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獵場猛獸驚魂

“這件事情,想必不會有人知道。”歐陽暖靜靜地望着小竹。

小竹垂首道:“這個是自然的,請郡王妃放心。林妃娘娘說,原先太子妃不過是小打小鬧,這一回卻像是下定了決心,要讓太子府和燕王府結下仇怨。”

歐陽暖揮手將一把魚食盡數拋下,修長手指撫上一旁的亭柱,輕飄飄道:“她向來自負,以爲自己是能人,可以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可若是大廈已被白蟻從內裡一點一點駐空,你說,還有誰能阻止她命中註定的結局?”她看着牢固的亭柱,另一隻手慢慢附上去,視線定在雕工精緻的亭檐上,緩緩道:“既然她自己自尋死路,屆時,只要這樣輕輕一推,便能讓它萬劫不復了。”

“是,奴婢明白,一定會將這些話如數轉告林妃娘娘。”小竹深深行了禮,悄悄退出去。

歐陽暖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空氣清涼,風一陣緊似一陣,空氣中有某種氣流旋激,無孔不入,似要穿透她周身四肢百骸。她看了紅玉一眼,淡淡道:“去將我的古琴取來。”

“是。”紅玉靜悄悄地去了,不一會兒便取來了古琴。

歐陽暖坐於廊下,垂首撫琴。雪白的衣袖上繡着淡雅的蘭花,順着她的動作垂瀉而下,若一泊春水,寬袖覆住手背,她的十指輕壓琴絃。

浮陽若金,光影斑駁,映着她十分平靜的側臉。

有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在向這裡靠近,菖蒲連忙攔住那人:“站住!”

紅玉看了那人一眼,頓時愕然,隨即看向歐陽暖,歐陽暖彈完了一段,才擡頭望他,微微一笑,如對一個多年不見的好友般:“你來了。”

賀蘭圖一身藍袍,十分的樸素,面容卻是清俊依舊。他微頷首,在她對面遙遙坐下,“你知我今日要來?”

“我既然對大嫂說了那番話,她又怎麼能坐得住呢。”歐陽暖清遠的聲音依然溫和如水,“更何況,你我之間除卻恩情,還有朋友之義,你自然會爲了她來找我,賀蘭公子,你說對不對?”

“你方纔所奏的曲子,乍聽像是高山流水,迎接知音,可我剛纔聽來,卻覺得有無限的殺氣撲面而至,令人平白生出無數意想。”賀蘭圖並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反而這樣說道。

歐陽暖伸指輕撥了下琴絃,琴絃錚錚地發出幾聲單調的音,她的臉上仍是淡淡的笑,答得避重就輕:“哦?殺氣麼?”

賀蘭圖微微一笑:“是何人引起了你心中的恨意?”

歐陽暖輕撫案上的琴,楠木琴身,冰弦泠泠,精雕細鏤,梅花斷紋,她慢慢道:“這就多了……若說其中也包括我的那位好大嫂,賀蘭公子會當如何?”

賀蘭圖看似風神如玉,若山澗清泉,卓然世外。旁人皆以爲他是閒雲野鶴,卻不知他是真正的皇孫貴胄。然而當他聽到歐陽暖的這句話,面色卻一下子變了。

這個時候,紅玉小心翼翼地將茶水奉上來。

歐陽暖端起一杯熱茶,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望着坐在對面的賀蘭圖。

“如何?”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啊?”賀蘭圖神色茫然,捧着茶盅的手一顫,盅蓋杯沿清脆地磕碰了一聲。

歐陽暖的脣角漫出一絲笑意:“果然是關心則亂,我是問賀蘭公子,覺得這茶如何?”

賀蘭圖這纔回過神來,目光復雜地看着歐陽暖,頓了頓方纔說道,“我到處流浪,平日粗茶淡飯慣了,這樣精緻的茶葉,在我眼中和普通的水也不會有什麼不同,郡王妃這樣問,實在是白問了。”

歐陽暖微挑眉,亦不答話,只輕輕晃動手中的杯盅。看着淡綠茶葉悠然浮沉,在杯中變換着不同的位置,固執地不肯沉入杯頂,彷彿正竭力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最佳平衡點。

“無論是何人,若經不起世情冷暖,浮浮沉沉,怕是也品不到這其中濃香。”歐陽暖慢慢地說道,“賀蘭公子身世特殊,經歷坎坷,應是看慣了人間冷暖的,只是不知道,爲何你會愛上那樣一個咄咄逼人、鋒芒畢露的女子。”

