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翎曉一句話出口,了玄差點忍笑忍出內傷。
蕭書勇本想借了玄勸勸蕭翎曉,可想來又覺得不妥,只好起身告辭,匆忙離去。
他一出門,蕭翎曉便將白玉扳指摘下來放回錦盒裡,問了玄,“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出來了?”
了玄簡單解釋一下,蕭翎曉寫的那封信果然被蕭奉銘送到了後宮,了玄得到那封信之後,便想辦法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提起了蕭翎曉和蘇東瀚的這門親事,然後巧妙的從太后手裡要來了這白玉扳指。
“我猜想主……翎曉你大概會用得上。”了玄笑呵呵望着蕭翎曉,目光之中滿是溫柔。
蕭翎曉知道了玄擔心她,這份心意便足以讓她感激了。
了玄不便在陸府久留,不等掌燈十分,他就要離開了。
“你住在這裡也沒有關係啊。”對於蕭翎曉而言,讓男人在自己家留宿算不上什麼大事兒,更何況宅子還這麼大這麼寬敞。
了玄聽了蕭翎曉這話,心猛地跳快了一拍,但他馬上淺笑搖頭,“禮部尚書鄭鳴孝邀約我到他那裡去,我會在他府中暫住幾日。”
蕭翎曉聞言恍然大悟,笑道,“你這神僧在皇城裡是塊香餑餑,那我就不跟他們爭搶了。”
了玄有些無奈的笑着搖頭,囑咐幾句之後纔出府乘上車馬去了鄭府。
送走了玄之後,蕭奉銘站在蕭翎曉身後幽幽道,“你想在這皇城立足,就該注意自己的名節。以後別隨便邀請男人在這府中住下了。”
蕭翎曉回頭見蕭奉銘有點生氣的樣子,不解道,“什麼注意名節?你這個男人不還是照樣在這裡住着呢麼?”
蕭奉銘一聽這話,臉上表情馬上一變,理所當然的仰頭道,“我不一樣!”說完,他轉身朝內院去了。
蕭翎曉看着他的背影,一顆心竟然被他這一句霸道的“我不一樣”給攪和的亂七八糟。
未免太沒出息了吧?蕭翎曉苦笑一下搖搖頭,也緩步朝內院走去。
丞相府中,香藺院裡,猛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瓷器破碎聲。
老夫人氣的雙手發抖,瞪着蕭書勇厲聲罵道,“廢物!連一個小丫頭你都治不了,你何以扛起整個蕭家!”
蕭書勇臉色慘白垂首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他有多少年不曾見過母親這麼生氣,也多少年不曾聽過母親這樣痛罵他了。蕭書勇心中委屈,這後宅的事情本來不應該他涉足太多,可如今卻彷彿都是他的責任一樣。他也想說,母親你把握着內宅裡所有的事情,難道這件事你就沒有責任麼?可這句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
“母親,您彆氣壞了身子。”好半天,蕭書勇纔出言勸慰道。
老夫人一股怒火不知道往哪兒撒好,她拍着桌子怒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還有那個齊氏!佔着大夫人的位置,連一個孩子都管教不好嗎!蕭家要她有什麼用!”
蕭書勇也沒敢爲齊氏辯解,垂首站在那裡聽老夫人惱怒的唸叨了齊氏不少的不是。
等老夫人唸叨夠了,最後才說,“明天,我與你到那陸府去看看!我就不信,她蕭翎曉一個小丫頭,還能翻了天嗎!”
聽老夫人這麼說,蕭書勇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老夫人要是肯出面,自然會事半功倍,蕭書勇這天晚上,總算是睡了一夜好覺。
次日傍晚,一輛馬車偷偷摸摸從丞相府離開,快馬加鞭來到了陸府門前。
蕭書勇扶着老夫人來到廳堂,見蕭翎曉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根本沒有欠身對他們施禮的意思。
老夫人怒氣衝衝坐到蕭翎曉對面,沒開口,先狠狠一拍桌子。
屋中氣氛頓時變得凝重了許多,蕭翎曉冷眼打量老夫人,老夫人也在冷眼打量蕭翎曉。與蕭書勇比起來,老夫人更爲沉穩,也更加讓人能感覺到無形的壓力,蕭翎曉知道老夫人不好對付,更好奇她會如何應對自己提出來的無理要求。
蕭翎曉自己最爲清楚,讓老夫人和蕭書勇下跪求自己回府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越是不可能,她就越想做到。蕭翎曉這樣做,並不是因爲他們兩個人將她趕出丞相府,也不是因爲他們派人去殺她,而是因爲,眼前這兩個人給以前那個蕭翎曉帶來的屈辱,是他們沒有辦法想象到的。讓他們下跪一次他們就覺得是奇恥大辱,可死去的那個蕭翎曉所受過的屈辱,何止是這一跪的千倍萬倍!
