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肖衍醒來的時候,歐陽暖已經服飾整齊的坐在窗邊,只是發並未束着,黑色的長髮流瀉下來,她卻渾不在意,不知在向外眺望什麼。肖衍心中漫過一陣說不清的溫流,起身披起了外袍。

“在想什麼?”他的聲音,幾乎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歐陽暖回過頭,因爲簾子已經拉開了,外面不知何時,遮蔽太陽的烏雲已經散去。在陽光的照射下,歐陽暖兩頰微紅,似一朵燃燒着的木棉花,“殿下,我該走了。”

肖衍上前兩步,急道:“時間還早,我待會兒自然會派人送你回去!”

歐陽暖神色平淡,脣邊泛起一渦笑,“不必了……我已經答應了您的要求。”她咬一咬脣,“就不該再留下去!”

肖衍心中大震,不自覺就去扶她的肩膀。

歐陽暖微微一笑,推開他的手,霍地一起身,青絲如雲流瀉。她並無畏懼,行至肖衍身前福了一福,道:“殿下明知我心中不願,終究以爵兒性命要挾,如此爲難我,如今我已經做到了殿下的要求,還望你遵守承諾,就此放過我!”

肖衍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笑道:“你要我放棄?你可知我費了多大力氣纔要到你,怎麼會這樣一次就算完了。”

歐陽暖也不惱,只是含了淺淺暮春月光樣的笑意,“殿下固然貴爲大曆太子,權傾天下。可我也是公主之女,明郡王之妃,林妃之妹,鎮國侯府的外孫女,若論身份,我會爲殿下招致無盡的非議。”微風拂動她垂散的長髮,愈加趁得她消瘦身量如一枝風中青柳,盈盈生色。只聽她口齒輕靈,娓娓道來,如玉珠緩緩傾落玉盤,極是動人,“其實你強要我服侍已屬不智。我已嫁爲人婦,殿下此舉,無疑是毀人家舍,迫人離散,更何況,你如此一味逼迫,只會讓我心中生恨。”

肖衍銳利的目光似要鑽透她一般,只牢牢盯着她,“你既然想得透徹,今日何必應承我。”

歐陽暖面上一紅,終究漏了幾分靦腆之色,“我總要讓殿下死心的。”

肖衍看着她:“讓我死心?”

歐陽暖緩緩擡起頭來,一雙眸子晶瑩烏沉,定定望着他,“殿下將來是有爲明君,既然已經遂了心願,自然不會再心心念念,我相信,你不會爲區區女子而不顧國家大事。”

的確,若是自己一直得不到,自然心心念念,得到了,也就覺得索然無味了。肖衍一怔,反而笑起來,“你倒是想的很多。”

想得多麼?經歷一世,她對於這些男人的心思,倒還真是有些瞭解。若她堅持不肯從,肖衍只會越加癡迷,但她既然已經以身相許,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這件事情在肖衍看來也就沒那麼重要了。但凡女子,唯有傷透了心,才肯明白世事涼薄,不過如此。她的笑意淺淺涼下來,似一抹淺淺的浮雲,風吹便會散去,“多謝殿下誇獎。”

“不管我說的話你是信還是不信。”歐陽暖聲音溫柔清婉,然而此刻一字一字說來,卻連旁人都能覺得身上冒起森森寒意,“殿下,你若想要與我長久維持這樣的關係,確實絕不可能,重華畢竟是你的兄弟,你應當瞭解他的手腕和能力,奪妻之恨不共戴天,眼下他還一無所知,可來日殿下若還是不肯放手,逼得他動怒,殿下還能安居太子之位嗎?”

肖衍略略思忖,擊掌笑道,“好!好!這心思、脾氣果真是將我摸得很透徹,我無話可說。”他深深看她一眼,“你走吧!今日之事絕不會有人提起!”

