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襲千鈞一髮

上了馬車,一路走上官道,歐陽暖的心中卻始終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直在走神,直到有人輕輕推了一下,她才一下子驚覺:“怎麼了?”

歐陽爵臉上寫滿了擔憂:“姐姐,你究竟怎麼了,從上車開始就不對勁。”

“我只是……”歐陽暖沒有說完心中的話,聽了馨表姐的話,她始終有些懷疑。林氏接連幾次意圖陷害,祖母口中不說,實際上卻加強了對歐陽家上上下下的約束,聽暖閣和松竹院尤其看守的密不透風,按照道理說林氏是沒有機會在這兩處下手,那麼,她會在什麼地方動手呢?

歐陽爵笑道:“姐姐,你是今天太勞累了嗎,現在距離進城還早着呢,你可以先閉目休息片刻,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歐陽暖心中一軟,正要說話,卻聽見紅玉突然道:“小姐,馬車停了。”

歐陽暖不禁眉頭一挑:“外面出了什麼事?”

“是前頭的路被人堵住了。”

歐陽暖一愣,正沉吟間,車簾一動,卻是原先跟在後面一輛馬車上的菖蒲進來了:“小姐,奴婢剛剛去前頭問過了,說是蓉郡主的馬車壞在半路上,所以咱們的馬車也沒法前進。”

“哦?”歐陽暖凝神想了片刻,歐陽爵臉上有些猶豫,“如果不走這條路,得拐回去繞上一大圈,那時辰可就全都白費了!等咱們回到府裡,說不準天都黑透了,姐姐,你說怎麼辦纔好?”

“下車,我們去看看。”歐陽暖輕聲道,歐陽爵點點頭,自己先跳下馬車,然後扶着歐陽暖下了車。

前面已經接連堵了幾輛馬車,歐陽暖披上了披風,半掩着容貌,走不了幾步便看見蓉郡主和陳蘭馨一臉焦急地站在官道邊,車伕們已經爲這兩位貴女搭了一個簡易的涼棚,並派重重護衛守着,生怕外人不知道冒犯了她們。

“蓉郡主,可有什麼不妥?”歐陽暖對歐陽爵點點頭,歐陽爵便走到一邊去了,她自己微微整理了衣裙,走上去問道。

蓉郡主見到是她,臉上的神情一愣,倒顯得有幾分意外,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陳蘭馨已經指着那邊的馬車道:“郡主的馬車壞了,車伕們正在想法子,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辰。”

歐陽暖看了一眼蓉郡主的馬車,這輛車的帷幕以蜀錦繡成,遍綴珠寶,奢華無比,拉車的馬匹也是健壯有力,處處顯着富貴豪奢,只可惜車輪似乎被某樣東西卡住了,深深陷入旁邊的一道石縫中,一些人正緊張地在往外拉,可越是着急越是慢,不免急的滿頭大汗。

蓉郡主壓抑住眼中的急切,臉上微笑道:“連累二位陪我一起等了。”

歐陽暖微微凝視着蓉郡主,暮色下,越發襯出她的美麗,這種美是那種羊脂玉一般無瑕的美,透着月光一樣的高貴。特別是她的眼睛,帶雨含煙,投出的每一瞥都讓人生出如夢如幻的感覺,那種韻味是歐陽暖從未在別人身上見過的。她還沒有說話,就聽見陳蘭馨笑道:“哪裡的話,我們只要一回去就會被拘束着不得出門。今天不是郡主的馬車壞了,而是我們想趁着這機會和你親近,你可不能戳穿我們。”剛纔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夾槍帶棒的陳蘭馨,此刻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語氣嬌憨,有種少女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讓人聽了只覺得俏皮可愛。說着,她又笑着問歐陽暖:“你說是不是?歐陽小姐!”

“是啊!蘭馨小姐。”歐陽暖笑盈盈地望着她,好像很欣賞她的開朗活潑般。

蓉郡主掩脣一笑:“就你會說話!”話裡帶着一種罕見的親暱。

原先在花廳,她們二人還只是淡淡的,這麼快就已經熟悉了,這位陳蘭馨小姐,只怕費了不少功夫,歐陽暖心中明悟。

陳蘭馨笑着問歐陽暖:“郡主說我會說話,歐陽小姐以爲呢?”

歐陽暖不答,只是掩袖而笑。

蓉郡主的笑容更深了些:“蘭馨,歐陽小姐是初識,你可別欺負了人家。”

陳蘭馨的笑容更溫柔:“蓉郡主,你就是偏心,生怕歐陽小姐受了一點點的委屈。怎麼也不憐惜憐惜我,我也是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蓉郡主被她的孩子氣逗笑了,轉頭卻問歐陽暖:“聽說歐陽小姐送了一幅刺繡給大公主?”