賀蘭圖目光微動,脣角的弧度並未褪去,只添了些許嘲弄的意味,“原先的柔寧,並不如此。是,我是對世子很抱歉,因爲世子和柔寧是自小定親,所以柔寧經常隨着她母親入府來看望燕王妃,可是我卻對她動了情。”

“動了情?賀蘭公子,你是在燕王府長大的,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有些忘恩負義?”歐陽暖放下茶盅,發出一聲輕笑。

賀蘭圖嘆了口氣:“我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而且一輩子見不得光,沒有人看的起我,七歲的柔寧第一次見我,卻主動和我說話,甚至親手撥了蓮子給我吃,她笑的那麼溫柔那麼可愛,我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所以,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一直把這種感情放在心中,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甚至連柔寧都不知道。我本以爲世子雖然體弱多病,但終究是個值得託付的人,可是柔寧嫁給他以後,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肖重君表面上看是個正常的男人,可他背地裡……”賀蘭圖頓了頓,眼睛深處浮現出一絲痛楚,“剛嫁過來的那一年,柔寧揹着人幾乎是以淚洗面……但她只能忍着,不得不忍着,也許……她後來是把我當成了救命的稻草。”

歐陽暖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承受的命運,也有她自己的選擇,並且要對自己的選擇負上責任。我不知道肖重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我卻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孫柔寧是怎樣爲人處世的,所以,我真的很難相信你說的這些。”

賀蘭圖臉上的神色有一絲無奈:“我知道沒人會信,甚至連我自己都在懷疑柔寧所說的話,她對我說,肖重君陰狠謀毒、度人極準,善於攻擊人的心理弱點,表面溫文爾雅,實際上是個真正的怪物,可這些話,她卻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證明,甚至,我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傷痕。”

“最重要的是,世子畢竟是個連牀都爬不起來的病人,要讓人相信他欺辱自己的妻子,不是很可笑嗎?你也許沒親眼見過孫柔寧是如何對待他的侍妾的,若是你看見,你還會說她是無奈的嗎?人說情到深處,一葉障目,賀蘭公子,你是否根本沒有了解過她呢?”歐陽暖慢慢說道。

賀蘭圖笑了笑:“人有時候似乎是有一種緣分,有的人就是對你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一見就有好感,二見三見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且還讓你願意爲她付出,也許是我前生欠了她的債。你就當我說的是一個笑話,全都忘了吧。我這次來,只是爲了求你,不要與柔寧計較,這是爲了她,也是爲了你,不管你怎麼想,在我心裡,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應當說,你甚至比柔寧更像一個知己。關於仇恨,你應比我更爲清楚。”賀蘭圖依然溫言含笑,“何必讓自己捲入一輪一輪的波折中去呢?”

“這種話,你該去問問孫氏,爲何要對我苦苦相逼。若非看在你的份上,你覺得她還能活的這麼輕鬆愜意嗎?賀蘭公子,你救過我的性命,所以我纔對你的心上人諸多忍讓,可是……”歐陽暖的語氣慢慢變得冰冷,“她若是執意要與我爲敵,你就不能怪我不念舊情了。”

賀蘭圖聞言,猛地雙目圓睜,良久,他深吸了口氣,語氣平緩下來:“我自然會勸她的,但她的個性……並不能爲我所控制,所以纔來找你。”

“抱歉,我的個性也並不是任由別人操控的。賀蘭公子,我現在雖然還記着你的恩德,可說不準哪天起牀就突然忘得一乾二淨了,這句話,請你轉告孫氏。”她起身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冷若幽霜。“送客……”

賀蘭圖離去後,紅玉低聲道:“小姐,您相信他說的話嗎?”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我又怎麼會相信?更何況,肖重君是什麼樣的人,與我並沒有絲毫的關係,現在步步緊逼的人是孫柔寧。”歐陽暖淡淡道。“我要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小姐猜得沒錯,世子妃身邊的丫頭,確實悄悄與太子妃寵信的人聯絡過。”

“看來,書房裡發生的那件事,除了周芷君,我這位美麗端莊的大嫂,也攙和了一腳。”歐陽暖冷笑。

殺意如一尾毒蛇,倏地竄上心間,愈纏愈緊。手中無意折了一隻玫瑰在手,不知何時,竟已如一塊觸手凝冰的冷玉,淡漠冷峭,無一絲溫度。她只緊緊將花朵攥在手中,塗着淡粉丹蔻的指甲全摳進花梗裡,綠色的汁液如春蔭下的碧波沾染了指尖,修長的手指夾雜顏色間,白得觸目驚心。