歐陽暖彎下身子行禮,臉上露出清怡笑顏,“多謝殿下。”

宮中午宴。

名爲宴會,實則名門公子齊聚,說穿了,是爲嫣然郡主選婿的盛宴。

歐陽暖最終沒有點頭同意這門婚事,楚王的耐心也用盡了,回稟了皇帝要求舉行一場宴會,讓全京都的名門公子都參與,爲嫣然郡主挑選一位佳婿,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他還要求所有的宮眷貴婦都參加。說到底,是要讓歐陽暖知道,沒有她弟弟歐陽爵,多的是人跪着求着要娶郡主。

歐陽暖知道這一點,本可以推說生病不去,可她卻去了,只因她不希望嫣然那個傻孩子太過傷心。果然,當肖嫣然看見歐陽暖出現的時候,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

因爲這一次邀請了不少男賓,女眷們的坐席便設了及地薄薄的透明鮫綃紗幕,紗幕之外又有間隔稀疏的簾子,簾外的人看不清簾內的情形,簾內的人卻可以清楚瞧見外面所有的動靜。

林元馨坐在歐陽暖的身旁,不知爲什麼,卻嘆了一口氣,遠遠看着木偶一樣的肖嫣然,道:“你真的不肯點頭?”

歐陽暖搖了搖頭,“嫣然是個好姑娘,可是她身邊的人卻未必有好心思……”

林元馨笑着搖了搖頭:“他們的確用心良苦,可咱們也未必會被算計了去。”

歐陽暖眼裡含了一絲冰霜:“表姐,我不能拿爵兒的人生冒險。”

林元馨嘆了口氣,嚥下了心中的惋惜:“你就是太護着爵兒了,捨不得他吃一點的苦。”

林元馨不知道,歐陽暖的心中也一直在猶豫。她當然也知道,肖嫣然並不是爲了別的嫁給歐陽爵,她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全心全意地想要嫁給他。這樣的女孩,是多麼天真多麼可愛,可惜……有這樣的出身。不管什麼樣的男人娶了她,都只能像是公主一樣供奉着,這種日子,心高氣傲的爵兒能忍受嗎?再加上,爵兒是在戰場上打仗的人,將來這一生可能都是如此,花朵一樣的嫣然,又能不能給爵兒以最大的支持呢?

歐陽暖正在想着,聽見太監尖細的嗓音喊:“陛下到。”所有人齊刷刷地跪下行禮問安,皇帝端然坐下,揚聲道:“免禮。”

他巡視了一圈玉階下的衆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他來說,自己沒有女兒,從小看着長大的嫣然就像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的,形同公主,既然如此,他自然要想方設法挑選出最優秀的年輕俊傑送給她。這一次,他讓太子爲嫣然挑選了十位出身世家、少有盛名的年輕公子,這是費了極大的心力層層篩選出來的。

歐陽暖看了一眼紗簾外遠遠坐着的那些年輕公子,便知道這一次肖衍的確是下了不少的功夫。這些男子的相貌氣宇果然都是不凡的,只是那不凡有着刻意彰顯的意味,便顯得浮躁和力不從心,再加上他們骨子裡對皇室的畏懼,不知不覺都顯得有些呆板。歐陽暖有些不耐煩,目光轉向別處,誰知卻發現,周圍的夫人們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露出愕然的神色。

林元馨微微一笑,附耳在歐陽暖身邊道:“最近你可出名了呢!”

“出名?”歐陽暖一愣,臉上劃過一絲驚訝。環視一圈,那些人紛紛轉開了視線,可還是有個別大膽的夫人小姐盯着自己看,“她們這是怎麼了?”

林元馨笑道:“如今你與明郡王可是京都皇家最令人稱羨的一對佳偶,向來男子三妻四妾是慣常的事,何況親王貴胄,姬妾更是從來不斷的。可是明郡王身邊只有你這位正妃,連侍妾也沒納一個,更不用說側妃了。”

歐陽暖團扇輕搖,含笑道:“這叫什麼話,聽起來我倒像是個妒婦一般了。”

林元馨笑道:“你以爲自己不是嗎?”

