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金玉堂。
齊滿滿站在屋前看着沉香木的牌匾,淺笑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地方不錯!”
走進內室,屋內佈置舒適,都是按照在雍州時的習慣安排的。
點點頭,齊滿滿問:“知書這是你安排的吧。”
知書垂首行了福禮,“是,主子。”
“賞!”
“謝主子。”
齊滿滿坐在梳妝檯前,“知趣,給我把這鳳冠卸了吧,壓得難受!”
知趣難過了一路,眼睛紅紅的,聽見自家小姐這會子叫她,哪裡還憋得住,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道:“主子,您還沒有拜堂呢,這鳳冠不能摘。”
心裡委屈的不像話,本以爲嫁給王爺是多好的事,誰知這王府竟然這樣欺負人。不來人迎娶也就罷了,連拜堂都不出來個人。府上的奴才還說什麼,請王妃單獨行禮!
這世上竟有讓新娘子一人拜天地的道理?!越想越難過,哭的越發傷心。
知書、知酒忙上去勸,這大喜的日子,怎麼可以哭!
哎,指使不動丫鬟,齊滿滿只能自己動手取下鳳冠,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多虧不需要拜堂行禮,要不還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
知趣看主子自己動了手,止了哭,忙走過去,服侍齊滿滿卸了妝發,身上的嫁衣暫且穿着。
“可有備水,我想沐浴。”
“回主子,知茶去準備了。”
正此時,屋外傳來知茶的聲音,“小姐,相思姑娘來了。”
相思姑娘?
知趣迅速幫齊滿滿打理好衣裳妝發,齊滿滿帶着幾個丫頭走出內室。
外間,一陌生女子站在知茶旁邊,想來這位便是相思姑娘。
齊滿滿打量着相思,嫩芽綠的長裙,梳一個流雲髻,額上貼一朵鑲金花輦,耳上翡翠的耳墜搖曳生光,五官雖不豔麗奪目,氣質卻沉靜如水,算的上是個美人。
“相思見過王妃。”相思行禮,也不等叫起,已徑直站起身來。
齊滿滿挑眉,看着她身後的知茶一臉不岔,便知來者不善了。也不開口,只是靜靜的等着,新王妃剛入府就敢上門挑釁的,絕不是善茬。
果然不等齊滿滿詢問,相思已經道明瞭來意,“剛纔娘娘的丫鬟去廚房要水,小人特來稟告,王府規矩大,不比娘娘孃家的隨意,每日送水都是按時辰的,不是隨時想要隨時就給的。”
知茶剛要開口,相思接着說:“至於娘娘想在金玉堂設小廚房一事,怕也是不成的。王府裡只有王爺的君琰堂,還有蕭嬤嬤所在的賀春堂設有小廚房,其他院子都是沒有的。想來,王妃也不是難伺候的人,這勞民傷財的事還是不做爲妙。”
相思一口氣說完,擡眼看了眼坐在主座上的王妃,這會子怕是早氣哭了吧,令她意外的事,新王妃不僅沒有哭,還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心頭一跳,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相思有些慌亂。轉念一想,一個孃家離這裡萬里之遙,草莽野夫之女,有什麼可怕的!更何況,王爺那般厭惡她,竟連拜堂都不屑。
說起來,這聲王妃都不是她該受的!心裡底氣足了些,挺直了腰。
“不知相思姑娘是府中何人?”
相思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想了想答道:“管事。”
“分管何事?”
“廚房。”
齊滿滿一副才明白過來的樣子,“本王妃現在餓了,不知府中廚房可否送些餐食來?”
相思心裡別提多得意了,憑你賜婚的王妃又如何,還不是要爲一碗飯低聲下氣的求着自己。今天就發發慈悲放過你,“那是自然,相思這就去辦。”
齊滿滿笑的更甜,“那就多謝相思姑娘。”
“王妃客氣了。”
相思的身影剛剛不見,齊滿滿就沉下臉,“知書。”
“在!”
“去給我找些天麻來。”
四個大丫鬟都跪了下來,“小姐,您萬不可想不開。”
“今日之辱,你們咽的下這口氣。”
一片默然。自然是咽不下的,憑她們在雍州府裡的體面,何曾受過這等侮辱。 ωωω▲тTk Λn▲¢o
齊滿滿厲眼一掃,“既不願受辱,那就聽我的,去,給我弄些天麻來!”
“是。”知書退下。
“知茶。”
“在,小姐。”
“你把我平日裡的飲食忌諱謄寫一份送去大廚房,交代清楚,萬不可有閃失!”
