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歐陽暖沒想到肖重華有此一問,她不由笑起來:“怎麼,覺得我傷了你的顏面,還是你捨不得那位才德兼備、舞藝卓絕的嚴小姐?”

他都沒注意那嚴小姐長得是圓是扁,她這醋罈子倒是打翻了,肖重華烏黑的眼睛裡滿是笑意,有心逗她:“捨得如何,捨不得又如何?”

歐陽暖揚起眉,笑道:“剛纔衆人都說,那位嚴小姐才德兼備,色藝雙絕,所以我就該大方地讓她做你的妾室。這一點我實在是沒有什麼意見的,你要是捨不得,大可以去和太子殿下說,想要納她爲側妃。只不過麼,剛纔我見到九皇子面如冠玉、相貌不凡,更是貴爲皇子,才學了得,加上待人處事,謙恭有禮,品節方面必然不成問題。既然嚴小姐才德兼備,我就該同意她進門,那麼九皇子那樣優秀,我是不是也該再嫁一次,或者——那位新進的榜眼,他可是三番四次約我吟詩弄詞來着,或許我該問問他,願不願意讓我納爲男妾呢?”

紅玉的臉上冷汗終於滴落下來,她看了一眼菖蒲,連忙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強行將她拉出了馬車。

主子的事情,還是讓她自己解決吧,而且今天晚上的小姐好像喝的有點多了,一共是八杯酒,紅玉跟着歐陽暖多年,知道她的極限不過是四五杯而已,實在是今天敬酒的有點多,郡王可能離得遠沒有看出來,紅玉可是看見自家小姐走路都有點不穩當呢。

丫頭們都退下去了,肖重華這才發現歐陽暖有點不對勁,他在茶格上拿起茶碗,用溫水涮了涮,才自暖壺裡斟了一小盞茉莉花茶,遞給歐陽暖,歐陽暖並不伸手去接,只是歪着頭彷彿認真地看着肖重華半響,也不出聲,肖重華笑了,將她拉過來,拿着茶盞讓她就着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地喂她。歐陽暖竟然也乖乖地沒出聲,沒反抗。

這時候,肖重華才確認自己的猜測,這個丫頭真的是喝醉了。依她的性格,就算反抗,也不至於想出這麼損的招數,看她今天不但得罪了太子,連那兩位開口說話的大人都給得罪了,哈,說的還都挺對,讓人無從反駁,只怕明天她的悍妒之命就要名揚天下了。

馬車裡很安靜,靜到可以聽見外面的風聲,丫頭們都不敢來打擾,坐去了後頭的氈油小車,肖重華見茶盞中的水已經沒了,便將茶盞收回來,可是歐陽暖卻突然如玩鬧一般地咬住了杯沿。

“鬆開。”肖重華像是哄孩子一樣地道。

歐陽暖皺眉,一下子鬆了,笑的眉眼彎彎,肖重華一個失神,茶盞“咣”地一聲,摔在織錦的地毯上,歐陽暖便已歪在他懷裡。

這樣的投懷送抱是極少見的,肖重華不由笑起來,乘勢一把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在她背上摩挲,低聲的道:“都跟你說了,不要喝酒。”

“你們都欺負我。”歐陽暖語氣極軟,微仰起的臉象個孩子般,薄薄的霧水在雙眸裡浮上來了。

肖重華聽了,許久都不說話,眯起了眼睛,心道難怪連自己有隱疾這麼狠的話都能說出來,當真是喝醉了。

歐陽暖似乎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便將手伸到他的腰間,肖重華索性將她的手放進他的懷中,她手心極涼,彷彿是塊冰,讓人只覺一陣寒意徹骨,肖重華自言自語道:“身上竟然這麼涼,穿的這麼少,凍病了怎麼辦?”