啪嗒一聲,花枝斷了。

孫柔寧,周芷君……你們可知道,我若是恨一個人,即使成魔成瘋,亦絕不會放過!這都是你們自找的,不要怪我。

歐陽暖將手心裡的花朵一點點碾碎,臉上露出了冷酷的微笑。

不遠處的花叢,傳來丫頭們說笑的聲音,歐陽暖遠遠聽着,靜默,忍耐,蟄伏,以及等待。

賀心堂。

窗外日色炙烈,可擋不住料峭的春風,每每橫空急來,撲打在春羅窗紗上,簌簌作響。

紅玉斟了茶上來,異香撲鼻,正是太子妃爲表慰問特地送來的閩茶,歐陽暖的眼瞼輕輕的一跳,眼底壓抑着靜靜的譏諷,卻不浮上來。

方嬤嬤見歐陽暖神色不好,忙叫紅玉又重斟了一盞茶,親自捧上茶來,遞在歐陽暖手中。

“嬤嬤不必費心,都是一樣的。”歐陽暖笑了一下,緩緩品了兩口茶,轉眼卻看見桌上一個紫檀托盤上,黃彩釉的幾碟,其間一盤中放着樣式別緻的點心。

“這是?”

“早晨郡王離府前吩咐奴婢們備下的,是藤蘿餅。”

歐陽暖不由啞然,藤花四月盛開,五月底花謝,具有甜雅的清香,香味既恬淡又悠久,每逢初春時節,紫藤盛開,紫雲累累,攀藤繞架,香滿庭除,便可摘了藤蘿制餅。可如今已是七月,哪裡來的紫藤花呢?她掩不住滿面的驚訝。還不等她說話,紅玉已經將那盤點心端過來,道:“小姐,您午膳也沒用多少東西,不如吃些點心。”

“好。”歐陽暖笑了笑,側頭,朝紅玉一笑,頓時彷彿冰開雪化,清麗嬌美的讓人眼前再沒了其他顏色。

藤蘿餅皮色潔白如雪,薄如蟬翼,稍一翻動,則看到層層白皮,聯翩而起,有如片片鵝毛。歐陽暖嚐了一口,只覺得清香陣陣,不由道:“是存下來的藤花瓣?”

“是。還是小姐剛嫁進來的第三天,您路過庭院的時候說了一句,紫藤花真是漂亮,可惜花期太短,然後郡王就吩咐奴婢們等快要花謝的時候採了花瓣收起來。”紅玉掩着脣笑。

肖重華看起來還真不像是這樣細心的人,歐陽暖也笑了。

下午的時候覺得睏倦,肖重華也一直沒有回來,歐陽暖看書看累了,便獨自在榻上休息了,本只想睡一個時辰,誰知醒來的時候卻已經是霞光滿天。歐陽暖看着窗外的霞色,彷彿受了蠱惑一般,竟然赤着足下了牀,徑自走到窗前,地面踩上去十分的陰涼,可歐陽暖卻是固執的看也不看紅玉跪在腳下遞上來的錦緞繡鞋。

方嬤嬤趕緊走過來,一面爲她披上外衫,一面輕聲道:“小姐,您還在休養中,怎麼能受寒呢?快把衣服披起來吧。”見她沒有反對,又接着道,“太子妃說您前些日子受驚了,又派人送了好些禮物過來。”

“禮物?都拿上來看看吧。”歐陽暖將嘴角微微涼薄一扯,把所有的壓抑不住的恨均化爲了冷笑,咽在心底。

丫頭們一個接一個的魚貫而入,手中都捧着檀木托盤,裡頭滿滿的珍珠翡翠金步搖,珍玩無數。

紅玉低聲道:“這些都是太子妃代太子殿下送來慰問的禮物,包括豆大珍珠百餘顆,米珠百餘粒,豆大紅珊瑚珠五十顆,小紅珊瑚珠一百顆,還有十顆龍眼大的東珠,都是很罕見的。”

“郡王怎麼說?”

