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內婚事重提

歐陽可趴在她的腳下,眼淚汪汪,目光悽然,真的是個十足的可憐模樣。她在看到蘇玉樓要摔死孩子的時候,眼中只有恐懼,只顧着保護她自己地向後退縮,沒有絲毫要衝上去搶下孩子的念頭,甚至沒有開口阻止或者求饒。如果剛纔她肯維護她的兒子,流露出絲毫的母愛,歐陽暖還會覺得她還有一點人性,偏偏她沒有。這樣的歐陽可,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改變。自私、涼薄,只顧自己,不論是對待她的親生母親林氏,還是對待她的弟弟歐陽浩,乃至於對待她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是一樣的,沒有絲毫顧念。

歐陽暖嘆口氣,一點點把她推開:“可兒,你嫁入蘇家,就是蘇家的人,還記得你出嫁之前爹爹怎麼說的嗎?他說你一旦嫁給蘇玉樓,從此就不再是他的女兒。你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又是鐵證如山,我就是想要爲你做什麼,也無能爲力了。”

蘇芸娘在一旁聽見,俏麗的臉上慢慢都是得意:“這可是你說的!若是我們蘇家將這個賤人處死,你們歐陽家也不會來干預嗎?!”

處死!他們蘇家明面上看是江南巨賈,一副自矜身份的樣子,出了事情只會想到這等野蠻惡劣的處置方法,歐陽暖在心底冷笑一聲,雖然她對歐陽可沒有絲毫的同情,卻也對蘇家人的惡劣行爲很是不齒,她冷冷地道:“蘇公子,你可要想想清楚,如今你不過是因爲可兒一時騙了你感到惱羞成怒,可你也不能殺了她,會影響蘇家的名聲。若是被有心人追究起來,對蘇家也很不好吧。”

蘇夫人聞言一愣,雖然很不情願,但她還是得承認,歐陽暖說的沒錯。如果將歐陽可這樣處置了,只怕要鬧出什麼事情來,最重要的是,可別讓蘇家的名譽掃地了。她將周圍的人掃了一眼,最後點點頭,對蘇玉樓輕聲道:“咱們根本不需要髒了自己的手,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蘇玉樓認真想了想,又盯着歐陽可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道:“來人,把她帶下去!”

歐陽可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在她心裡,蘇玉樓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她費盡心機嫁給他,他卻是這樣來回報她的?她瘋了一樣地撲過去,死死抓住蘇玉樓的衣襬:“玉樓,就算我對不起你,可我也幫過你啊,如果沒有我,你現在……”她的話剛說了一半兒,就被蘇玉樓惱羞成怒地一巴掌打斷了,他最恨的就是別人提起他平白無故的牢獄之災,尤其是歐陽可嫁入蘇家後,整天都提起這件事,生怕他忘記了她歐陽可對他的恩德一樣!當真可惡之極!

歐陽可被這一巴掌打懵了,醒悟過來後,她指着蘇玉樓,美麗的面容整個扭曲:“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小人!將來一定會有報應的!”

蘇玉樓在衆人面前丟臉,早已怒到極點,聽到這話,立刻上去猛地踢了她一腳,隨即冷笑道:“什麼報應,我等着看!來人,還不快把她押下去!”

兩個丫頭來拉歐陽可,歐陽可毫不猶豫地把一個丫鬟重重推開,然後倏地一聲尖叫,向蘇玉樓撲過去,不停地廝打他,尖利的指甲在他臉上劃過數道血痕:“蘇玉樓,你怎麼對得起我!如果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商人之子!”

蘇玉樓氣急敗壞:“低賤?我低賤還是你下賤?”他將歐陽可猛地推倒在地,咬牙切齒地摸着自己的臉,“明明是你挖空了心思想要嫁給我,你以爲我願意娶你嗎?居然還敢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事情,簡直丟盡了我的臉面!”

他們如同兩隻發了狂的野獸,相互攀咬着,相互責罵着,無情的撕裂他們最醜陋的一面,展露在人們的面前。那麼的虛僞,那麼的無情,那麼的讓人震撼。

歐陽暖皺皺眉,李長冷喝一聲:“夠了沒!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呢,要打要鬧都滾出去!若是驚擾了院子裡的貴客,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蘇夫人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歐陽暖,又看了看從始至終緊閉着門扉的客房,一時有些躊躇,拉了拉蘇玉樓的袖子,道:“要處置回去再說!別在外人面前丟臉!”

