他愛她,就要求她背棄自己的親人、放棄一切和他相愛嗎?這樣的愛,他能給她一輩子嗎?他是秦王的親生兒子,他也有需要他維護的親族和利益,歐陽暖何嘗不明白他的處境,只是心底總是有些期盼……前世她也曾有這樣的執念,而最後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癡心妄想。今生,她沒有別的路走,也沒有別的法子,惟有心機,惟有鬥爭,這樣無休無止,才能換來片刻的平安。她最看重的,便是親人的平安康泰。即便不爲了自己,也要爲了他們。

歐陽暖突然,輕輕地道:“太子別院裡的那艘船,也是爲我娘建造的嗎?”

肖重華微微笑了:“是,爲清姨建的,我見娘經常背地裡垂淚,還曾想要一把火燒了那船。”

歐陽暖擡起眸子,目光似有一絲意外,明郡王這樣冷靜理智的人,小時候也會做這種衝動的事嗎?

肖重華凝神瞧着她,眸中流光滑溢,大有傷神之態:“爲了此事,父王罰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母妃跪着求情他都不肯饒恕,爲此我也曾經在心裡悄悄盼望世上再也不要有林婉清這個人……”他自嘲,“清姨過世後,我娘幾次三番想要見見你,卻都沒有見成,說是身份不便,可我知道,她不敢見你,因爲從她心底裡,一直覺得很愧疚,若不是因爲這份愧疚,她也不會那麼早就過世。她走之前,對我說讓我儘可能幫她照顧你,可我從心底裡就厭惡清姨,厭惡你,甚至都不想見到你……”他看着歐陽暖,深邃的眸子寒光凜凜,目光冷峻得近乎有些無情:“很抱歉。”

歐陽暖一愣,面上帶了幾分愕然。肖重華像是沒看到她的表情一樣,淡淡道:“我贈給你白狼尾,是因爲這是我想要送給母妃的東西,我不過是在替她表達歉意。而直到我在大公主府上見到你,看你對着衆人笑意瑩然,琴音之中卻又含着無限怨憤,我才知道你過的並不好……”他頓了頓,卻不再說下去。

歐陽暖輕輕嘆息了一聲:“這些話,殿下本可以不用告訴我。”

肖重華笑了笑,目光穿過北窗,看向院子裡的雪:“有些話,怕我現在不說,你就永遠不會知道。若是將來你偶然得知,也只會怨恨我母妃,我總是存了一分私心,不想她永遠的心懷愧疚。”

這話,已經有些自傷之意,歐陽暖的心微微一沉,肖重華這樣說,是不是說明如今的局勢已經到了很壞的地步呢?

就在這一片沉寂之中,歐陽爵突然快步從外面走進來,抖落了一身的雪花,人還在院子裡就高興地道:“姐姐!我給你找了個新玩意!”一邊說着一邊大步走進屋子來。

他玄色風帽大氅上皆落滿了雪,手上提着一個精巧的鎏金鳥籠,外面皆是紫銅鎏金的扭絲花紋,一隻渾身碧綠的紅嘴鸚鵡在鳥籠裡撲着翅膀,那足上金鈴便霍啦啦一陣亂響,那翅膀也扇得騰騰撲起,帶來一陣微風。

歐陽暖一愣,卻突然走上去翻過歐陽爵的手,道:“這手上是怎麼了?”

歐陽爵抽回手,道:“沒事,逮它的時候不小心被抓了兩下,不打緊的!”

歐陽暖自然地瞪了他一眼,替他輕輕取了風帽,解了大氅,交了紅玉拿出去撣雪,聽暖閣裡面點着薰爐,歐陽爵原本連眼睫之上都沾了雪花,這樣一暖,雪花都化了,臉上卻潤潤的。換了衣裳,菖蒲捧了熱手巾來,歐陽暖竟然挽起袖子親自替歐陽爵擦了臉,口中嗔道:“真是傻孩子,爲了一隻鸚鵡,弄得自己這樣狼狽。”

“剛纔出去的時候不小心碰上的,許是哪戶人家飛出來的。”歐陽爵渾然不在意,高興地道,可是一轉眼卻壓低聲音道,“郡王,我已經打探過了,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外面查的很嚴。”