歐陽暖佯怒:“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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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也不拿你開心。”林元馨笑道,“你現在不但嫁給了大曆最文武雙全、丰神俊朗的男子,弟弟又這樣爭氣,那個麻煩……”她隔着紗簾看了一眼肖衍的方向,道,“似乎也解決了。”

歐陽暖一怔,那次見面之後,肖衍果真像是把自己忘記了一般,再也不曾主動邀約,見了面也很是尋常的模樣,但她總覺得,肖衍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彷彿比以前更熱烈,只是……蒙上了一層可怕的壓抑。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畢竟已經得到手的東西,他這樣高傲的人,必定不屑再看第二眼了吧。現在應該會覺得,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得到了也就沒有什麼不同,應該這樣纔對……歐陽暖想着,便向林元馨道:“上次,還多虧了你的幫忙。”

林元馨的脣畔有一絲自嘲:“要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被他纏上,我真希望,能爲你做的更多……”她說着,眼睛看向紗簾對面的肖衍,眼底帶了一層森冷的寒意,那寒意,連歐陽暖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她剛想要說什麼,楚王妃走過來,對歐陽暖笑道:“明郡王妃,嫣然這個孩子我是沒有辦法了,她一直都不肯來今天的宴會,最後是被她父王押過來的,你能不能幫着我勸勸她?”

歐陽暖一愣,卻看到那邊的肖嫣然神情落寞地坐着,拒絕的話便沒有說出口,她點點頭,道:“好,我盡力而爲。”

她向林元馨打了招呼,便離開了自己的座位,一直走到肖嫣然的身旁坐下,肖嫣然看見是她,眼睛裡有一瞬間的淚光閃過,卻終究歸於沉寂。

“那些人,嫣然一個都不中意麼?”歐陽暖問道。

肖嫣然神色落寞地搖了搖頭。歐陽暖心中突然對這個天真的少女感到抱歉,卻又有一種無可奈何,道:“別急,咱們慢慢參詳,必定得一個最好的才能配我們的嫣然。”

肖嫣然道:“你看他們……一個個都那麼諂媚,他們娶的不是我,是嫣然郡主。”

歐陽暖自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可是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知爲何竟有瞬間的柔軟,她淡淡笑了:“你喜歡爵兒那樣的少年英雄麼?”

肖嫣然昂首,眼睛裡閃過一絲從未見過的光彩:“男兒當如歐陽小將軍那樣英武,可你看對面那些人,一個個面如傅粉,全都是些繡花枕頭。不要說與歐陽將軍相比,就連我哥哥他們都比不上!”

歐陽暖笑了,這才真是無妄之災,這是宴會又不是騎射場,這些名門公子平日裡如何放誕,在這裡都要循規蹈矩,看起來自然是拘束得很。肖嫣然眼光這樣高,要怪就得怪肖家的男人太優秀了,導致別人家的少年郎她一個也看不上。她想了想,低聲對一旁的太監道:“去請明郡王過來。”

“是。”

肖重華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對面的少年郎個個都嚇了一跳,慌忙低下了頭不敢向簾子內看,然而女眷們卻都是見過肖重華的,此刻見他錦衣玉帶、風度翩翩,不免都眼前一亮。

肖重華慢慢走過來,他深邃清朗的眼中顯出一種極穩極勁秀的力道,像溫柔的靜謐泛着冷光的劍那般,充滿螫伏的力量,默然之中,毫不掩飾他那渾然天成的尊貴。就連走路的動作也是那般優雅高貴,好看得令人捨不得移開眼。肖嫣然就嘆了口氣:“姐姐,我重華哥哥生的這麼俊,你可真要看好了。”

歐陽暖嫣然一笑,對她道:“他若什麼心思也沒有,我又何需費心。他若已經起了心,我看又如何看得住。”

肖嫣然的臉上就露出疑惑的神情,歐陽暖知道此刻的她還不能體會這句話的意思,也不多作解釋,只是對肖重華道:“嫣然說,男兒應該文武雙全,這些公子的筆墨她都已經閱覽過了,不知道騎射的功夫如何?”

肖重華看了看肖嫣然,點頭道:“何妨一試?”

肖重華命人去向肖欽武說了幾句話,皇帝笑着點了頭,算是應允。肖重華便揮了揮手,命人取來一彎弓。

簾子一掀,對面的人尚未反應過來,肖重華已是迅速搭弦彎弓,箭在弦上,雙眸微眯成一線,手指輕輕一鬆,一聲尖銳的呼嘯,利箭刺破空氣朝他們直直飛射過去。

事出突兀,所有人都嚇呆了。

此箭去勢強勁,夾帶着凌厲的風聲立時朝對面廊柱上直射而去。廊柱下立着三四名年輕公子,大多數人不明就裡,早已嚇得傻了,有人蒼白着臉慌忙往旁邊一避,有人更不成樣子,慌慌忙忙拉過一旁的人擋在身前。