“郡王說,一切任由小姐處置。”

歐陽暖走到托盤前,信手捻起一枚紅寶石耳墜,懶懶換在耳上,紅玉忙舉了銅鏡在面前。這耳墜的做工並不稀奇,稀罕的是其上精工嵌上的紅寶石,在暈暈陽光下七色迷離,精美的光彩奪目,此刻更是在歐陽暖的耳上輕輕搖晃,出奇的好看。

還真是捨得下血本,外人看來只覺得太子對明郡王恩寵無限,決計想不到是這對夫妻害得自己沒了第一個孩子,甚至留下可能終生不孕的隱患。臉上沒有半分怒意,歐陽暖還是面帶微笑:“真是罕見的寶貝。”

紅玉十分了解歐陽暖,更爲周芷君的所作所爲痛恨無比,聽到小姐說的話,她簡直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憤懣,拿着銅鏡的手不期然一抖,忙笑着垂下頭,回稟道:“是,光從這些禮物,就可見太子妃的用心了。”

是啊,用心,打她這麼一個巴掌,還意圖矇騙世人的眼睛,在太子府這樣重眷的情形下,歐陽暖若是在公開場合表露出絲毫對太子府的不滿,就成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到時候,她說什麼,誰會相信呢?周芷君的心,當真是深不可測!然而,其心可誅!想到這裡,歐陽暖眸中有道錯暗的流經過,半晌方隨意掬起一把珍珠,細細打量。

“小姐,這些禮物您都不能收!那女人根本沒安好心!”菖蒲實在忍不住,出言道。

方嬤嬤和紅玉同時瞪了她一眼,可是眼底都是頗爲贊同的神色。紅玉小心道:“小姐,依奴婢看,不如將這些東西原封不動的送回太子府去……”

原封不動的送回去?等於是當衆打了周芷君的耳光,固然讓她難堪,可自己的憤恨就能因此消除嗎?當然不能!歐陽暖勾起脣畔,把玩起那把珍珠來,終究慢慢道:“皇家的狩獵就要到了吧……”

紅玉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不由有些疑惑,卻還是如實道:“陛下的旨意已經下了,但郡王說過,小姐身子還沒好,可以不必參加的。”

歐陽暖微微一笑,眼睛裡有寒光閃過:“不參加?不,皇家狩獵一定很有趣,我怎麼能不參加呢?紅玉!”

“是。”

“請最好的工匠爲我定製一副馬鞍,將太子妃送的珠寶全都鑲嵌在上面,務必要做到光彩奪目,十全十美!”

“啊?”紅玉驚訝地擡起頭。

“聽清楚了沒有?!”歐陽暖的聲音陡然拔高,紅玉一個激靈,連忙低聲道,“奴婢明白。”

歐陽暖隨手一丟,無數小小的珍珠滾落了一地,發出細碎破滅一般的聲響。

驀然,檐下一隻燕子撲棱棱飛去,衝進了天際。

歐陽暖轉身向着天空望去,目光中帶了一絲遙遠到讓人無從捉摸的情緒。

突地,一隻手自她身後伸了過來,將她整個人攔腰抱了起來,歐陽暖低下頭,看見攔在自己腰間的那隻修長的手,覆着的金色淺的近似牙色的袖口,玄線繡出翟紋。

她仰起臉,一截如細膩象牙般的優美頸項,生生壓下了天邊的霞光。

肖重華像是看不到眼前的豔色,只是聲音冷沉下來:“爲什麼不穿上鞋子就到處跑?”

見他神色那麼嚴肅,歐陽暖想笑,可是見他容色越發冰寒,只能忍住笑,牙齒緊緊咬住下脣,殷紅胭脂顏色脫了,脣色蒼白如紙。然而,卻還是忍不住地微笑道:“又不是紙糊的,不必那麼緊張。”

肖重華將她放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親自捧了繡鞋過來,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地彎下腰,手伸到一半,歐陽暖手執的團扇已擋在他手前,“郡王,不合禮數。”

“你們都出去。”他驟然回頭,冷聲吩咐道。

方嬤嬤看到這場景,微笑着吩咐所有人退了出去。

歐陽暖掩住脣,輕笑出聲,笑意嚶嚀糾纏在肖重華的耳鬢髮梢,輾轉嫵媚,燻人欲醉。

肖重華的心有片刻的停滯:“暖兒,你變了。”

變了?歐陽暖含笑而對,本是清麗的眉眼,平白露出一絲稚氣,“哪裡變了?”

肖重華看在眼內,笑意更深。似乎,原本小心翼翼的她變得肆意妄爲了。

歐陽暖歪頭看他:“你說,若是我送一份大禮給太子妃,她會不會收下?”

