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偌大的後宮要齊滿滿管着,每日應付那些陰陽怪氣的嬪妃已經讓齊滿滿頭疼,更加之懷了孕之後的皇貴妃天天有幺蛾子,不是發現被子裡藏了紅花,就是發現院中的花草能讓人流產,不停的折騰。
加之秋意濃,安寧的小身板也有些不好,齊滿滿簡直每日都忙得腳不沾地,晚上就是跟乾熠都說不到兩句話就栽頭就睡。
半點沒有要溫存的意思,而乾熠,最近科舉進行的如火如荼。
殿試上幾名舉子心胸寬廣,文筆不凡,乾熠心裡真是暢快,想要讓這幾個人安排在重要的位置上,怎奈氏族的人牢牢的把控着位置,乾熠跟他們勾心鬥角也是半刻都不能停。
日子就這麼忙忙碌碌的滑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小小的安樂。
直到齊滿滿接到安樂失蹤的消息,齊滿滿愣了好半天神,一時竟想不起來長公主不見了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等她反應過來顛顛撞撞的往安樂的寢宮去的時候,腿已經軟了,在安樂宮殿前的臺階上,齊滿滿重重的摔了一跤。
手掌膝蓋全部磕破了,可她顧不上。
跑進安樂的屋子,裡面什麼都還在,規規矩矩的放着,半點沒有凌亂的痕跡。
照顧安樂的婆子丫鬟全部嚇得跪在地上,身體抖得不像樣,齊滿滿瘋了般的打開每一處櫃子,趴在地上掀起牀帷看着牀下。
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安樂的惡作劇,她只是藏起來了。
等齊滿滿找到她,安樂就會如往常一般撲進齊滿滿的懷裡,壞笑着說:“母妃,你嚇了一跳吧。”
齊滿滿一定會認真的告訴她,我的小安樂,孃親真的嚇了好大的一跳。
你出來好不好?
等乾熠得到消息匆匆的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齊滿滿坐在地上,失了魂一般的發愣。
乾熠大步上前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厲聲說:“這都入了冬了,你還敢坐在地上,身子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齊滿滿一句話都不說,眼淚一道一道的往兩邊流。
將齊滿滿抱回鳳儀宮,這種時候也顧不上演戲,宮裡的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乾熠心裡疼的不像話,他的女兒已經走了,他不想再連齊滿滿都留不住。
當晚,齊滿滿高燒不退。
意識全部渙散,齊滿滿嘴裡不停喊了安樂的名字。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齊滿滿才能細細的想,現在外面盛傳中宮皇后失寵。這宮裡看人下菜碟的人何其多,作爲齊滿滿的女兒,安樂必是會比齊滿滿的日子更加難過,這個時候她竟然沒有注意到女兒的心情,齊滿滿恨自己恨的要死。
這宮裡消失一半個人,那真是太簡單不過的事,可是今日這事遇到安樂身上,齊滿滿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疼,每個骨頭結子都疼。
她原就虧欠安樂良多,懷着安寧,在乾熠被傳身死的那段日子裡,唯一陪着她的就是嘻嘻哈哈的安樂,那是個精靈一般的孩子。
齊滿滿只是哭着叫安樂,藥一口都不肯吃,乾熠守在牀邊看着知書滿頭大汗卻還是喂不進去一口藥,一把奪過藥碗,“朕來。”
知書忙退下,不時拿袖子擦擦眼淚。
安樂小公主從小就是個剛烈的脾氣,在齊滿滿不在的那一年,都是知書照顧安樂多一些,感情自然深厚,現在安樂失蹤,知書也是心裡難過得很。
乾熠含了藥,一口一口的餵給齊滿滿喝,到最後,兩個人嘴裡就都只剩下苦澀的味道。
乾熠拿過被子蓋好她,轉身出去了。
宮門外,隨風已經等了好久,看到乾熠出來,剛忙說:“應該是靈族的人把小公主接走了。”
乾熠鬆了口氣,是慕琰清動的手,至少說明安樂還安全,若是旁的人,乾熠都不敢想,他的女兒,也許真的會永遠的離開他。
“去把慕清帶來!”乾熠沉聲說。
這宮裡也不是紙糊的,靈族的人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一國公主弄出宮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慕清。