蘇玉樓冷哼一聲,甩袖子大步離去了,歐陽可鬧得披頭散髮、渾身無力,被兩個丫頭架起來也跟着走了。蘇夫人冷笑着望了一眼歐陽暖,拉着還不服氣的蘇芸娘也要離去,蘇芸娘猶自道:“娘,咱們現在可不用怕她……”

歐陽暖聽着這句話,彷彿沒有在意,心底卻暗暗驚奇。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下起了綿綿細雨。客房的門打開了,紅玉撐着油紙傘,林元馨慢慢走到歐陽暖身旁,望着遠去的蘇家人,她慢慢道:“難得的機會,爲什麼不徹底除掉她?”

歐陽暖淡漠地道:“表姐,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林元馨微微笑了:“我總不能一直這麼軟弱下去。不過,你不殺她也好,我知道,你剛纔放過那個孩子,是因爲你心軟,可是蘇家人可不會那麼好心腸,對歐陽可他們就不會那麼客氣了,這樣一來,她比死了更慘。”

歐陽暖不置一詞,歐陽可會是什麼結果,她一點也不關心,死也好,活也罷,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一早,飄灑的細雨侵打在窗櫺上,把書桌前的書都打溼了。

“蘇家派人把二小姐關押起來了,看守的很嚴密,連今兒的早飯都沒給送。”紅玉低聲回報。

歐陽暖坐在棋盤邊,手裡拿着一枚白子,問:“關在哪裡了?”

紅玉道:“就關在客房後頭的馬廄裡,下了一夜的雨,那裡又溼又冷,哪裡是女人能呆的地方呀,蘇家人還真是夠狠心的,二小姐叫了一晚上也沒人理睬她。”

林元馨冷笑道:“如今蘇家人巴不得歐陽可死在這裡,也省的傳出去丟人現眼了,又怎麼會理她!這也是她自作自受,若非她非要嫁入蘇家,也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歐陽暖沉默,冥思了半響,這才落了一顆白子放在了棋盤上。

林元馨喝了一口茶,見她半天都不語,才輕聲道:“暖兒,外人而已,你何必關心。你難不成忘了嗎,那對母女當初是怎麼對待你的?聽說當年連爵兒落水的事情,都是他們一手安排的呢?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歐陽暖脣邊的笑意逐漸淡了,片刻過後,她才擡起頭,緩緩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她們原本就沒有想過今日,所以纔敢肆無忌憚的禍害別人。現在這就是她的報應了,只是我不是在想她的事情,而是在想蘇家。”

“蘇家?”林元馨微微一頓,黑子一直沒有落下去,“蘇家怎麼了?”

歐陽暖慢慢道:“漕運一停,京都裡各色貨品的市價一路飛漲,從江南來的東西,其利較之平日多出十倍。各地商賈都爭着北上,而那些官差轉運之吏也打着公幹的名義挾帶私貨。我想,蘇家也是衝着這樣的暴利去的。”

“你是說,他們也要去京都?”林元馨的氣息微微一停,目光帶了一絲疑惑,她看向紅玉,道,“昨日可層打探到其他的消息?”

紅玉肅穆道:“蘇家的確是帶了十輛馬車的東西,對外說是舉家遷往京都,可是昨兒個夜裡因爲下雨,蘇家有一輛馬車陷在了泥裡頭拉不上來,馬兒又不小心受驚,整個車子都翻了,露出那油紙下面的東西,奴婢親眼瞧見,那些並不是細軟古董,而是實實在在的貨物。”

林元馨聞言,深深皺起了眉頭,過了片刻後才道:“不,這不對呀,我聽說因爲官道上意圖牟利北上的商人太多,造成擁堵,太子特地在官道上設置了關卡,對商人課徵重稅,重到他們無力支付,另外還嚴辦了幾個挾帶私貨的官吏,如今大批的商人已經返回故地或者將商品低價拋售了呀,蘇家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上京?”

“去除暴利,非得靠嚴苛的律令不可,殿下設卡徵收重稅,自然可以杜絕一般商旅,可是……”歐陽暖說到這裡,突然停住,看了一眼林元馨,道,“昨日蘇芸孃的態度,表姐不覺得很奇怪嗎?”