禮物剛剛送到,蓉郡主卻已經知曉,消息傳得還真是快,歐陽暖笑道:“是祖母爲了感謝公主爲幼弟解圍,特意命我送來的。”

蓉郡主輕輕點點頭,似乎在沉思:“說起來,五月十三是太后的壽辰,我一直想要繡個屏風,送給太后做壽禮,不知歐陽小姐有什麼建議嗎?”

太后的壽辰?歐陽暖心中一動,口中卻遲疑道:“歐陽暖雖然平日也做些女紅,可技藝不精。宮中藏龍臥虎,我不敢妄言……”

沒等她的話說完,陳蘭馨已笑道:“歐陽小姐過謙了,聽聞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精於書法與刺繡,只是不知道你的繡工與宮中繡娘比起來又如何?”

宮中繡娘是千挑萬選的沒有錯,卻還是別人的奴才,陳蘭馨這是笑中帶刺,話中有話,歐陽暖淡淡笑了,“蘭馨小姐真會說笑,要講技藝精湛,誰又比得過宮裡的繡娘?蓉郡主所言,也不過是表表心意罷了,你怎麼就當真了呢。”說完,便任由她說話,不再隨便搭腔了。

蓉郡主似乎未覺這裡的暗潮洶涌,眼睛不時盯着那邊的馬車,眼中隱隱有急切之色。宮禁森嚴,蓉郡主今次出門,必然比她們更困難……歐陽暖猜到對方心中所想,卻不言不語,恍若未覺。

陳蘭馨當然也是七竅玲瓏心,猜到蓉郡主着急回宮,笑道:“郡主,你出來一天,想必太后該等得心急了,我有一個提議,不知你是否同意?”

蓉郡主和歐陽暖同時望向她,陳蘭馨微笑道:“我們可以讓家僕將公主的馬車齊心協力先移到路邊,然後郡主乘我的馬車回去,明日我再派人將郡主的馬車送回去,這樣可好?”

若是陳蘭馨真心想要讓出馬車,何必等到自己來才說?歐陽暖看到陳蘭馨目光閃爍,眼神不時望向歐陽家的那輛蓮花標記的馬車,便知道她必有後話,卻只作不知,垂下眼睛。

蓉郡主面露猶豫之色:“這……怕是不太好吧。”

陳蘭馨微笑道:“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武國公府還能比皇宮更難進嗎?況且老太君一貫疼愛我,我此番又是來參加大公主的賞花宴,縱然回去晚了也不會被過分苛責的,郡主你放心吧。”

蓉郡主看了一眼黃昏的霞光,又推辭了片刻,才眼含感激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看到蓉郡主上了武國公府的馬車,陳蘭馨看了歐陽暖一眼,微笑道:“不知道歐陽小姐可否將馬車讓給我呢?”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歐陽暖笑了,道:“蘭馨小姐不是說不急着回家嗎?”

陳蘭馨滿眼委屈,道:“歐陽小姐何必拿話擠兌我,我一個閨閣小姐,都出門一天了,老太君和爹孃又怎會不着急,剛纔只不過是讓蓉郡主放心而已。”

歐陽暖微笑着,臉上卻露出爲難的神色:“可是祖母應該也在等着我和爵兒回去,這樣……多有不妥吧。”

“那可不同,歐陽府比武國公府要近些,況且……”陳蘭馨看了不遠處的歐陽爵一眼,道:“況且你身邊還有人護着,我卻是獨自出門的呀。”

陳蘭馨自己將馬車讓給蓉郡主,到頭來卻要硬搶別人的馬車,一方面讓蓉郡主感她的恩,另一方面卻又半點不肯吃虧,當真是嬌蠻無禮,這就是所謂的公侯貴女,名門千金,的確是可笑之極,歐陽暖微微搖了搖頭,笑道:“蘭馨小姐,我把馬車讓給你,我和弟弟該如何回去呢?”

陳蘭馨微笑道:“郡主的馬車已經拉出來了,只是車輪被石頭卡住,要恢復也無需多久時間,不如歐陽小姐坐郡主的馬車回去?”

歐陽暖看了一眼那輛華麗的馬車,臉上的表情越發爲難,陳蘭馨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一樣,又柔聲道:“郡主今天用的只是普通的馬車,你坐也不算逾越了位分,這一點是不必擔心的。”

歐陽暖深深地看一眼陳蘭馨,淡淡道:“蘭馨小姐當真要我歐陽家的馬車?”