肖重華並未言聲,平靜望着她的笑顏,只覺得那雙美麗的眼睛埋藏了深不可測,他終究微笑道:“不是不能送,只是不能由你來送。把你的禮物交給我吧。”

“這就是說,你要幫着我胡作非爲了?”歐陽暖的微笑帶了一絲訝然。

“只要你能出了這口氣。”肖重華見她還是不肯穿上鞋,索性又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慢慢抱到牀上,用被子裹住,“沒有什麼不可以。”

轉眼月餘已過,一大早就是天色如洗,烈日如火,絢爛的陽光,潑灑在銅鏡前纖麗的身姿上,光彩照人。

歐陽暖剛剛起身,只穿着一身簡淨白綢裡衣,身後的發如烏色的泉如曳地蜿蜒。她回頭望向肖重華,卻見到他一早便已經換上了一身射獵的便服,披了一幅黑絲絨披風,顯得英姿挺拔,神采煥發,俊美的叫人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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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強撐着。”肖重華見她在看自己,便道。

歐陽暖打量了他一番,自己站起來,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口的褶皺:“我總是想要親眼看一看那份禮物的,是不是?”

肖重華沒有笑,眼睛深處卻藏了一絲笑意。

這一天,是一年一次的皇族狩獵,按照規矩是皇帝親臨、王公貴族都參加,狩獵在京都以東的皇家獵場舉行。這片獵場林密草深,河流縱橫,是歷代天子縱鷹射獵的地方,有專門的官員負責在這裡養育禽獸、栽種花果,既供天子射獵,又用於大閱講武。日出之前,號炮三響,令旗一招,千餘名合圍將士齊聲吼叫,一時角鳴鼓響,旗幟飛動,聲勢浩大,驚天動地。方圓數裡的包圍圈迅速縮小,圍中被轟趕出來的鹿、狐、兔、黃羊,漫山遍野、亂竄亂跑。皇孫親貴們歡呼着揚弓搭箭,躍馬揮刀,縱橫馳騁,盡情追逐,興奮的呼喊和馬蹄聲、馬嘶聲、獸叫聲、號角金鼓聲攪成一團,隨着揚起的黃塵飛上高空,在天地之間震盪。

坐在高高的看臺上,歐陽暖的身邊簇擁着無數美貌的女眷。除了常年閉門謝客的董妃沒有來之外,其他的貴族女眷都參與了這樣的活動,其中也包括很少參與盛大場合的孫柔寧。想來也是,這樣的場面,董妃畢竟只是側室,她不參加沒有人說三道四,可是孫柔寧身爲燕王世子妃,她是必須出席的,這也是爲了代表她身體孱弱、不良與行的丈夫在衆人面前露臉。

“郡王妃,聽說您前些日子身子不適,可好些了?”有人這樣問。

“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歐陽暖笑的很溫和。

孫柔寧冷冷望了歐陽暖一眼,面帶嘲諷。

歐陽暖卻全然不在意,視線微微越過衆人,看向不遠處的太子妃周芷君,見她正與身旁的魯王妃相談甚歡,不由微微笑了笑。

看着對方春風得意的笑顏,歐陽暖勾起脣畔。太子妃文武兼修,尤其精通騎術,每年的狩獵都會親自下場,想必今年也是如此。

果然,不一會兒就聽見大公主笑道:“芷君,看男人們狩獵實在是沒有意思,可有興趣陪我下去溜兩圈!”

周芷君微笑道:“公主,芷君近日……”

正在說着,林元馨笑道:“太子妃久已不曾上馬,想必騎術已經生疏了……”

周芷君的笑容微沉,道:“既然公主有此雅興,芷君自當奉陪。”

林元馨遙遠地看了歐陽暖一眼,微微笑了。

就在這時候,原本一直在御座觀看的肖欽武興致很高,對大公主道:“皇姐也要下場嗎?好,朕近日剛得了一副馬鞍,正好送給皇姐。”

說着,侍從捧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馬鞍來。這馬鞍以金銀絲鏤花爲邊,上嵌豆大珍珠百餘顆,米珠百餘粒,紅珊瑚珠五十顆,小紅珊瑚珠百餘顆。鞍前像印章般突起的圓形珠託上,閃耀着一顆龍眼大的東珠。衆人一看,頓時連聲驚歎,被這副寶石閃耀的馬鞍弄得恍了神。

歐陽暖聽着身邊人的讚歎,微微笑着,這可是周芷君送給自己的那些禮物,現在做成馬鞍,卻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認得出來……