肖嫣然在旁輕輕嗤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歐陽暖亦蹙了眉頭,肖重華的那支箭依舊洶涌迫人。瞬間,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個着藍色錦袍的年輕人,他飛身而起,掀起身旁的矮几擋開了箭,身子一旋輕輕巧巧落於地面。動作迅疾如電,一旁的宮人早看的目瞪口呆,見他穩當落地不由雀躍,一時歡聲雷動。

所有人都在歡呼,肖嫣然的臉上顯出震驚之色。歐陽暖在看到那抹身影的時候不由得頭痛,老天爺,這個孩子什麼時候回來不好,偏偏在這時候回來了。果然,就看到肖嫣然對自己投來哀求的眼神。

歐陽暖嘆了口氣,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爵兒。”

那邊正在歡呼,沒曾想簾子後頭走出一個清麗絕俗的年輕女子來,一時那邊不少人都噤若寒蟬,似乎看得呆了。而剛纔的那個藍袍子的年輕人一看到來人,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飛快地跑過去跪倒在她腳下:“姐姐!”

看到多日不見的弟弟,歐陽暖眼中隱隱有一絲淚花,卻竭力忍住,勉強回頭道:“爲什麼不告訴我。”

肖重華微微一笑,道:“這是給你的驚喜。”

驚喜?這是驚嚇吧。歐陽暖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間自有無限風情。

不只對面那些沒見過她的人驚歎,肖衍也是盯着她,歐陽暖穿着一條翡翠銀白相間的衣裙,是貴族女子時下最喜歡的式樣,外面配的是一襲淺金色絲線織成的紗衣,上面時隱時浮着淺淡花紋,因爲參加宮宴,不得不穿着華麗的服飾,但她身上幾乎沒有掛飾,發上是一朵四瓣海棠,以九片白玉連綴,頸項不過一個白玉項圈,翡翠裙襬層層盪開,閃着忽隱忽現的光芒。與她平日裡的裝扮很是吻合,素淨裡帶着一絲不容人拒絕的獨特美麗。

肖衍試圖將眼睛從她身上移開,可他發現這個努力很徒勞,而且也沒有必要,因爲從她出現開始,就沒有人能把眼睛移開,甚至當她坐在簾子後面的時候,肖衍就能清晰地察覺到她在哪個方向。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每個女人都穿着一樣豔麗的服飾,當大多數人沉浸於蓉郡主傾國傾城的面容時,他就只會不由自主將眼睛放在歐陽暖的身上。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肖衍對自己這樣說道。一個已經得到的女人,本不該再引起他的注意,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他也是這麼做的,就在他以爲自己快要遺忘她的時候,猛地看見她,他才發現自己沒有一刻是將她給忘掉的。

歐陽暖此刻沉浸在見到歐陽爵的喜悅裡,只顧着看到弟弟細長的臉,高挺的鼻樑,微微顫動着的濃密的長睫毛,和眼睛裡閃閃發亮的情緒。她看着他,不知不覺嘆了口氣,回身對着一直躲在簾子後面紅着臉的嫣然郡主招了招手。

肖嫣然幾乎說不出話來,只是看着自己的腳下,不知是在研究那雙美麗的繡鞋,還是在看地上究竟有幾塊玉磚。

歐陽爵笑了笑,對歐陽暖道:“她是誰?”顯然,他根本沒記住這個對他芳心萌動的少女。

歐陽暖頓時笑了:“嫣然郡主。”

歐陽爵看了看那個小女孩,見她一襲曳地月華裙,泛着珍珠光澤的裙幅褶褶如光華流動輕垂於地,月白的顏色稱的她的皮膚雪雕玉琢一般,外面罩的是紫色的宮紗,身上是一幅嵌寶金項鍊,上綴有紅、藍寶石,珍珠及綠色翡翠,還配有一套的耳墜,頭上也是一式十六件的嵌寶金簪,圍繞中間的一支碧玉鳳凰,十分的嬌豔俏麗。他突然笑了,附耳對歐陽暖道:“看起來像是個五顏六色的燈籠。”

肖嫣然不知道是聽到了這句話還是怎麼的,嘴巴鼓了起來。

氣氛有微妙的尷尬與僵持,歐陽暖見這兩人如此,明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由肅穆了口氣向他道:“怎麼突然回來了?”