她的目光明明寧和自若,陳蘭馨卻覺得那眼神似乎別有深意,沒來由的覺得不安,畢竟自己這件事情做的很不地道,可是……想到歐陽暖在宴會上大出風頭的事情,她的心腸又冷下來,臉上帶了笑容道:“妹妹,就算姐姐求你一回,我真是急着回去,你今日依了我,改日必登門拜謝。”說着,她的身子輕輕一顫,接着道,“春寒料峭,在外面站久了,還是覺得有些冷颼颼的。我身子還不好,風吹多了頭也暈得很……”

若是堅決不讓,這位陳蘭馨小姐就要到處說自己刻薄自私,寧願讓她生病受風也不肯讓出馬車了,這是想方設法非要逼着自己同意不可,歐陽暖微微笑了,看着馬車上蓮花形的標記,眉宇間的情緒如那燕山雲霧一樣,飄渺若無,她以輕緩的氣息道:“既然小姐堅持,歐陽暖自然要相讓。”

陳蘭馨不覺面紅耳赤,聲音低如蚊訥:“那……便多謝妹妹了。”說着,她招呼身邊的丫鬟,前呼後擁地上了歐陽家的馬車,上了車還不忘掀開簾子,笑道:“妹妹,明日一早我派人來取郡主的馬車。”

這句話的意思是,陳蘭馨在蓉郡主的面前,好人是要做到底的。紅玉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聲道:“既然是我家小姐的心意,陳小姐你就好好享受吧,趕緊回去,風吹多了可是要把您的頭吹疼了。”

陳蘭馨臉色一沉,摔了簾子,她身旁的丫鬟大聲呵斥道:“還不快走!”

菖蒲看着馬車絕塵而去,一臉的怒容:“小姐,他們連我們下人坐的小油篷車都搶走了呢。”

紅玉也嘆息了一聲,道:“小姐,恕奴婢多嘴,縱然她是武國公家的小姐,您也不需要連馬車都讓出去啊,咱們並不輸她什麼的!”

歐陽爵看了歐陽暖一眼,卻什麼也沒說,轉頭吩咐所有的馬伕護衛儘快修好馬車,歐陽暖望望他的背影,臉上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實陳蘭馨太心急了些,馬車既然已經從旁邊拉了出來,只要清了車輪裡面卡住的東西就好,左右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都等不得,說到底不過是自尊心作祟,想要借個由頭壓一壓歐陽暖罷了。

馬車修好後,很快重新上路,歐陽暖和紅玉菖蒲等人只能共乘一輛馬車了,上了車,丫鬟們紛紛驚歎起來。這馬車裡面的構造與其他馬車倒沒有什麼不同,只有座位兩側各裝着一個扶手,都是用彩色緞子包着絲綿做的,專備貴人擱置手臂之用。除掉這兩個扶手之外,還有一道短門,一樣用綢緞包裹着,十分柔軟平整,可以供人舒服的倚靠。

菖蒲研究了半天這個短門,臉上越發驚訝,道:“小姐,這個馬車好奇怪,這是做什麼用的呀?”

歐陽暖微微一笑,將短門輕輕揭起來,“這是一個匣子。”

打開短門一看,裡頭放着一條手巾,粉、胭脂、梳、蓖等等,凡女子理妝時需用的東西,無不應有盡有,這個匣蓋尤爲精巧,放下來時既可當做扶手,待到揭起來,立刻又變爲一方狹長的鏡子。

歐陽爵笑道:“可見蓉郡主有多愛美,她雖在途中,也可盡情的打扮,不必擔心被人看見。”

歐陽暖軒一軒眉,淡漠道:“凡事有所得,必有所失,蓉郡主最重要的便是容貌才情和太后的寵愛,除此之外她並無依仗,自然是要費心些的。”

歐陽爵聞言一愣,半晌唏噓道:“郡主出身高貴,居然也要汲汲營營,可見沒有人是完全自由的。姐姐,你今天把馬車讓給陳蘭馨,也是不想與她正面衝突吧。”

歐陽暖平靜道:“不僅因爲如此,我總覺得……今天的氣氛不同尋常。”

歐陽爵臉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怔了半晌道:“不同尋常?姐姐說的意思是……”

“相處十年,你該知道咱們那位繼母是何等心性,自從歐陽可跛了足,她心裡就該將我恨透了,可是時至今日都隱忍不發,剛纔上車前,馨表姐特別提醒我說,近日林氏與二舅舅頻頻傳信,來往十分密切。”

“姐姐,他們是親姐弟,往日裡也多有勾結,自然是經常通信的,你會不會是多慮了。”

歐陽暖默然思索片刻,修剪良好的指甲輕輕劃過匣上的綵緞,道:“若是平常,我倒也不會特別懷疑,只是大公主宴請歐陽家夫人小姐,祖母卻扣下了她們母女,依照林氏的性格,不鬧個天翻地覆,她會甘心嗎?可是直到我們出了門都平安無事,她甚至沒有派人來問一聲,你不覺得很奇怪?”