蘇芸娘不過是一個商賈之女,平日裡很是小心謹慎,爲什麼昨日突然一反常態,竟然口出狂言,口口聲聲要處置歐陽可,若非她突然腦子不正常,就是必然有什麼喜事讓她忘乎所以了。

“表姐,太子所有的用度都是從公中的賬目走,縱然有產業,也都是衆目睽睽,想必都在秦王的監視之下,突如其來需要大量的軍餉與物資,必然有大批的調度,爲什麼秦王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呢?況且按照目前看來,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的……”肖衍能在短短几個月籌措了大批的軍隊,可見他早有準備,然而既然是軍隊,就不能不用軍餉,一用餉就得牽動戶部、兵部及地方官吏,任他在其他事上多麼小心,只要留着這道通風的窗戶,就什麼也藏不住了。那麼秦王爲何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呢?

藏兵先要藏餉的道理誰都明白,可又有誰能做得到?歐陽暖越想越是疑惑,她隱約覺得這一切都和蘇家有關,可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麼關聯。太子,皇長孫,江南第一富豪蘇家,這其中究竟是怎麼樣的關係呢?

這時候,李長進來稟報說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立刻啓程。歐陽暖丟下手中的棋子,發現林元馨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便輕喚了兩聲,對方纔突然驚醒過來,站起來道:“那咱們便走吧。”

他們剛剛上了馬車,就看到蘇家的管家出來吆喝馬車,並且清點貨物。歐陽暖看着那一箱一箱的貨物,心中越發驚奇,林元馨問李長道:“蘇蘇家人帶的這是什麼?”

李長賠笑道:“回主子的話,聽蘇家人說,他們要搬到京都居住,車上裝的全都是細軟古董。”

跟紅玉說的話完全相反,這李長分明是在替蘇家人遮掩。林元馨和歐陽暖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冷意。

車簾放了下來,李長命人向京都的方向行去。

馬車裡,歐陽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那大批貨物的場景,突然有靈光乍現,失聲道:“表姐,我明白了!”

林元馨擡眼看向她,有些微愣,“明白什麼?”

“昨兒個我想了一夜,就是想不通蘇家人在京都吃了那麼大的虧,爲什麼還眼巴巴地向京都去,常言道,無利不起早,能夠讓商人連臉面都不要的,只有利益。可是太子早已下令,所有高價販賣貨物的商人一律要徵收重稅,在這種情況下阻隔了所有人,爲什麼蘇家還非要趕去京都不可?這說明他們一定有法子通過關卡,甚至於,他們手上有免稅的令牌!”

“免稅令?!”這怎麼可能,林元馨吃驚不已,美麗的臉上染上一絲不可置信,“我朝只有扶持過太祖皇帝的義商高氏得了這樣的恩典,蘇家何德何能……”她話剛說了一半,突然住了口,眼睛裡閃過一絲震驚。

皇長孫要籌集軍餉,必然得先找商人借錢,用商人的錢發餉買糧,等打完仗再由朝廷還錢還利給商人。如此一來,就連戶部、兵部的賬簿上都見不着蛛絲馬跡了,這也難怪,秦王竟然沒有發現,皇長孫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籌集了軍餉,而蘇家,顯然是索取了免稅令作爲報酬。

“戶部、兵部沒有出錢,公中也沒有賬目,就意味着皇長孫根本就沒有募集軍餉,整個朝廷都被瞞住了,更何況秦王?”歐陽暖喃喃地道。

“不,他不會這樣不謹慎,萬一蘇家將事情說出去呢?”林元馨面上微微變色,肖衍的個性絕不會做這種沒把握的事情。

歐陽暖輕輕搖了搖頭,“蘇家是商人,商人最講究的是信用,既然皇長孫出得起價碼,這筆生意就一定會做得成!更何況,蘇家只是用錢來買一塊免稅的令牌,至於皇長孫要用錢去做什麼,蘇家並不關心,也不會去問。”

林元馨幾乎不能相信:“這筆開銷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蘇家怎麼可能拿得出這麼多錢來?”