歐陽暖也不理睬,只是把臉倚在他胸前,肖重華笑着將手臂合地更緊。一路回了燕王府,明郡王妃又是被肖重華抱回自己房間的。一路上驚動了不少的丫鬟媽媽,面上都已經是見怪不怪的神情了,反正明郡王愛妻如命,不知道爲她壞了多少原先定下的規矩,這都已經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了。

肖重華將歐陽暖放在牀上,看她似乎已經睡着了,不由輕聲道:“不要以爲這樣就能夠矇混過關。”

咦,裝醉已經被發現了嗎?歐陽暖的睫毛動了動,仍舊沒有睜開。

“我今天才發現,自己娶回來的是個醋罈子。”

歐陽暖睜開了眼睛,至近的看到了他的眼睛,充滿了深情與寵溺。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脣緩緩地壓含上來……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在靜謐的屋子裡都能聽到,沙沙……沙沙……夜風不停的穿梭過屋頂的明瓦,清晰的聲音彷彿就在咫尺,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那風。

窗外風聲更大,而歐陽暖只覺得四下頃刻裡靜了,只餘下他的聲音,摩挲着,滑入耳內。“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一向冷靜持重的明郡王,孩子似的,特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再嫁或者男妾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她只是說着玩,他卻當真了,歐陽暖忍不住開始笑了。她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表情,才發覺身體睏倦無力,依順的靠到了他懷裡,他的手十指分開的將她的手合在了自己掌心。

十指相扣,不能分離。

不知何時,窗外天光已大亮,星星點點的晨光,映進鏽金紗帳裡。牀畔的燭已幾乎燃盡,堆簇的垂淚,凝成殷殷赤色乾涸在琉璃罩上。日影透過明角,穿過牀紗,映在歐陽暖的臉上,映出一抹極恬然的笑意。

肖重華輕輕起身,穿上衣服,又合起門離開,紅玉低聲道:“郡王,您要出去?”

“嗯,你家小姐若是醒了,準備一碗醒酒湯給她,要熱的,囑咐她不可以貪涼。”

“是。”

今天一大早,太子就派人送來了帖子,肖重華很明白,這是昨天的後遺症,肖衍這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昨天吃了那麼大的虧,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不給出個明確答案,暖兒就不得安生。

書房裡,肖衍正在用早膳,林元馨也陪侍在側,昨晚上太醫來看了之後說生產的日子還未到,可能是一時受了驚嚇需要靜心休養,然而肖衍聽了這話,就什麼都明白了。

廚房送了細米白粥,八樣小菜,另外配了四樣點心,擺了滿滿一桌子。

肖衍看着菜式道:“很精緻,看着就有胃口,你費心了。”

林元馨恬靜微笑:“殿下喜歡就好。”

肖衍勾起脣角,笑道:“你費心的事情,怕是不只這一樣吧。”

林元馨微微一愣,原本嘴角蘊着淡淡笑意,聽到這裡,頓時沒了,心下漸漸有些微涼意,只隱隱覺得他要說的不只這些,必定是與歐陽暖有關。方纔笑道:“我是殿下的妃子,自然全心全意爲殿下着想,便是多費心些,也是我的責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肖衍刻意留意了一下林元馨的神色,湛湛雙目,掠過一絲冷酷,“如今你臨盆在即,又剛忙完了父皇的壽宴,諸事煩瑣,恐怕你心力不支。我的意思是想讓蘭妃從旁協助一二,你覺得如何?”他的話說的輕而緩,卻像是一根刺,狠狠扎進了林元馨的心裡。

蘭妃只是個出身卑微的庶女,他明知升了側妃已經是天大的破例,現在竟然還要她將協理太子府的權力交給對方,這就是在變相懲罰她。昨天晚上的事情,因爲阻止了他將美人賜給肖重華,他就在自己即將生產的前夕用這種法子來給她警告,他的心思太叫人寒心。

林元馨美麗的容顏上找到一絲半分的不悅與憤怒。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極力剋制住這樣的表情,不讓它出現在自己的臉上,只是微笑,似乎在認真傾聽他的話語。她淺笑道:“殿下體恤我,自然沒什麼不好。”

肖衍微笑:“盛兒很喜歡暖兒吧,你又快要生產了,不妨經常讓暖兒與他親近。”

他毀了自己的一生還不夠,到現在還不肯放過暖兒,實在是貪心又令人恐懼。林元馨的面容猶帶微笑,得體地隱藏起內心翻滾的恨意。抿嘴思量片刻,緩緩道:“殿下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將來暖兒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怕是沒辦法幫我照顧盛兒,好在盛兒的身邊還有乳孃,平日裡的事情也不用我費心的。”她小心觀察他的神色變化,繼續道:“我如今身體不便,不能隨時伺候殿下,我瞧那嚴家小姐在府裡住的很習慣,對殿下也很仰慕——”她略停一停,見他隱約有怒色在眉心,繼續道:“不知殿下是否有心將她封爲側妃呢?”