“姐姐,你是說她一直隱忍不發,是另有圖謀?”歐陽爵看着歐陽暖的眼睛,突然覺得一陣了悟。

“林氏若是豺狼,林文淵就是猛虎,此人藏鋒刃於無形,心機深沉可怕,是比林氏更難纏的人,大舅舅從前數次與他交鋒都險些吃了他的暗虧。”

歐陽爵輕笑:“姐姐,哪裡有你說的那樣可怕,林氏的確厲害,可是在你身上她終究也沒佔到多少便宜不是?”

歐陽暖倏然收斂笑容,正色道:“對於林氏,我一直事先防範,謹慎小心,所以先機掌握在我的手中,她才討不到便宜。但是你要知道,她之前不過是因爲歐陽可之事一時亂了方寸,現在恐怕已經清醒過來,一旦她化明爲暗,我們纔是防不勝防。”

歐陽爵問道:“那依姐姐看,這一次她會用什麼樣的計謀呢?”

歐陽暖嘆了口氣:“剛纔我仔細想過,這一條回京的路,經上湖、閘兜、後山、岱邊、珠湖、佑林、坑田、東渡、玉田、觀音亭、蕉嶺、三山、東林等村,都是官道,人貨進出甚爲頻繁,可以說是相對安全,但是過半個時辰,我們會經過一處拐道,那裡是新修的驛道梅江浦,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未歸入官道的範圍,如果她在那裡動手,只怕我們……”

“動手?姐姐,你是說她會在歸程中向我們下手?她一個女人哪裡有這麼大的能耐?”歐陽爵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額前滲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歐陽暖微微一笑,道:“你說的沒錯,林婉如雖然是吏部侍郎的夫人,到底是內宅婦人,行事多有不便,但林文淵是兵部尚書,就大爲不同了。”

歐陽爵連連搖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道:“不,我不信他會膽大妄爲到調動兵馬司……”

歐陽暖輕輕嘆息了一句,道:“誰說他會動用兵馬司了,若無聖上許可,他一個兵部尚書哪裡來隨意調動兵馬的權力,你該仔細想想,對付咱們他需要冒那麼大的險嗎?根本沒有必要,若我是他,只要讓一些地痞無賴或者兵痞裝成劫匪,搶了咱們的馬車,殺了人再搶走財物,別人只會以爲是意外,絲毫也不會想到他們身上去,你說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姐姐,這可是京都城外,天子腳下,我就不信他們有這樣的膽子!”

“自古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他們手中有了銀錢,自然會有人願意賣命,只要他們找對了人,自然能做成事。況且……”歐陽暖望着車廂上的雕花暗格怔怔出神,輕輕道,“縱然以後抓住了人,你焉有性命去指正?”

“他就不怕我們預先猜到,抓住了人盤問出幕後主使?”歐陽爵細細思量後,覺得歐陽暖說的頗有道理,但卻還是覺得無法相信。

歐陽暖眉目清淡,如含煙一般溫潤,微笑道:“傻孩子,一切事情他都不會親自去做,自然有人爲他辦得妥妥當當,你縱然真的抓住了人,又能問出什麼來?”

紅玉正拿起一把小銀剪子鉸下桌上燃着的蠟燭上烏黑的燭芯,聽到這話手一抖,心中委實害怕,回頭道:“那小姐,咱們該怎麼辦?”