歐陽暖冷笑一聲:“蘇家沒有,江南有,蘇家不夠,集合全江南的鉅商一定就夠了,皇長孫只要用這麼一塊牌子,不用自己動手,自然可以讓蘇家爲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馬車裡一片的沉默,不要說歐陽暖,就連紅玉都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如果這種猜測是真的,那肖衍又是何時開始籌備的呢……

車聲轔轔,向着京都的方向快速駛去。一路的平靜漸漸被拋在身後,越往前,越覺得天地一片喧囂,踏在青磚上的馬蹄聲,已經逐漸聽不見了。

京都,闊別已久,卻依然氣勢奪人。

馬車要先送林元馨回府。簾幃微動,光線透進車內的一瞬間,大街上流光溢彩的斑斕色彩從眼前匆匆掠過。不及細看,亦不及回神,那簾幃卻又輕輕地落回原處。恍惚了片刻,歐陽暖發現自己仍然坐在黑暗中,前路茫茫,卻看不見。

林元馨幽幽地嘆了一聲:“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歐陽暖驀然心驚,表姐溫婉貞靜,人亦生得美,那麼多年,只當她柔弱無骨,卻不知她竟如此不願。她握住她的手,心中暗道,回到原點,就怕一切都已經回不去原點了!心中橫亙着一些人和事,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的了。

馬車在太子府的後門停下,看着李長快步奔進去通報,歐陽暖笑道:“表姐,我就不同你一起進去了。”她看了一眼襁褓裡睡得香甜的孩子,愛憐道,“等孩子有了名字,記得告訴我。”

林元馨點點頭,目光溫柔:“好。”

就在這時候,李長滿頭是汗地跑出來,一臉急切道:“歐陽小姐,長公主正在裡頭作客,殿下請您一起進去呢!”

歐陽暖和林元馨對視一眼,林元馨開口道:“暖兒,我可以替你去向大公主告罪……”

歐陽暖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我本來就準備去公主府拜謁。”說着,她由紅玉扶着下了馬車。

林元馨穿着一襲對襟式樣的淡粉衫子,罩一件玉色煙蘿的輕紗,系一條盈盈嫋娜的青碧羅裙,這樣的顏色令她的眼角眉梢彷彿平添了一段嫵媚,然而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淡淡的,並不見多少喜色。歐陽暖陪在她身旁,從碧水之畔緩緩而過。京都的氣候還有些寒冷,三月花園中一支花也未發,只有雕欄玉砌,亦有晏晏言笑,隔了花叢不斷傳來。

不過是短短數日,太子府已經恢復了往日光鮮亮麗的光景,只是如今太子已經居住於皇宮,而這座太子府的主人,也變成了肖衍,歐陽暖心中想着,脣邊便有了一線淺淺的弧度。然而那笑,也是淡漠的。

數月不見,周芷君一身明媚的寶藍色的長裙,笑意盈盈地迎上來,額上束一圈瓔珞,一對寸把長的紫水晶缺月髮釵,從烏光水滑的髮腳直垂下來,螓首輕揚之際,晃悠悠,襯得一席白麪越發雍容矜貴,如同一支空谷幽蘭叫人心折。看見林元馨,她的臉上竟不現絲毫波瀾,拉着她問長問短,語氣親熱。

而一旁的肖衍已經快步走過來,滿臉是笑地抱起孩子,那神情說不出的愛憐,興奮道:“果真是個兒子!”這是他的長子,又在他最得意的時候出現,自然會受到非同一般的看待,歐陽暖垂下眼睛,卻看到大公主向她招手,她微微一笑,立刻快步走到公主身旁去了。

大公主拉着歐陽暖的手,左看右看,這才點了點頭:“沒有損傷就好。”她的語氣平常,眼睛裡卻是飽含淚光,出事之時她一直想要將歐陽暖護在身邊,可是在她的身邊,纔是最危險的。現在看到歐陽暖平安無事,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大公主纖白的手上,幾枚翡翠與紅寶石的金戒光芒晶瑩閃爍,然而再華麗的珠寶,都比不上她眼底的晶光動人。歐陽暖剛要說話,卻聽見肖衍笑道:“馨兒,你爲我添了麟兒,我真是要獎賞你,你想要什麼?”

肖衍話音未落,周芷君已經滿面含笑,道:“恭喜殿下,這孩子一出生,就帶來天下太平的好意兆,這是殿下的福氣,也是天下的福氣,連我們也得沾榮光,的確是大喜事!”