周芷君當然認出來了,不但認出來了,而且臉色變得很不好看。她立刻看向高臺上的歐陽暖,卻見到她對着自己點頭示意。這個女人,竟敢將她的禮物送給皇帝,這等於是當面打自己的耳光!周芷君不由自主,捏緊了馬鞭。

孫柔寧總覺得氣氛有些詭異的不對勁,想得出神,她手裡的酒杯微微傾斜,不小心灑了出來,一時引人側目。

就在這時候,侍從已經裝好了馬鞍,扶着大公主上了馬。大公主笑着揮動馬鞭,時而側騎一會,時而雙手抱着馬脖子身子緊貼馬側騎一會,時而單手支撐馬鞍騎一會,時而還在馬上打個翻身。高臺上頓時響起一浪高過一浪的喝彩聲,就連歐陽暖都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義母是這樣一個神采飛揚的女子。

說起來,她所見到的大公主,是一個被悲傷淹沒的母親,一個高貴端莊的公主,卻並非一個單純的女人。目光隨着大公主轉移到侍衛長衛峰的身上,卻看到他的目中不由自主流露出了一絲癡迷。看到這一幕,歐陽暖低下頭,微微嘆了口氣,一個男人爲了她隱姓埋名這麼多年,若是公主知道了,她會怎樣呢?

大公主突然從馬上跳了下來,大笑道:“唉,真是年紀大了,沒兩下就開始腰痛,還是算了吧!”歐陽暖連忙站起身來,親自下臺去攙扶大公主,在這個瞬間,大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歐陽暖似乎不經意地回頭道:“太子妃,我看太陽太大,還是不要騎馬了吧,免得中暑。”

周芷君看了大公主和歐陽暖一眼,壓住心頭的冷笑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大公主笑道:“既然如此,這匹馬就讓給你吧。”說着,便攙扶着歐陽暖的手,一步步向臺上走去。

周芷君也不推辭地上了馬,很快策馬奔騰起來,她穿了一件窄袖水紅緞裙,騎在馬上,裙裾迎風而舞,絲帶獵獵飄動,本就風姿俏美,此時看來更是美貌無限。

“聽說太子妃殿下得到名師指點,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連馬術都很有心得呢!”

“是啊,陛下早就誇讚過她是女中豪傑,閨中之臣呢!”

“還不是怕自己的地位不牢固,想要固寵而已!”一道嘲諷的聲音來自朱凝碧。

歐陽暖微微含笑,的確,周芷君近來頻頻在各大宴會中露面,出盡了風頭,與她未嫁時候的隱忍大相徑庭,這樣的舉動,分明是想要告訴衆人,她纔是獨一無二,備受寵愛的太子妃,是……皇帝選中的太子妃,任何人都無法撼動她的地位!

就在這時候,馬兒突然一聲長嘶,猛地將周芷君摔了下來,看臺上的人只聽到周芷君一身慘叫,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她整個人摔進了污泥之中,像是一團棉花一樣。衆人連忙站起來,肖欽武一疊聲吩咐侍從趕緊去扶。

很多人趕到場下,其中也包括周芷君的丫頭,然而大家卻突然驚叫出聲,

場中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隻黑色的豹子,胸脯寬闊結實,四肢強健有力,全身毛色黑得發亮,油光水滑,渾身均勻,在陽光下泛起油潤光澤,一雙暗綠色的眼睛宛如在墨玉里的琉璃珠,讓人不寒而粟。

那一刻全場禁聲,雖然相距很遠,可高臺上仍有不少膽子小的女眷嚇得花容月色,直往後躲。

這怎麼可能!明明圍獵場和這裡是有人看守的,怎麼會把那邊正在狩獵的獵物放進這裡來!周芷君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要站起來,伸出手拼命地喊道:“救我!救我啊!救救我!快來!”

然而所有的人都嚇得不敢動彈,誰敢在這個時候過去,那簡直是不要命了!

在合圍之後、開獵以前,皇帝已命令大家將包圍中的猛獸全部擊殺,只留下普通的獵物以免傷人。這隻豹子想必只是受了傷,受傷的猛獸卻是十倍的危險!在場的侍衛急忙搭弓射箭,可是那豹子的速度太快,出現的又太過突然,大家眼看豹子豹離周芷君越來越近,將士們怕傷着人,也都不敢放箭了。

歐陽暖看着這一幕,脣畔閃現一絲淡雅的笑容。周芷君,這個遊戲好不好玩?不要着急,還有更精彩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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