歐陽暖伸出發涼的手,拍了拍紅玉的肩膀,徐徐道:“這就是我同意與那陳蘭馨互換馬車的原因。”

紅玉的雙眸微微一亮,道:“那馬車上有歐陽家的醒目標記,若是他們真的派人伏擊,只怕會以爲那裡邊坐的纔是小姐。”

歐陽暖輕聲嘆息,道:“我原本不想牽連他人,可是陳蘭馨的確逼人太甚,今日是她非要搶去這輛馬車,並非我故意送給她,甚至我還再三讓她考慮清楚,她卻半點也沒有猶豫。”

歐陽爵“呀”地一聲,只覺掌心發涼,惶然失聲道:“那豈不是讓別人替我們去死……”

歐陽暖輕輕的一笑,在他額頭上輕輕戳了一記,“傻瓜,姐姐不會故意害人的,你看到武國公家的三十名護衛了沒有,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跟咱們家的護衛完全是兩碼事。你覺得兩相對壘,誰比較吃虧?陳蘭馨自己非要霸佔那輛馬車,我不過是借她擋一擋罷了。”

“擋一擋?”歐陽爵看着歐陽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歐陽暖脣角含一絲似笑非笑之意,悠悠道:“這一次他們之中或許有認識我們的人,只要陳蘭馨一露面就會被人發現,況且我們的馬車並未耽擱多久,與陳蘭馨也不過是一前一後的功夫,他們說不準會寧可殺錯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姐姐,我們繞道好不好?”歐陽爵急切地問道。

歐陽暖微微一笑,道:“他既然有所準備,自然會堵死你的全部後路,其他路上必然也有埋伏,你當他們是跟你鬧着玩嗎?”看歐陽爵面色凝重,她聲音沉靜如冰下冷泉之水,“爵兒,他們要的是你的命,並非是我的,你明白嗎?”

歐陽爵目光灼灼,眼中還有一絲疑惑,歐陽暖嘆了口氣,輕聲道:“他們若果真伏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殺了你,卻不會殺我,你可知道爲什麼?”

歐陽爵沉思片刻,很快想到了關鍵之處,心口僵了一僵,幾乎就要忍不住變色:“因爲,林氏恨姐姐遠甚於我。”

“沒錯,我一個閨閣千金,歸程途中遇上劫匪,這名聲也徹底毀了,她會留下我這一條命,活着承受一輩子的折磨。”歐陽暖像是在說一件極爲平常的事情,聲音沒有絲毫的恐懼,只是帶着一種冷靜的漠然。

歐陽爵強壓下喉頭洶涌的哽咽和悲憤,靜靜道:“她一定想不到,這世上最瞭解她的人,竟然是姐姐。”

瞭解?歐陽暖心裡有灼灼的滋痛,彷彿燃着一把野火,她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潔白的手,這雙手,未必是乾淨的。重生而來,她不再是那個曾經溫柔而善良的歐陽暖了。她早已向上天立下誓言,哪怕是踩着旁人的鮮血,她也要保護好爵兒,好好地活着。

“若是這次能平安回去,我一定要告訴祖母!”歐陽爵恨恨地說道。

“告訴她?她只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旦真的與林氏徹底撕破臉,我反倒不能肆意壓制她,否則一旦傳到外人耳中,難免以爲我忤逆不孝。”歐陽暖支頤合眸,“爵兒,有林氏在家中,我們不得不如履薄冰,加倍小心。何況她的靠山,是我尚無十分把握能駁倒之人。”

歐陽爵擡起頭看着歐陽暖,很快垂眸不語,輕聲道:“我知道了。”

“所以雖然我們換了馬車,也定要一切小心。”

歐陽爵用力點一點頭,目光暗藏深深的恨意,隱如刀鋒,“但咱們不能輕縱了那些算計咱們的人。”

歐陽暖暗暗把心頭那尖銳的恨意無聲無息地隱忍下去,只留下臉上淡淡一點笑容,道:“你慢慢看吧。”

馬車又行駛了一會兒,從外面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就聽見車伕猛地一拉繮繩,馬兒長長嘶叫了一聲,陡然一停,就在這時候,他們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一聲厲喝。

紅玉聽出是陳蘭馨的尖叫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掀開了車簾,外面已經亂成了一團,夾雜着一聲驚天動執的慘嘶,似乎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緊跟着又是一聲暴喝和一連串的哀鳴。順着那聲音的方向望去,卻看到一陣陣的寒光閃閃。

紅玉看到,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數條人影手持利刃,徑直朝他們前頭的那一乘馬車撲了過去,而前面的馬車因爲沒有防備,趕路的馬都已經被對方的鋼刀砍死,砰地倒地,血流了一地,馬車左右的護衛們這才猛然驚醒,與那些突如其來出現的人打成一團。一般匪人只憑強攻,護衛們單打獨鬥或許不及他們,但只要人多,要守住也並不太難。可這回的匪人卻是早有預謀,進退整齊,進攻之時也有章有法,護衛們大爲意外,拼死抵抗,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小姐,他們真的來了……”紅玉向外看了一眼,嚇得魂不附體,此時的聲音中不免帶着幾分哭腔。

“姐……”歐陽爵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他雖然心中早有準備,卻在當真看到這種情景的時候,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歐陽暖冷冷看着,目光之中閃爍不定,輕聲道:“所有人都不許輕舉妄動,聽見沒有!”