這幾句話說得喜氣又大度,令歐陽暖和大公主同時爲之側目。

肖衍本在興頭上,周芷君這般巧言恭賀,頓時大喜,連連笑道:“芷君說得好,今日太子府上下各賞兩個月的月例,綢緞一匹,墨荷齋上下各賞半年月例,綢緞十匹,也算賞他們盡心服侍主子的功勞。對了,再把那株稀世的紅珊瑚送去墨荷齋。”

所有人忙跪下謝恩,個個笑逐顏開,太子府中上下一片歡慶。

肖衍回頭望着歐陽暖,笑道:“永安,這一路上,多謝你照顧她們母子。”

歐陽暖望着他誠摯的目光,這樣殷殷看着她,心下忽然一冷:這樣殷切的喜悅,這樣溫和的表情,有誰會想到他是這一切陰謀的幕後推手呢?不知道太子妃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是送她上黃泉路的人,她會是什麼樣的想法。只可惜,死者已矣,這件事除了個別的人,誰也不會知道。世人眼裡的皇長孫,是被迫反抗,是正義之師,是天下的表率,萬民的希望。在所有人的眼裡,太子妃和皇后都是死在秦王手中,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已經失去性命的秦王……敢於拿一切做賭注的人,要的不僅是心性堅忍,最要緊的,是不惜一切的狠心。肖衍要的,是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在這個過程中,連一力保持平衡的先帝,都成了他的障礙!歐陽暖這樣的心思和傷感,卻一絲一毫也不能露出來,她於是微笑,慢慢地道:“我和表姐只是互相照應罷了,殿下不必掛懷。”

肖衍穿着硃紅色的翻領窄袖錦袍,襯着他雍容的氣度,金縷合歡帽下,覆着他清冷的眉眼,飽滿豐潤的額,棱角分明的顎……說不上好看,亦不能說不好看,撲面而來的只是一種果敢的鋒銳之氣,那偏偏是無關相貌的。肖衍盯着她,聲音徐緩在耳邊,像春水一樣纏綿而溫熱,“永安,你爲我保下馨兒和兒子,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纔好。”他似想起一事,眼中興奮地耀起灼灼星火樣的光芒:“我會稟報太子,讓他賜給你封賞!”

歐陽暖感覺他那一束陌生的目光,有着灼灼的溫度,幾乎令她心驚。她壓住心頭的驚異,面上平淡無波地款款施禮,用輕柔的聲音道出一句:“多謝殿下的好意,只是歐陽暖愧不敢受。”

“是。”大公主含笑打破這樣奇怪的氣氛,“暖兒是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妹妹,馨兒既是她的表姐,又是她的嫂子,她盡一點綿薄之力,又算得了什麼呢?”

“姑母說的是。”肖衍的聲音有微笑的意味,目光中卻是一陣說不出的冷意,“只是總要謝的,早晚而已。”

歐陽暖低了頭,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驚詫,她總覺得,肖衍的態度,十分不同尋常。

“姑母,您的女兒可是出落得越發標緻了。”周芷君微微笑着走上來,“來,到我這邊來。”

周芷君一副親熱的樣子,執了歐陽暖的手,拉她在身邊繡墩上坐下,笑道:“今年也十五了吧,正是女兒家最好的年紀呢,可千萬別耽誤了纔是。”她說着,看了一眼肖衍,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冷意,臉上的笑容卻更溫和。

林元馨看着歐陽暖,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擔憂,正要說什麼,卻聽見肖衍道:“馨兒,你這一路風塵僕僕也累了,快帶着孩子去休息吧。我待會兒就去墨荷齋看你。”

林元馨又看了歐陽暖一眼,見她向自己微微點頭,便吩咐乳孃抱着孩子一同離去。

周芷君脣畔帶着一絲疏離的笑容,又問了歐陽暖不少問題,歐陽暖一一回答,長睫輕扇,感覺到肖衍的目光炙熱而專注,她心裡一沉,只能目不斜視,故作不知。

“唉。”大公主慢慢嘆息了一聲,聲音卻是遠遠的。歐陽暖舉目看她,大公主肅穆的面容下也藏着明豔的美,神情卻是怔忡的。她輕聲說:“我累了,暖兒,你扶我回去吧……”

四周瞬時靜了。

歐陽暖立刻站起來,不着痕跡地拂去周芷君的手,淡淡笑道:“是。”

