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想到皇上會突然給蕭翎曉指婚,而且指的還是穆德王妃最心疼的兒子蘇東瀚。
蘇東瀚今年已經過了二十五歲,至今他還沒有成親,其實是因爲蘇家接連爲他尋了幾門親事,可接連幾門親事都是還沒等成親,對方姑娘要麼病死,要麼就是遇到了意外喪命。如此一來,便有傳言說穆德王當年殺戮太多,因果報應全都報在了蘇東瀚的身上,他這輩子煞氣太重,誰家的女兒也壓不住。
按說蘇東瀚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相貌本事,都十分出衆,卻偏偏被這樣的流言蜚語給耽誤到了現在。
蘇東瀚聽到皇上已經下旨了,連忙起身謝恩。穆德王雖然不太滿意讓一個死而復生的女子嫁到穆德王府,可如今木已成舟,也只好認了。唯有穆德王妃喜笑顏開,當蘇東瀚跟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就覺得這是一樁好事。兒子命硬煞氣重,卻也重不過一個從棺材裡面爬起來的女人吧?要說這天底下誰能抗住與兒子的親事,那就非蕭翎曉莫屬了。更何況,這蕭翎曉是丞相府蕭家的嫡長女,身份擺在那裡,可謂是門當戶對,一點也沒有委屈了兒子。
穆德王妃施禮謝恩之後偷眼望向蕭翎曉,發現這姑娘越是仔細打量,就越覺得好看。不愧是蕭家的後代,以後爲東瀚生出孩子來,一定也是個漂漂亮亮的娃兒。
只不過……
穆德王妃打量了兩遍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兒。
他們一家已經領旨謝恩了,可蕭翎曉竟然還直挺挺站在那裡,半點動彈的意思都沒有。
這時皇上也發現了蕭翎曉望向自己的目光深邃冰冷,這樣的視線,他已經有多少年都沒有看到過了。
“蕭翎曉,朕給你指婚,你爲何不領旨謝恩?”皇上有些不滿的沉聲問。
蕭翎曉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開口輕聲道,“我蕭翎曉也不知道是何德何能,讓皇上爲我費心,三番兩次給我指婚。之前你讓我許配給你的兒子四殿下,這還算是皇家與蕭家的親事,皇上金口玉言爲自己兒子求門親事,這是人之常理。可如今皇上先是取消了一門親事,又隨手將蕭翎曉指給旁人爲妻,這於情於理,只怕是說不過去吧?”
蕭翎曉的聲音清脆如銅鈴一般響徹了整個大殿,在場衆人聞言,都不由得背脊發涼。
皇上本就有些惱怒,哪知道蕭翎曉這丫頭竟然還敢當衆頂撞他,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蕭翎曉,你說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要抗旨不尊嗎?”皇上沉着臉瞪起眼睛,那股帝王之威,從一雙眸子裡直壓向蕭翎曉。
“我蕭翎曉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算是皇上不由分說給我扣上一個罪名,現在就把我拉出去斬了,我也不過是回到了那處仙境,沒有什麼可怕的。”皇上的威壓似乎對蕭翎曉沒有絲毫的影響,就見她神情淡然的說,“如果我蕭翎曉只是皇上手裡一個物件,那也只能任憑皇上扔過來丟過去,隨你處置。可如今皇上這三番五次的將我隨意處置,我只是覺得,您也太沒把我這個蕭家的嫡長女當人了吧?”
聽了蕭翎曉的話,皇上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大殿之中霎時間變得針落可聞,就連了玄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想主人這話說的未免太狠了吧。
其實誰都知道,皇上當初取消了蕭翎曉和四皇子的婚事,就已經是很不給蕭家臉面了。如今又沒有與蕭家打招呼,直接將蕭翎曉許配給蘇東瀚,這更是不合常理。這件事要是說的好聽,那便是皇上對蕭家體恤,將他們嫁不出去的女兒送了個好人家。可若是說的難聽一點,皇上就是急着將皇家的麻煩推出去永絕後患。四皇子三番五次去求皇上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皇上如今將蕭翎曉賜婚給別人,這還不是明擺着告訴四皇子死心麼?