知茶眼睛轉了轉,沉聲應是。
知趣早已忘了哭,直愣愣的看着自家小姐身上散發出的強勢氣場,心裡生出絲絲畏懼,以前從沒在小姐身上看到過如此神情。
讓人害怕,但也讓人感覺心安。
春桃在屋外小聲說了什麼,知酒出去了一下便折回。
“小姐,滄少爺已經帶着人啓程回雍州,臨走前安排了兩個人給您,現在人就在院中,現在見還是再等等。”
知酒想着小姐怕是心情不佳,也許不想見外人。
“叫進來。”
由外走進一男一女,穿着青色的衣衫,長相普通,毫無特點。
“齊山、齊水叩見主子。”
“起來說話。”
“是。”
齊山、齊水站起身來,齊滿滿奇怪的看着他們,問道:“你們的名字是誰給起的?”
居然女的叫齊山,男的叫齊水。
“回主子,是九少爺。”
九哥?那就完全說的過去了。
“不是小哥把你們留給我的嗎?怎麼又是九哥給你們起的名字。”
齊山齊水多看一眼,齊山說道:“我二人是九公子的人,只不過以滄公子的名義送進王府。”
“九哥送你們來是爲何事?”
“保護主子安全。”
“你們是?”
“暗衛。”
暗衛!齊滿滿眼睛一亮,這九哥還真是打瞌睡就給人送枕頭。
“你們武功很高。”
這次換齊水說:“學無止境,不敢妄言。”
九哥送來的,定不是什麼凡品,齊滿滿心口的鬱氣總算緩解了些。
“齊水你以後就是我的侍衛,在外院隨時聽候指令。齊山你就跟在我身邊吧,按一等丫頭的份利。”
“是。”
“齊水先行告退。”
“去吧。”
晚膳王府並未有所剋扣,六菜一湯的規格。
齊滿滿掃過桌上的飯菜,側頭詢問身旁的知茶:“湯裡可放了天麻。”
知茶點點頭。
“給我盛一碗。”
知趣急忙勸道,“小姐你不能喝。”
知茶拉住知趣,低下頭。
齊滿滿看着低頭的知茶,這些丫頭裡就算知茶話最少,卻是心思最多的一個。
知書端着湯放在齊滿滿面前,忍不住說道:“小姐喝一點點就可以了,多了怕是會不好。”
“那可不成,要演就得演的真真兒的。”
衆人便不再多勸,看着齊滿滿把一碗湯吃光,然後有滋有味的吃起菜來。
知趣眼裡含了淚,死死咬着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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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內室裡已經熄了燈,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一道黑影飛身而入,靜靜站在牀前。
齊滿滿只覺得身子一重,動不了了,該死,被人點了穴。
全身細胞都敏銳的感知着來人的一舉一動,鼻息間淡淡的藥草味,齊滿滿微微睜開眼,夜色太濃,微弱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來人刀刻斧劈般高挺的鼻子,以及發亮的眼睛。
是個男人!
齊滿滿暗恨自己能力不夠,這種時候,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身上的壓力一收,黑影閃去,屋外響起打鬥聲,齊滿滿猛地坐起身,披了外袍奔出內室。
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知書知茶已經醒了,點亮了蠟燭。
“小姐,你可有事?”知書上下打量着齊滿滿。
齊滿滿搖搖頭,“怎麼回事?”
“奴婢不知。”
門被推開,齊山捂着左肩走了進來,直挺挺跪在齊滿滿身前,“主子,是我學藝不精,請主子責罰。”
指縫間潺潺的滲出血來,齊滿滿哪裡還有心責罰,叮囑知茶,“快拿藥箱來,給她包紮一下。”
“是。”
金瘡藥散在傷口上,齊山疼的連連抽氣。
總算包紮完畢,齊滿滿纔出聲詢問,“可看清是什麼人?”
“不曾,來人武功在我之上,進屋前點了我的睡穴,我自行衝破穴道時剛好看到他出來,便追了上去,只不過他的武功修爲太高,我沒追上。”
齊滿滿不懷疑齊水的武功,能被齊汣挑中送來的,定不是泛泛之輩。只能說來人武功太高。看起來,這睿王也真是氣數已盡,王府之內竟猶如無人之境。
“你下去休息吧,想來今晚不會再有意外。”
“是。”
知茶扶了齊水去下人的住處休息。
被這麼一鬧,齊滿滿也沒了睡意,讓知書拿書來,想坐在燈下看書。
接過書一看,《戰國策》,齊滿滿好笑的看着知書,問她:“平日裡你最不喜我看這類書,說是費腦,怎麼今日讓我看了。”
知書嘆了口氣,答道:“這王府可稱的上龍潭虎穴了,今日來的那位相思姑娘不過是拋磚引玉的磚頭,小姐,奴婢擔心您。”
齊滿滿嗓子發堵,臉上卻還是帶着笑,“放心吧,傻丫頭,你家小姐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的。”
看知書還是滿目愁容,齊滿滿打趣道:“明個兒,咱們還有一場大戲要演呢。”
卯時,郝媽媽奉蕭嬤嬤之命前往金玉堂。
進宮請安的時辰到了,這可是大事,決不能耽擱。
她剛走進金玉堂院門,便聽到丫頭們的哭聲。心中暗叫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