歐陽爵的臉色一肅,道:“姐姐,我還有正事要做,稍後會去燕王府向你解釋。”

歐陽暖點了點頭,看他快步走到御階前跪倒:“陛下,南詔新帝派使者送來和書,請求兩方停戰交好。”

南詔新帝?歐陽暖一愣,隨即心裡起了一陣漣漪,是肖天燁?!

一時之間,她說不清心裡的滋味究竟是什麼,因爲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久到連她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可是不知爲何,她並沒有徹底遺忘這個人,現在她還能清晰地記得他的每一句話。

“先回去吧。”肖重華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歐陽暖一怔,這才拉着肖嫣然回到座位上坐下。

肖欽武的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道:“讓使者上殿來吧。”

不知爲什麼,歐陽暖的心裡此刻有片刻的心緒不寧,彷彿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她輕輕閉了一下眼睛,就看到南詔派來的使者大步地走上殿來。

南詔的這位使者,名叫董峰,白白胖胖,高身量寬肩膀,五官端正,眉平鼻直嘴正,看上去很是忠厚,實則十分精明。

他出身官宦家庭,祖父曾任內閣大學士,自幼與皇室來往密切,又是秦王的親信,非常熟悉諸王與皇室的關係。秦王一死,他看準時機,與晉王世子肖凌風一起投奔了肖天燁。一年征戰,他在邊境打出六戰六捷的戰績,肖天燁登上南詔皇位後,擢升他二等軍功世職,領忠勇大將軍銜。只是這樣一個人,對肖天燁來說是忠臣,可是對大曆朝來說,卻是一名叛將。居然還封了忠勇大將軍,真是帶了一種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對於肖天燁的示好,肖欽武的心裡是很複雜的,說到底,他憎恨秦王,可他並不恨這個侄子,他已經登基,以前那些腥風血雨都已經過去了,他深深知道,現在大曆朝需要國泰民安,需要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因爲不光是秦王謀逆,在這段時間裡,各地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叛將草寇趁機作亂。在這個時候,肖天燁提出這樣的請求,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可是肖欽武又很擔心,肖衍不會答應。因爲他太瞭解自己這個兒子,肖衍的野心太大,絕不會放過南詔的。

董峰滿面笑容地行禮、上和書,皇帝命人呈上和書,正要讓人賜座,卻突然看見董峰從位置上走出,向着對面走去。大殿裡所有的人都睜大着眼睛看着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只見他邁着沉穩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向歐陽暖所坐的位置走去。他走到離歐陽暖兩米遠的地方站定,微微彎腰,右手放置胸口,衆人知道這是南詔一種禮儀,用來表達最誠摯的敬意。

董峰用一種很真摯的語氣說:“永安郡主,我南詔皇帝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您。”說着,他揮揮手,隨從立刻捧出一尾琴。

這把古琴是桐木胎,黑漆朱髹,通體斷紋,琴身刻有龍鱗,龜坼、流水、蛇蚹、錯雜相間,美不勝收。董峰隨手一撥,古琴發出一聲響,衆人頓時側目,此音高古鬆透、清越而多靈韻,實在是一把難得的古琴。

“這是南詔的聖琴,請永安郡主笑納。”董峰恭敬地道。

他口口聲聲都是永安郡主,並不提歐陽暖是明郡王妃,聽在大曆貴族耳中,說不出的刺耳。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們兩人的身上,大家的目光裡帶着一種難以置信。肖天衍是向歐陽暖求過親沒有錯,可歐陽暖已經是明郡王妃了,他竟然會這樣肆無忌憚,向她送什麼禮物!這簡直就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歐陽爵握緊了拳頭,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幕會發生,他冷冷地盯着董峰,像是要將他撕碎。

歐陽暖看着眼前一臉誠摯的男子,瞬間就明白了肖天燁的意思。

他在告訴她,他的存在。

她緩緩地站起身,向董峰迴了一禮,說:“請轉告你們的皇帝,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禮物。”

董峰輕輕搖頭,仍然維持着行禮的姿勢繼續說:“這把琴在南詔早已流失於民間,我主耗費了很大的心力才能找到,他說過,若是永安郡主不肯接受,這把琴也不必帶回去,當場毀掉就是。”