肖衍冷冷望着她,面色沉靜如水,眉心隱隱暗藏驚濤。林元馨忙道:“我一時糊塗,竟私下揣測殿下的心意,還請殿下恕罪。”說着俯首於地。她身子重了,一下子跪下來肖衍自然不好再發怒,只叫人將她攙扶起來。

“馨兒是全心全意爲我着想,我當然是明白的,只是你如今身體不好,就不要憂思過甚了。”說着,他對一旁的丫頭道:“扶你們娘娘回去。”

林元馨掩住了脣邊一絲冷笑,起身告退。

一個時辰後,明郡王到了太子府。

肖衍一見到肖重華,立刻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像是以前說過的恩斷義絕的話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就是他的本事,顛倒黑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偏偏他自己還做的十分自在,根本看不出絲毫的真實想法。

肖重華和他相處二十多年,太瞭解這位太子的心思了,他今天若是不出現在這裡,明天肖衍就會想法子去爲難歐陽暖,既然如此,不如由他來解決這件事。

肖重華在椅子上坐下,早有人送上茶來,那人輕聲道:“郡王請用。”

肖重華頭也沒有擡,只是喝了一口茶,肖衍笑道:“難爲嚴小姐親自上茶,重華怎麼都沒有發現?”

肖重華語氣淡淡地道:“怎麼太子府中連端茶送水的丫頭都沒有麼?”

嚴花蕊面色一白,幾乎站不住差點向後栽倒,人家對自己連看都不看一眼,還冷言冷語的,分明是沒有一點意思,這真是讓人難堪到了極點,想自己雖然出身南詔,可是比大曆京都雙璧的美貌也不差了,爲什麼這位明郡王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肖衍笑道:“嚴小姐千里迢迢到這裡來,可是爲了見明郡王一面,昨天晚上永安在,你不好說什麼,怎麼今天她不在,你還是這樣冷冰冰的,莫非真的如同傳言所說,你畏她如虎麼?”

肖重華合上茶杯,雙目閃過一絲譏嘲的笑意,面上卻淡淡的:“殿下要這麼說,倒也是事實。”

天底下竟然真的有畏妻如虎的男人,簡直跟傳說中英明神武的明郡王判若兩人,跟她想象中的明郡王也是差距十萬八千里,皮囊再好,功勳再卓著,有什麼用!家裡有個母老虎,自己還有地方站嗎?聽到這話,嚴花蕊的臉色更白了。

肖衍深吸一口氣:“嚴小姐既然已經到了京都,就不會再回南詔去了,你若是不肯收下她,豈不是要逼死她嗎?重華,你雖然對女子無情,可你不會眼睜睜把人逼死吧?其實,你若是不想讓永安知道,你的別院不是很多嗎,用來金屋藏嬌不是更好?我保證,永安絕不會知道的。”

你惦記我心愛的妻子,還要我給你騰地方,這世界是瘋了不成?肖重華心中冷笑,面上越發冷淡:“哦?嚴小姐無處投身嗎?太子殿下寬厚大方,自然不會吝嗇一口飯一塊地方的。”

肖衍心中暗罵肖重華狡猾,故意裝作聽不懂自己的意思,卻也不便發怒,只是保持着得體的微笑,道:“人家是送來給你的美人,我怎麼能自己留用呢,你說笑了。”

肖重華不置可否,看了嚴花蕊一眼,道:“那麼,嚴小姐想要謀個夫婿,軍中多的是青年才俊。”