“姐姐,我們不去幫忙嗎?”歐陽爵心中一頓,幾乎停擺。

歐陽暖看了一眼那裡的局勢,輕輕搖頭,道:“武國公府的護衛最少也能堅持半柱香的時間,而且他們將馬車守衛的很好,陳蘭馨小姐也會無恙。如果我們現在派人過去,只會爲自己引來匪人,我們這裡的護衛只有十個人,你根本不知道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你當真想要命喪當場嗎?”

“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着?!”歐陽爵咬着嘴脣,目中閃爍不定,從道義上說,他於心不忍,可是姐姐的話,他不敢違背,只能望着歐陽暖,等待她的最終決定。

歐陽暖看了一眼,道:“你的弓箭,可帶來了?”

歐陽爵一愣,道:“我今天確實帶了,本想向表兄請教,可他沒有來……但現在弓箭又有什麼用?”

“他們遲早會發現找錯了人,我們不可坐以待斃,你馬上將弓箭取出來,紅玉,你聽我的吩咐!”

紅玉雖然身子還在顫抖,卻相信地望着歐陽暖,等着她的指示。

那邊還在不停地廝殺,沒有人注意到,不遠處的地方一道火光直衝雲霄,遠遠的望去,只見星星點點的火光直騰上去,像是一道訊號。

“姐姐,現在我們怎麼辦?”歐陽爵放下了弓箭,這才發現手心一片濡溼,自己後背早已溼了一片。

歐陽暖黑幽幽的眸子中攢起清亮的光束:“等。”

只能等,希望有人發現,可是會有人真的發現嗎?此情此景,此時此刻,歐陽暖不知道前面馬車裡的陳蘭馨有沒有後悔,她只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不能後悔。若是沒有爵兒在馬車上,便是陳蘭馨再刻薄,她也不會將馬車讓給她,一切只由她自己承擔,然而有爵兒在這裡,她必須狠下心腸,讓陳蘭馨爲他們擋上一擋!

就在此時,歐陽爵突然驚呼一聲道:“姐姐,你看!”

歐陽暖定神一看,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先是一個人突然爬上了車頂,護衛追上去一刀砍下去,接着兩個丫鬟竟然扶着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小姐下了馬車,拼命向外奔逃,那不是陳蘭馨又是誰!她真是慌了神嗎,這個時候必須在車裡呆着,怎麼可以出來!真是蠢貨!歐陽暖咬住嘴脣,看着那三人在人羣中連聲尖叫,似乎受了天大的驚嚇,她冷聲道:“讓我們的護衛全都去幫忙!”

“姐姐……”歐陽爵看着歐陽暖,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燙了一般,不由自主咬住了嘴脣。

“小姐,不可以!這些人都是要留下保護您的!”紅玉聽了,心裡只覺得一層一層發涼!

“快去!”歐陽暖語氣中卻有一絲壓抑的鄭重,帶着一種不可阻擋的決然。

“是!”歐陽爵快步下了車,吩咐後頭的侍衛全部上去幫忙。

突如其來的十個人雖然並非多大力量,到底是一份助力,再加上領頭的侍衛聽了大小姐的命令,大聲呼喊着說援兵馬上就到,對方很是驚慌失措了一陣子,可是片刻之間,從黑暗之中涌出的,對方的人越來越多……

陳蘭馨眼尖,望見了這邊的馬車,飛快地要往這邊過來,一個人突然跌倒在她腳底下,渾身鮮血淋漓的,頓時嚇得她一連串的驚呼,四下胡亂躲避。誰知迎面卻突然撞上來一個人,丫鬟雖然嚇得渾身發抖,卻還是大聲斥道:“走開!走開!”

那人撲上去一把抓住陳蘭馨,將她身上的翡翠腰帶硬生生扯了下來,然後趁着場面混亂,低頭貓腰逃竄而去。

武國公府的護衛瞧見了,大聲斥道:“快抓住他?!”然後趕緊帶了人過來,結果還是讓那人跑掉了。護衛們拼命護衛,才勉強帶着陳蘭馨向歐陽暖所在的馬車來了,歐陽爵趕緊上去接應,幾個人七手八腳將陳蘭馨扶上馬車,她卻已經是嚇得魂飛魄散,釵環散亂,撲倒在歐陽暖的腳下,渾身都在發抖。

歐陽暖趕緊將她扶起來,“蘭馨小姐沒事吧?”