此話一出,衆官員甚至是皇帝臉上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歐陽暖沒有說話,場下的官員開始皺起了眉頭,旁邊的肖嫣然幾乎渾身都僵硬起來。而坐在高處的肖衍則輕輕地“哼”了一聲。這一身輕哼仿若千斤大石,重重地砸在衆人的心上。

“這的確是一把好琴。”

一瞬間歐陽暖氣息凝滯,因爲暈了淺淡的胭脂而顯得紅潤的面頰,那薄薄的一層血色又迅速的襝去。肖重華走過來,淺淡的三分笑意經脣渲開,倒似足有了七八分,所以話也說得極輕快:“這樣的盛情,我們並不好拒絕,暖兒,你就收下吧。”

措手不妨的直白,便是一種無言的支持。他的話讓歐陽暖迅速的冷靜下來。她微微地抿嘴一笑。這一笑猶如清晨陽光下緩緩綻放的蘭花,清新淡雅,卻又讓人目眩神迷,她神情鎮定地道:“既然如此,便多謝了。”

衆人的臉色這才和緩下來,如果歐陽暖自己收下琴,對於大家來說這是非常失禮的事,甚至會讓人覺得她和肖天燁有什麼私情。而如果她堅持不收,這把琴當衆被毀,今天這場宴會的氣氛一定會變得很僵,影響兩國“友誼”的後果,誰都吃罪不起。可是肖重華出面就不同了,這是丈夫代妻子收下的禮物,又有什麼不能收的呢?

場內的氣氛又恢復了之前那般輕鬆愉快。歐陽暖對着肖重華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種隱隱的情意。

忽然對面發出“砰”的一聲響。衆人順着那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見是一名宮女手拿托盤站在肖衍的桌旁,而托盤中的酒壺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剛纔的聲音就是酒壺摔落地發出的響聲,宮女嚇得呆住了,等回過神來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着太子不住磕頭喊饒命。

肖衍的臉色陰沉地嚇人,放在桌面上的手緊緊地握拳,像是正處於極大的憤怒中。

原本坐在上方的石貴妃皺了皺眉說:“真沒規矩!將這個丫頭拖出去杖責五十大板!”

杖責是有輕有重的,在這樣的宴會上失儀,一定會被活生生打死。不過是打破了一個酒壺,就會賠上一條命。歐陽暖的心中滿是不忍與同情,可是也知道,自己並不方便開口救她。宮女臉色慘白,嚇得瑟瑟發抖,肖嫣然看了看哭泣的宮女,又看了看地上打破的酒壺,從位置上站起來向太子說:“太子哥哥,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要與她計較了吧!”

太子面色稍霽,看着地上不住磕頭的宮女說:“既然郡主爲你求情,你自己下去領十大板吧!”十大板還死不了,宮女面上一鬆,連連磕頭謝恩,又給肖嫣然磕了幾個頭,爬起來低着頭退了下去。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肖衍卻不知爲何,皺起了眉頭。

他的目光向對面看去,此時,肖重華已經順勢站在歐陽暖身邊,剛纔發生的不快顯然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只是一邊笑着,一邊和歐陽暖說着話,歐陽暖拿過酒杯,輕輕喝了一口酒,然後微微一笑,轉過頭對着肖重華說了一句什麼,肖重華臉上的笑意更深,眸子閃閃發光。同爲男人,肖衍自然看得出來,這兩個人之間隱隱有一種氣氛,讓人覺得無法介入他們之間。

一旁早有人關切地問道:“殿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肖衍怎麼好說,剛纔他就是因爲看到人家夫妻同心,所以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強烈的妒忌與憤怒啃噬着他的心,毀掉了他的理智,他差點衝站起來,如果不是那名宮女剛好給他倒酒撞到了他,他此時可能已經站在歐陽暖之前,造成難以想象的局面!

他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她本來就是別人的妻子,不用在意,不用在意,可是看着她對着別的男子微笑,看着別的男人用那樣的目光看着她,他就是受不了,他就是想發怒。

肖衍轉過頭,看着旁邊的人,勉強一笑說:“沒什麼。”

目光又情不自禁落在那個方向,就像是黏住了一般,移都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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