肖重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鳥籠上,面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笑容。歐陽爵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裡,肖重華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什麼時候竟然也有這麼溫和的神情了。他不由自主向歐陽暖看去,卻看到姐姐將熱手巾遞給菖蒲,在他們說話間已經走過去,正拿手指輕輕釦着那籠子,左頰上一朵梨渦若隱若現。他一時有些疑惑,分不清明郡王究竟是在看鳥籠,還是在看歐陽暖……

鸚鵡想來是別人養慣了的,十分的溫順,歐陽暖用指尖輕撫它密密的羽毛,不由說:“真有趣。”

肖重華看着她,在歐陽爵進來以前,她的面容一直都是十分平靜,甚至帶了些冷漠,只是見到弟弟,她卻像是變了一個人,明珠生輝,熠熠照人,笑靨直如梅花綻放,清麗奪目,與往日裡應酬他的笑容完全兩樣。

“啊,雪好大呀!”從門外進來的紅玉輕輕呼了一聲。

歐陽爵轉身對着窗,笑道:“姐姐,雪越下越大了。”

“是嗎?”歐陽暖也走到窗前,只見院中已是白濛濛的一片,銀絮亂飄,撲在窗櫺之上,青石臺階也細細地溼潤過,淡淡反射着幽幽的光。歐陽暖看着院子裡的雪,靜靜道:“爵兒,這鸚鵡你養着吧。”

歐陽爵一愣:“姐姐,你不喜歡嗎?”

歐陽暖搖了搖頭,“不是不喜歡,它是別人養熟了的,你對它再怎麼盡心,它也不會認你做主人,終究有一天會丟下你飛回原來的主子身邊。”

歐陽爵有些茫然地看向肖重華,他根本不明白,那又如何?

肖重華呼吸微微一窒,卻在那個瞬間就明白了,不僅明白歐陽暖話中的含義,更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既然註定要分別,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投注一點感情,他對她感到一種深深的好奇,爲什麼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連一隻鸚鵡的離去,她仿若都無法承受,這究竟是太無情,還是太重感情呢?

歐陽爵充滿疑惑地帶着鸚鵡走了,歐陽暖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沒有出聲。

肖重華在她身後道:“我今天才知道,你也是會真心笑出來的。”

歐陽暖回過頭,直視他的目光,忍受着眼睛微微的刺痛,慢慢道:“真心?這樣的東西,我還有嗎?”

肖重華靜靜地:“你有。”

歐陽暖笑道:“郡王爲何要這樣肯定?”

“你或許曾經遭受過什麼,但現在那些不幸已經遠離你了,你身邊的人,歐陽爵、你的外祖母和表姐他們,都會對你哭、對你笑、對你說真心的話,你面對他們的時候,難道不是真心嗎?”

歐陽暖一愣,旋即陷入了沉默。

“身在皇家,周圍的人不是怕着你、哄着你,便是算計着你,甚至有時候至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你總比我們要強一些。”肖重華的嘴角浮起一絲奇特的笑容,“也許你已經生活在幸福之中,只是你被仇恨矇蔽了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歐陽暖的瞳孔明顯收縮了一下,窗外的飛雪乘風涌過來,沾在她比雪還白的臉上。肖天燁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奪目地望了出來……歐陽暖在風中輕輕打了個寒戰,向前踱了一步,聲音不改平日的清澈平靜,“郡王,您今天說的太多了。”

肖重華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孔籠上了一層溫暖:“我只是想說而已。”

歐陽暖的笑容慢慢變得冷淡,聲音也漸漸低沉:“這些話,郡王不必擔心以後沒有機會再說,我總會想法子將您送出城去的。”

肖重華動了動嘴脣,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究嘆了一口氣。不管他做什麼,她都會產生別的聯想,也許這些話,他就該一輩子藏在心中。

第二天一早,歐陽家的馬車駛出了府,歐陽爵也騎馬跟在後面。

現在大街上管制極嚴,不管是誰家的馬車都要被攔下來接受盤查。歐陽家的馬車剛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被攔住了,朝廷設的關卡,兩個士兵走上來,冷冷的往車內看。

歐陽暖感到身邊的紅玉劇烈的顫抖,她嚇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歐陽暖暗自嘆氣,溫熱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歐陽暖倒不是覺得自己那麼幸運能躲避盤查,只是她畢竟還有個郡主的身份,秦王也還沒有和大公主撕破臉,更沒有到連她一起殺了的地步,但是無論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她也覺得很緊張。

“馬車裡的人快下車,我們要檢查!”其中一個士兵大聲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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