整件事情之中,蕭家只是任憑皇上搓圓揉扁,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會影響到蕭家在朝廷裡的威望!當蕭翎曉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皇上意識到了這一點,蕭家老夫人意識到了這一點,整個大殿裡,還有許多人,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蕭家老夫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今天這場宮宴,來的都是沒有官職的皇親國戚和朝中官員的家眷,在朝爲官者都沒有出席。等這些人返回府宅,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對家裡的官員們一說,老夫人真的不敢想象明日朝堂上,蕭書勇率領的蕭家子弟們,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別人的目光。
她的手在袖子裡攥的緊緊的,一雙眼睛好像刀子一樣,狠狠的剜在蕭翎曉的身上。
此時的蕭翎曉,表面上看着非常平靜,實際上她正在用暗音與神狼激烈的討論着眼下的情況。
“這門親事是蘇東瀚提出來的?他幹嘛要娶你?他有病啊!”神狼理所當然似的說。
“你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彆扭呢?”蕭翎曉真想狠狠踹神狼一腳。
“不是那個意思……”神狼笑呵呵道,“要是按你這說法,他是要把你拴在身邊,然後再想辦法殺人滅口了?哈,這樣的話,倒是也能做的掩人耳目順理成章啊。”
蕭翎曉掃了一眼大夫人,暗道,“我猜這辦法是她想出來的。這女人幾次都沒討到便宜,這是要讓那個採花大盜把我折磨死呢。”
“那我們該怎麼辦?不然我知會了玄一聲,讓他想辦法破壞了這親事?”
“不必。”
蕭翎曉冷笑,心中暗想,大夫人和蘇東瀚既然費了力氣設下了圈套,那也就別讓這圈套白白浪費了。回想起在陸家宅子裡與蕭奉銘和寶蓉兒說的話,蕭翎曉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可惜寶蓉兒沒能跟進來,不然也能讓她看看,船到了橋頭,是怎麼直的。
一陣尷尬的沉寂之後,還是皇上先開口了,他神情變得柔和許多,語氣也十分和緩,雙眼望向蕭老夫人,道,“蕭家這丫頭能言善辯,不輸男兒啊。桓蘭皇姐平日裡也沒少管教她吧?哈哈哈。”
蕭老夫人本是桓蘭郡主,皇上開口叫她桓蘭皇姐,明顯是在拉進兩人之間的關係。這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號了,老夫人心中一顆大石頭一下子落下來,急忙起身來到蕭翎曉身邊,跪倒在地,叩拜道,“家中逆女頂撞了皇上,還請皇上降罪。”
“皇姐快快請起。”皇上示意身邊太監去攙扶老夫人,繼續道,“朕爲蕭翎曉賜的這樁親事,皇姐以爲如何啊?”
皇上這麼一問,雖然是吃準了蕭家絕對不會反駁,但卻也給了蕭家說話的機會。這就是一個最好的臺階了,將蕭翎曉一句話惹出來的麻煩一下子給消解掉了。
蕭家老夫人自然是明白皇上的用心,二次跪倒,連同大夫人都急忙出來跪倒在皇上面前,如同穆德王他們一樣,跪地謝恩。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蕭家老夫人主事,又有大夫人在場,這件事她們兩人謝過恩了,也就是成了。沒有人再去理會一直站在那裡冷眼望着她們的蕭翎曉,現在在衆人眼中,皇上是寬宏大量的,就算是蕭翎曉如此無禮,皇上也看在蕭家的面子上,並沒有責怪她。
等老夫人和大夫人重返座位,蕭翎曉也沒有再說什麼,默不吭聲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一場風波過後,宴席重新變得歡騰起來。
這時坐在蕭翎曉身邊的蕭歡雨陰陽怪氣的對蕭翎曉說,“恭喜大姐,又有了一樁好姻緣。”
蕭翎曉扭頭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蕭歡雨見蕭翎曉沒有對她反脣相譏,以爲她是真的中意了這樁姻緣,不由得暗暗氣惱起來。可她身邊的蕭歡雪卻伏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聽了蕭歡雪的話,蕭歡雨馬上又變得笑逐顏開了。
皇上又喝了幾杯酒,然後先行離去了,他走之後太后也帶着了玄離開了。這兩位不在大殿之中了,整個大殿裡的氣氛就變得輕鬆了許多。有人端着酒杯四處敬酒,年輕男女們也都趁着這個機會尋覓良緣。
李靖宣起身端着就被來到蕭翎曉身邊坐下,開口就說,“你膽子太大了。”
蕭翎曉聞言冷笑,道,“六殿下的膽子也不小,皇上剛剛給我指婚,你就跑到我這裡來了,難道不怕惹出什麼對你不利的流言蜚語麼?”
“我怕,當然怕。”李靖宣緊緊盯着蕭翎曉,似乎想從她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看出她的心思一樣,只可惜,不管他怎麼看,都沒法理解蕭翎曉的行爲。先是不怕死的頂撞了皇上,然後又默不作聲的接受了這一切?她分明口口聲聲認定了蘇東瀚是採花大盜,難道她就這樣心甘情願的嫁給一個採花大盜嗎?
“你到底想做什麼?”李靖宣壓低聲音問。
蕭翎曉看了一眼坐在遠處捏着酒杯一臉怪笑望着這邊的蘇東瀚,又轉頭看了一眼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老夫人和大夫人,輕聲對李靖宣說,“六殿下,你且看着,一場好戲很快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