陳蘭馨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嘴脣都在顫抖,臉上更是一絲血色都沒有,只知道一個勁兒地搖頭。

歐陽暖心中嘆息,解下身上披風將她裹好,目光又看向車窗外,本來還無事,可是經過陳蘭馨這一鬧,那些人已經發現了自己這邊的馬車,直奔着這裡而來了!護衛們雖然也拼死在前頭擋着,可是看情形,卻連一盞茶的功夫都阻擋不了了!

突然聽到菖蒲大喊道:“小姐,後面也有人過來了!”歐陽爵攥緊手上的弓箭就要跑出去,歐陽暖一把拉住了他,厲聲喝道:“不許輕舉妄動!”

如果後面真的是敵人,姐姐只會遭遇比自己更深的屈辱……歐陽爵望向自己的姐姐,目中隱隱有淚光閃動,終究狠狠心掙扎開了,直接跳下了馬車,直奔後面而去……

“爵兒!”歐陽暖心中惶急,可是守在前面的紅玉突然驚叫一聲:“小姐!”歐陽暖一回頭,卻見到一把冰冷的刀迎面劈下來,車門幾乎是完全被斬開了來,車簾被刀砍得亂七八糟,寒風無遮無攔地灌了進來。紅玉要擋在前面,卻被人猛地一拉扯,整個人大呼一聲,突然摔下馬車!

陳蘭馨尖叫一聲,反應無比迅速地將歐陽暖猛地一推,眼看就要撞上那把鋼刀,歐陽暖側身一避,撞上了旁邊的窗沿,鋼刀落了個空,那人殺紅了眼,目光狠戾,上來又要砍下一刀,歐陽暖的心上猛地一震,電光火石之間,卻是一陣火熱的血噴出來,灑了一地,那人的喉管上竟然插了一支利箭,整個人再無支撐,轟然倒了下去……

歐陽爵焦急的臉在馬車邊出現,他一把拉住歐陽暖的手,緊張道:“姐姐,你沒事吧!”

歐陽暖的胳膊隱隱作痛,未免他擔憂,口中卻若無其事道:“好在你來得及時,我沒事。”

“我們有救了,後面來的人是……”

明郡王的聲音從馬車一側響了起來:“放箭!”

破空之聲大作,十來支箭飛來,那幾個想要攀附馬車的匪徒身上,每個都中了兩三枝箭。明郡王的騎兵,在馬上也能發出這般準頭的箭來,有幾個匪徒雖然中了箭,卻不曾斃命,仍要衝上前來,黑衣騎兵拋出繩圈,正套在那些人頭上,那幾個人發出尖利的嚎叫,一下被拉得筆直,在地上拖了出去。

就在此時,原本與護衛纏鬥的人紛紛向這裡跑過來,人數還很多,領頭的金良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圓球,猛地擲向那羣人。那羣人還不曾見過這種東西,居然閃也不閃。只得“轟”一聲,圓球在那些飛奔過來的人羣中炸開,草皮土塊也被炸得紛飛。那些人好象也驚呆了,竟然動也不動,這時金良又扔出了一個,又是一聲巨響。

“那是什麼!”從地上爬起來的紅玉顧不得身上疼痛,驚得目瞪口呆。

歐陽爵輕聲道:“是明郡王軍中的火雷彈……聽說此次與南蠻軍隊的戰爭能夠大獲全勝,火雷彈功不可沒,這一種,應該是威力最小的,只做震懾之用。”

不過片刻,那些匪徒死的死,逃的逃,餘下的也都倒在地上不能動了,明郡王下了馬,走上前來,看見歐陽暖坐在蓉郡主的馬車中倒沒有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只是沉聲道:“沒事吧?”

對於救命恩人,歐陽暖本可以露出更親切的笑容,或者表現出柔弱者被營救後的喜極而泣,可是看到這人狹長上挑的眼睛,長長的睫毛,薄削高挺的鼻樑,和過於冰冷的表情……

“多謝明郡王伸出援手,我們都沒有什麼損傷。”肩膀上明明有尖銳的疼痛,幾乎要逼出眼淚來,歐陽暖的頭卻微微一揚,生生把眼眶中的淚水逼回去,聲音鎮定地回答。

“那就好……”明郡王點點頭,今天的宴會後,大公主特意留下他商議一些事情,所以他才最後一個離開,只是歸程途中突然看到天空之中升起火箭,所以纔會策馬奔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這一幕。

這樣看來,那道突然升到天空的火箭,也是用來求救的……他深深看了歐陽暖一眼,道:“這些人看樣子不像是普通的劫匪。”天子腳下,哪裡來的劫匪?更何況今天這條官道上都是貴人的馬車,普通劫匪哪裡有這樣的膽子敢來找麻煩?