歐陽暖是坐着大公主的車架回去的,馬車上,大公主看着歐陽暖,認真地道:“暖兒,你的確到了應當出嫁的年紀了。”倚着靠墊的大公主,神情安詳,溫言笑語閒話家常之際,卻突如其來地說到了這句話。歐陽暖若無其事地搖頭,便看到,她的目光漸漸褪去了藹然與慈祥。

“女孩子總是有這一天的。”大公主垂手靠着几案,眉頭似蹙非蹙,緩緩地說,“前些日子,我最憂慮的,便是我有個萬一,誰來給你找一個好的歸宿呢?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只要你點頭……我便作主,將你許個好人家。”

什麼,許個好人家?歐陽暖怔了怔,來不及回過味來,先忙於隱藏驚詫而迷惘的神情。但到底瞞不過大公主。她挪了挪身子,趨前問:“暖兒,你懂我的意思嗎?”

歐陽暖不安,剛要說什麼,大公主卻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如今盡人皆知,歐陽侍郎家的長女端莊高貴,溫柔多才,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再加上你又是我的女兒,不消我多做多說,你的美名已經遠近傳播了,若是不盡快定下婚事,只怕將來會生出變數。”大公主直望着她,微笑依然,目光中卻有更深的內容,“何況,太子眼看就要登基,而皇長孫如今子嗣稀薄,爲皇業計,定然會廣納妃子……”

歐陽暖心中一驚,不安地低下了頭。肖衍!肖衍!她何嘗不知道那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但她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因爲肖衍過於平靜,平靜到她幾乎以爲對方只是一時興起,可是現在看來,絕非如此。恐怕這件事,連肖重華都知道,那麼上次他所說的話,多半是出於一種保護了……歐陽暖低了頭去,不堪承受大公主這話中的分量。她隱約能猜到,大公主至今,都是不知道肖衍的所作所爲的,甚至於連燕王,只怕也並不清楚……

靜了片刻。還是大公主先開了口,帶着不容置疑的沉穩:“暖兒,你告訴我,你願意嫁入太子府嗎?”

歐陽暖穩住急亂的心跳,舉目望去。大公主的眼旁有淡淡的細紋,硬朗而威嚴:“皇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宮裡又是什麼樣的地方,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當年是沒有選擇,可是你有!”她說。聲音微微變了調,不是幽怨,而是一種漠然的恨意。

歐陽暖早已聽得怔了。其實,大公主自小長在宮中,又是陛下寵愛的長公主,數十年來必有一番不足爲外人道的辛酸。只是,如今的她,握生殺大權,掌家國斧鉞,誰又敢想象她青春年少時的情愛呢?

歐陽暖在她的目光中慢慢變得堅定:“母親,我不願意嫁給肖衍。請母親成全!”

大公主點點頭,聲音是柔軟的,彷彿含着笑意:“那我就放心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嫁給肖衍意味着無窮無盡的爭鬥,就算歐陽暖青春少艾,又美貌無匹,可是肖衍總有一天會是天子,宮裡最不缺少的就是年輕美貌的女子,歐陽暖能清醒地看到這一點,大公主覺得很欣慰,畢竟少有女子能夠抵擋住成爲六宮之主的誘惑,只怕如今京都不少的名門閨秀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大公主繼續說:“皇上的寵妃多的是,然而皇后卻只有一個。暖兒,你不去奢望那個位子,纔是真正的明智。過兩日,我便會去與你外祖母商議。”

歐陽暖微覺悚然,前所未有的壓力,驟然奔襲,大公主的話,似乎頗有深意。

從馬車上下來,眼前已經是歐陽家的門口,原先坐在後面馬車的紅玉過來攙扶,歐陽暖才驚覺,額上、背上已逼出了薄薄的汗。

“小姐,您怎麼了?”

歐陽暖想了想,沉靜的面容,波瀾不起,眸子黑幽幽的。沒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肖衍再尊貴,也要自重身份,不會做出跌份的事,更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來求娶,她暫時還可以推一推。

最擔憂的是,將來太子登上皇位,若是賜婚呢?這樣,大公主也沒辦法公然抗旨了吧,到時候,自己又該怎麼拒絕……

歐陽暖這樣想着,心頭那一絲陰雲慢慢浮起,臉上卻露出燦爛的笑容,迎上等在門口的李氏和歐陽治,“祖母,爹爹,暖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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