“你以爲你有了銀子,嫁入穆德王府之後,就有本事與蕭家對抗了嗎?”老夫人終於開口,用極輕蔑的語氣對蕭翎曉說,“別癡心妄想了,蕭家百年基業,絕不是你能夠撼動的!”
蕭翎曉聞言一笑,“老夫人你說錯了。”蕭翎曉拿起手邊的茶杯,高高的舉起,輕聲道,“想要撼動蕭家的百年基業,不需要銀子,也不需要穆德王府。”說道這裡,神狼的力量從她的手指涌出,她手中的茶杯嘭然粉碎,掉落在地上。蕭翎曉挑着嘴角收回手,冷眼望着老夫人,道,“所謂的百年基業有錯脆弱,老夫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看看你如今所處的地方,當年陸家不也是有着百年基業嗎?當年就連你老夫人,不是也要讓着陸家七分嗎?百年基業,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老夫人雖然表面上依然平靜,但其實她心中也已經翻騰起來。蕭翎曉故意選擇買下了陸家的宅院,想必就是因爲在這裡能給蕭家帶來最大壓力。陸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一瞬間的傾倒讓所有豪門大族都爲之恐懼,蕭家與陸家關聯緊密,所受的震撼更是深刻。老夫人以前對蕭翎曉那樣絕情,其實也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她身體裡流淌着一半陸家的血。
老夫人害怕,怕陸家的命運遲早有一天也會降臨到蕭家頭上。
她望着蕭翎曉,覺得這個小丫頭死而復生之後就變成了一個惡鬼,或許就是這個惡鬼,將會把蕭家從高高的頂峰拽落下去。
“蕭翎曉,你到底想要什麼?”老夫人強穩心神,厲聲問道。
蕭翎曉冷笑一聲,又看了蕭書勇一眼,搖頭道,“你們既然還想不明白,我不妨將我要做的事情都告訴你們好了。今天你們可以選擇不下跪來求我,那麼我也就不會跟你們回丞相府。五天之後,穆德王府迎親不成,此事必然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皇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蕭丞相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了,蕭家由此便會淪爲衆人笑柄。啊,是再次淪爲笑柄。想想看,蕭家大夫人成了戲本上的主角,蕭家嫡親的大小姐寧可與蕭家撕破臉皮也不肯回府,這樣的蕭家,可真是有意思啊。”
蕭翎曉看着老夫人和蕭書勇臉色更差,笑呵呵繼續道,“穆德王府被捲入其中,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這樁親事是皇上欽點,到時候老王爺和王妃怎麼也得找皇上出面評理。家長裡短的麻煩事兒,不知道皇上會不會覺得煩?連這種事情也處理不好的丞相,皇上還能再放心的把國家大事交託給他嗎?蕭家兩次讓皇上欽點的婚事都辦砸了,皇上臉面何在?到時候,如果皇上責怪我,我當然會把一切都說出來,包括我知道的,還有……我不知道的。”
老夫人臉色鐵青,靜靜的聽蕭翎曉把話說完,好半天,她緩緩站起身子,瞪着一雙眼睛,咬牙問蕭翎曉,“你讓我和你父親跪下求你,是不是我們跪了,你就跟我們回丞相府?”
蕭翎曉眯起眼睛,微微點頭,“我蕭翎曉說話算話,你們跪下求我,我馬上就隨你們回去。”
“好!”
老夫人怒喝了一聲,咬着牙,昂着頭,雙膝一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蕭書勇見狀大驚,可還不等他說話,老夫人便厲聲怒道,“書勇!你也跪下!”
蕭書勇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當他看到老夫人一臉決絕的表情,也只好咬牙跪下了。他擡頭望着蕭翎曉,再也不掩飾眼中的怨恨,狠聲道,“小畜生!小畜生!你滿意了吧!”
蕭翎曉站起身,走到他們兩人面前,臉上沒有絲毫得意,反倒更加冰冷,她開口,用清冷的聲音對他們兩人說,“怨恨嗎?不甘心嗎!當我失去雙眼的時候,當我再也沒法發出聲音的時候,當我從棺材裡醒來的時候,我心中的怨恨,比你們如今要多千倍萬倍!現在你們纔有理由殺我,但我早就有千倍萬倍的理由可以殺你們了!”
說完這話,蕭翎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大步出門,高聲對外面說,“寶蓉兒!準備車馬,我們回丞相府!”
廳堂之中,蕭書勇攙扶着老夫人站起來,兩個人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可他們如今心裡翻騰着的,似乎都不再是怒火了。
蕭翎曉確實說到做到,返回丞相府的隊伍很快整裝待發,蕭書勇和老夫人出門一看都被嚇了一跳。
一架馬車周圍,二十幾個精壯青年都騎着高頭大馬,個個神情嚴肅,渾身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