這就是絕對不會收這個女子了,肖衍的眼犀利如劍,無底,定定望注肖重華許久,肖重華也冷冰冰地望着他,兩人對峙片刻,幾乎連屋子裡的氣氛都僵硬了,嚴花蕊只覺得小腿肚子打軟,她總覺得,自己根本不是這兩人爭執的焦點,他們爭奪的另有別的,可是無緣無故被牽連進去,她覺得脊背竄上來無比的寒意,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纔好。

片刻後,肖衍才淡淡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嚴花蕊大大鬆了一口氣,斂眉垂目朝他們二人福身一禮之後,優雅款步離去。

肖衍站起來,走到窗前,眼色陰鬱深黑,對肖重華問道:“若說,我願意將幕紅雪讓給你呢?”

肖重華一聲輕笑,犀利如鉤:“殿下,香雪公主的意義,可不只是個女人而已。”

肖衍當然知道慕紅雪的意義,可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迫切地對歐陽暖產生佔有的**,他希望,歐陽暖只屬於他,而爲了實現這個目的,他不惜用從前最重視的某些東西去換。慕紅雪是高昌的公主,娶了她,意味着和高昌結盟,如果是從前,肖衍是絕對不會把這樣的機會送給別人,可是今天,只要肖重華點頭,他會實踐這個諾言。

“重華,我不是在開玩笑,慕紅雪是天下第一美人,又是高昌的公主,娶了她以後的好處不用我說你都明白,我只是要你答應——”

“抱歉,我不答應。”

但對於這樣的的回答,肖衍整個人幾乎變成石塑般,眉端細不可微的一凝。

鎏金爐內的炭火陡的一竄,爆出聲響。

肖衍猛然覺得一陣怒火涌上來,用了極大的氣力才壓抑住哽在心中的怒火。

陽光在肖重華俊美已極的面龐上塗澤深深淺淺的影,沒有半點猶豫的,他的脣微微抿出含着深意的笑,只道:“還有什麼話說嗎?”

肖衍沒有想到,慕紅雪加上嚴花蕊,兩個美人,背後還攜帶着絕對不可小覷的政治力量,這樣的交易,竟然都換不回一個歐陽暖!他簡直是不敢置信!肖重華是瘋了不成!

肖衍是這樣想的,肖重華也是這樣想的,他沒有想到,肖衍竟然會爲了歐陽暖作出這種決定,把這樣的兩個人送到自己身邊,情願交換一個對肖衍根本沒有多大用處的暖兒,若非從小和肖衍在一塊兒,他幾乎懷疑眼前這個太子是換了個人,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肖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顧一切的瘋狂因子,更難得的是,他們總是對同樣的東西產生執念,譬如肖欽武和燕王,譬如肖重華和肖衍,就像是宿命一樣,總是殊途同歸,鬥個你死我活。

肖衍冷笑一聲,看着肖重華已經走到門口,道:“肖重華,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他情願徹底毀掉歐陽暖,也絕不讓肖重華沾染分毫!

林元馨沒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乘上馬車去了自己的別院,不只如此,她快速地命小竹去請歐陽暖來。

等歐陽暖姍姍來遲的時候,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她一踏進門,就看到林元馨面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

歐陽暖曉得她不高興,遂摒退了衆人,親自端來一杯茶輕聲道:“表姐,怎麼了……”

林元馨嘆了口氣:“暖兒,你也太傻了,昨天晚上你這麼做,是要和太子徹底翻臉嗎?”

歐陽暖深深地吸氣,心中卻另有一種明澈:“肖衍的性格,這也是遲早的事情。況且,若是一味退讓,他只會得寸進尺罷了。”

林元馨小指上戴的金護甲忽然“篤”敲了一下桌面,慢慢道:“眼前是對付過去了,只怕將來還要舊事重提。”

歐陽暖冷笑:“舊事重提?太子真是吃飽了撐的,往別人後院送美人,他是想要送個奸細來嗎?”