手臂疼的已經麻木了,帶着清冷鋒利的割裂般的疼痛,像有細小的刀刃在割,歐陽暖只覺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從臉龐流下,膩住了鬢髮,然而她的臉上卻凝着一朵若有若無的微笑,淡淡道:“這一點,我們也不知道,只怕要勞煩郡王操心了。”

明郡王看着她的笑容,已經聞到了空氣中那一絲揮之不去的洶涌着的血腥氣味,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這話的意思是,歐陽小姐要讓我把人領回去?”

歐陽暖輕輕蹙了眉,道:“或者我們送去衙門也可以,只怕京兆尹大人不敢收……”

明郡王點點頭,剛要說話,卻看到陳蘭馨一臉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袖子,長長的貓眼銀珠耳墜的流蘇細細打在他手上,微微的發涼:“郡王救我!”

明郡王冷冷望了她一眼,一把拂去她的牽絆,冷道:“還不扶住你們小姐。”旁邊的丫頭一直呆愣着,這時候才醒悟過來,猛地撲過來扶住陳蘭馨。

歐陽暖望着他,卻見他目中的光色一沉,盡染了黑夜鬱郁之色。

“我會將諸位送到府上,並會派人解釋清楚,請你們放心。”明郡王淡淡道,轉身自去吩咐,再不看她們一眼。

這話的意思是,明郡王願意擔着這救美的名頭了……歐陽暖微微一笑,這樣最好,出事的到底是歐陽家的馬車,但有了明郡王的保護,自己逃脫昇天自然是名正言順的,只是……會招惹更多的嫉妒,然而這結局,已經比自己預想的要好了許多。

一回頭,卻看見陳蘭馨冷冷望着自己,她的目光審視而疑慮。

時間一點一點平靜的流逝,那樣靜,鴉雀之聲不聞。

陳蘭馨目光中皆是複雜神色,嫉妒、厭惡、懷疑,一瞬間五味雜陳,她口中喃喃道:“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早已知道……”

歐陽暖神情平和恬淡,冷淡盡數流露在眉梢眼角,慢慢道:“姐姐莫忘了,是你非要我歐陽家馬車的。”

陳蘭馨愣了半響,神情似乎蒼茫難顧,她迫視着歐陽暖,幾乎是沮喪到了極處,終於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二小姐變成落湯雞下殺手深夜奔亡倒打一耙很重要第七章第144章第168章愛錯便是一生之恨渣男又見渣男第194章一場風波乍起危機四伏的宴會歐陽暖拒婚第十五章腦殘妹一定要找茬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第154章第187章大小姐最懂事添上一把猛柴不小心撞破的秘密壽安堂上後媽罰跪第162章燙手的山芋不好接第200章皇家獵場猛獸驚魂身居高處的邂逅二小姐的復起後媽是下三濫第三章第198章風雲暗涌婚事定不小心撞破的秘密風姿絕世無人能及大小姐是個硬柿子第184章第193章寧國庵鴛夢難圓危機四伏的宴會第169章不乾淨的東西要清乾淨秦王世子不好惹第166章不小心撞破的秘密誰也別想全身而退橫生倒養九死一生秦王世子不好惹英雄救美是力氣活表妹表哥一家親第179章秦王世子不好惹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意料之外的真相繼母的籌謀裝病不容易榮升金枝玉葉弟弟不能死獨愛蓮花清雅絕俗二小姐變成落湯雞大小姐奇貨可居第173章第163章第149章大結局(上)對付刁蠻丫頭的方法扮豬吃老虎第十八章拜個佛都不消停第十一章欠我的你自己來還迫在眉睫的婚事天有異象婚事難平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弟弟不能死知錯能改的二小姐一場風波乍起雷霆一擊置諸死地橫生倒養九死一生第178章秦王世子不好惹第十九章第169章割舌頭和變太監第180章皇家獵場猛獸驚魂第154章並稱爲京都雙璧第151章第二十一章添上一把猛柴命裡誰是癡心人第197章第202章榮升金枝玉葉成大業者不拘小節雷霆一擊置諸死地狀告主母的姨娘第151章榮升金枝玉葉並稱爲京都雙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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