林元馨冷笑一聲,道:“他是爲了你。”

歐陽暖緊緊抿着嘴聽她說完話,道:“爲了我?我可沒這麼重要……”

林元馨默默思索道:“是不是,你自己心裡頭也明白,我看他根本就是還沒有斷了念頭,把嚴小姐送過去,一則是離間你們夫妻感情,二則也是在明郡王的身邊紮下釘子。”

歐陽暖怔怔出了會神,終於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慢慢道:“這顆釘子,他自己親自來釘上,就不怕反弄傷了手?”

林元馨抑不住心底翻騰的恨意,冷冷一笑,陽光隔着窗紗暖烘烘照在身上,心口卻是說不出的寒冷與難過:“他自己做才能放心呢,嚴小姐不過是塊敲門磚,只怕他還有後招。”

歐陽暖想了想,回眸道:“還有後招?”

林元馨怒極反笑:“嚴家小姐,明郡王擺明了沒把她放入眼裡,我倒要瞧瞧肖衍還能生出什麼事來!”

歐陽暖慢慢摩挲着光潔的茶碗,尋思片刻道:“我瞧着,還有一位大美人在那兒,就看太子舍不捨得了。”

林元馨皺眉,“香雪公主……這不可能吧,肖衍是很看重高昌的,要讓他把公主都拿出來做禮物,除非是瘋了。”頓了頓又囑咐:“不過,你也要多加小心纔是。”

送走了林元馨,燕王府的馬車在半個時辰後纔出了門,可是走不過一個時辰,就被人攔住了,紅玉掀開簾子,這時,一名護衛走到歐陽暖身邊,說道:“郡王妃,太子有請。”

燕王府的護衛都在後頭跟着,隱隱對這名護衛虎視眈眈,但他卻是半點也不畏懼似的。歐陽暖知道大庭廣衆之下,肖衍做不出什麼來,便慢慢下了馬車,吩咐他們稍候片刻。

進了涼亭,歐陽暖一眼便看到了亭中的肖衍。他身上的太子袍,在陽光下有種燦金色的流光,格外地引人注目,彷彿在彰顯着身份的與衆不同。

旁邊的人悄悄退下,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中。

歐陽暖微笑,“看來太子殿下已經知道了我和表姐的事!”

肖衍嘆一口氣,走出亭,俊朗的面容帶了一絲嘆息:“世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一個月總有兩三天不在府裡,自然會有人將事情調查清楚了告訴我。”

歐陽暖看着不遠處的馬車:“不知太子有何事?如果沒什麼事,我得回去了!”

歐陽暖看着自己的眼神,掩不住那種淡淡的厭惡,想起她看着肖重華時的柔情,肖衍心中涌起一種無法抑制的酸意。他冷笑兩聲,“你說,若是我將香雪公主送給肖重華,他會如何?她可不是嚴花蕊,她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容貌才華身份都遠超過你,你說,肖重華會作何抉擇?”

歐陽暖想了想,突然笑了:“殿下,你這樣做,是爲了什麼呢?挑撥我們夫妻感情,叫我們分開?還是爲了讓我痛苦難過?”

肖衍冷笑:“你說呢?上次你曾經對我說,只要得到一次我就會放手,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可我現在卻依舊沒辦法忘記你,在我痛苦的時候,怎麼能讓你們幸福?”

聽聽這強盜的邏輯,大概只有肖家人才能說得出這種自私自利的話來。歐陽暖勾起脣角,道:“縱然你讓別人成爲了肖重華的側妃,又能得到什麼?”

“側妃?嚴花蕊或許只能做個側妃,可慕紅雪呢?她可是高昌公主,你這個正妃都得給她挪地方,就算是大公主出面,你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變成一個平妻!”

平妻?歐陽暖心中冷笑,肖重華要敢娶慕紅雪進門,她立刻就離開,她絕對不會容忍丈夫的身邊出現一個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這是她的底線,任何人也不能觸犯!

“怎麼,你怕了嗎?你怕慕紅雪奪走明郡王的心?”

歐陽暖輕笑一聲:“太子,慕紅雪對你可是很重要的,你真的捨得?”

肖衍面部的線條繃得緊緊的,眸中好像是有火焰在燃燒:“爲了你,沒有什麼捨不得!”

“肖衍,”歐陽暖迎上他的目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肖重華絕不會娶慕紅雪,若是他娶了她,我立刻離開燕王府,到時候不光他再也找不到我,連你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的雙眼亮如星辰,其中所透出的堅定與信心,讓此時的她看上去無比美麗。

他們兩個人,都是這樣的斬釘截鐵,甚至是一種堅不可摧的默契。

肖重華同樣這樣說,沒有一絲猶豫的。

看着眼前的歐陽暖,肖衍的心一陣痠痛。

他突然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手腕,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好,既然你對他如此有信心,我倒要看看,究竟誰纔是最後的贏家!”

歐陽暖一把甩開他的手,淡淡道:“殿下執意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歐陽暖,你和林元馨打的什麼主意,當我不知道麼?”她剛走了幾步,肖衍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

歐陽暖止住了步子,只覺得一股寒涼之氣慢慢升上來,他察覺到了什麼,又在懷疑些什麼?

“周芝蘭也懷孕了,若她這一次生個兒子,你說會對盛兒有什麼影響呢?”

歐陽暖皺起眉,從盛兒出生開始,肖衍對他就是不冷不熱的,盛兒是他的長子,可他對盛兒,還不如對周芷君留下的女孩兒疼愛。凡事總有理由。子嗣關乎皇家根本。若是說肖衍不想要兒子,那簡直可以說是滑天下之大稽。除非他是瘋了,不然是斷不可能有這種想法。那麼,爲什麼呢?歐陽暖的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除非肖衍一直防備着盛兒!不,應該說他其實並不是針對這個孩子,而是防備着表姐和鎮國侯府!這事越是細想,歐陽暖越是覺得如此。肖衍一直防備着表姐,歐陽暖不會忘記肖衍的性格,他要求一切都讓他安心,如果盛兒沒有威脅到他的地位,不會成爲他登上帝業的阻礙,那他自然不會怠慢了這個孩子,可若是鎮國侯府有了別的念頭,比如扶持盛兒登基之類的想法,那他必然會在開局之前除掉自己的兒子!

“你最好勸勸你的表姐,讓她不要忘記,她先是我的側妃,然後纔是盛兒的母親,而這一切都是我給她的,不要妄圖擺脫我的掌控!”肖衍的聲音冰冷,歐陽暖的腳步緩了緩,隨即更快地走了出去。

這個男人,只要誰威脅到了他的地位,他都會毫不留情地剷除,真是可怕!可歐陽暖不明白,既然他這樣想要那個位置,就該遠離自己,拉攏肖重華,爲什麼要無緣無故樹立燕王府這樣一個敵人嗎?這不是和他牢牢掌控最高權力的願望相違背嗎?

回到燕王府後,歐陽暖想的腦殼疼,索性躺着不去想這個問題了,反正想來想去也是想不出什麼名堂。肖衍這種人的心思太難猜,也根本猜不透,乾脆不理就好了。

她這裡歪在牀上休息,肖重華進來的時候,還以爲她哪裡不舒服,仔細瞧了瞧她的面色:“酒醉還沒醒?”

“沒有,”她險些說出自己沒喝醉,想了想,把這句話嚥了下去,若是承認自己沒喝醉,豈不是要告訴他昨天是在裝醉的話,他豈肯善罷甘休?

他見她真的沒事,索性也脫了靴子跑到她身旁躺着,她驚訝:“你做什麼?”

“午睡!”他回眼看她,往她邊上一躺:“昨天晚上喝多了,我也頭暈。”

她要起身:“那你睡吧,我起來了。”他眼也不睜,伸手勾住她,“你別亂動了,陪我睡一會兒。”

歐陽暖瞅着他的面容,彷彿他還瘦了些許,一時看着看着,卻覺得心裡有一種揪揪的感覺又上涌。人家都羨慕王侯富貴之家,卻不知道要付出比旁人多出多少的辛勞,除非肖重華放下肩頭的擔子,否則,他這一輩子都比任何人要勞碌。

她想了想,突然道:“你曾經說過,有一天要卸下這些責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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