乾熠黑亮的丹鳳眼眯了眯,這慕清到底還是心裡存着靈族的,這樣的人,怕是留不得。
慕清不多時就被帶了上來,慕清也沒什麼二話,直接從懷裡掏出信來,遞給了乾熠。
乾熠拿過信一看,心都像是被人捏住了。
“你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你們。”
安樂纔開始習字,字體稚嫩,要不是她寫過的每篇字乾熠都看過並且保存着,還真是認不出她這寫的都是些什麼。
乾熠折起信,看向慕清的眼光有些複雜,如果是安樂自己的意願,憑着慕清的寵孩子,自然是不會違背安樂的意願的。
這宮裡,齊滿滿寵孩子,知書寵孩子,就連慕清也寵孩子,倒顯得只有他這麼一個惡人不寵孩子了。
揮手讓慕清退下,乾熠疲憊的閉了閉眼。
啞着聲音問:“隨風,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隨風閉緊了嘴巴一句話都不說,他再明白不過,現在的主子已經不是以前的主子,就像他自稱朕一般,其實乾熠早都變了。
他現在要說的話,要做的事,他們誰都勸不了。
就是齊滿滿,揹着人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但是也不敢在人前直接反駁乾熠對安樂的教育態度。
隨風也是看着安樂長大的,小公主這段時間經歷的事,他在明白不過,被下人欺負,被尚宮打手心。
有暗衛每日負責將安樂的行蹤記錄下來,每晚乾熠都要聽的,好幾次隨風都不忍心,但是乾熠不說話,他一個下人能說什麼。
退一步說,這宮裡居心叵測的人那麼多,要是安樂小公主不這樣規規矩矩的,像從前在王府那樣,看誰不順眼就發脾氣,固執又嬌蠻的話,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現在的皇后娘娘已經有些失了勢,若是在把人抓住公主的把柄,就是皇上也不好在保着他們。
皇上也難。
乾熠看隨風的樣子,苦苦一笑,“也真是做錯了。”
齊滿滿的病斷斷續續一個月纔好,此時已經是冬季,外面下了第一場雪。
齊滿滿抱着膝蓋坐在窗前,想着她的安樂走的時候一件厚衣服都沒有帶,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厚衣服穿。
乾熠從後面把她抱起來,“怎麼又在這坐着,病纔好利落。”
齊滿滿虛虛一笑,並不說話。
乾熠把她放在榻上,用披風包住她,定定的看着她,“你還要跟朕置氣到什麼時候?”
齊滿滿搖頭,她並沒有生乾熠的氣,只是生自己的氣。
這一個月,她細細的問過伺候安樂的下人,也從別的渠道得知了一些安樂的事,原來在她眼皮子底下,這些下人就敢苛待她的女兒,想起安樂走之前謹小慎微的樣子,不敢行錯踏錯一步。
齊滿滿心如刀割,是她這個母親沒有盡到責任,一天就想着幫乾熠籌劃,忙着陪那些后妃勾心鬥角,卻忽略了女兒。
乾熠一見她眼中有了溼意,煩躁的一把把她提起來,痛楚的說:“那些不識好歹的下人,朕已經全部處死了,你還要怎麼樣?!”
齊滿滿還是搖頭,她一動,眼中的眼淚就紛紛落了下來。
甩在乾熠臉上,燙在他的心上。
乾熠氣惱的不行,他已經處置那些該死的下人,也做小伏低了這麼久,爲什麼齊滿滿還是這副樣子。
乾熠轉身大步離開,不願在多看齊滿滿一眼。
“皇上起駕!”
大太監的聲音細尖,齊滿滿還是哭。
知書看不下去,雖然安樂離開,他們心裡都不好受,可是要是爲了這事讓齊滿滿跟乾熠生分了,這纔是大大的不好。
貴妃娘娘的肚子都已經快五個月了呀。
“主子,你這又是何必呢?”知書勸了一句。
齊滿滿滿臉是淚的擡頭看她,知書對上齊滿滿瘦的脫了形的臉,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
哪個孩子不是孃親的心頭肉,就是知書家的那個皮小子,就是一天見不着,知書都想得慌,更何況是安樂。
那可是齊滿滿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
知書嘆了口氣,“皇上心裡也是不好受。”
齊滿滿當然知道乾熠心裡也不好受,安樂對於乾熠,是多麼特別的存在,即便是進了宮,乾熠也是每日都要聽安樂一天干了什麼,就是安樂隨手亂畫個什麼,乾熠也會當做珍寶一樣是收着。
安樂這一走,乾熠心裡也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塊。
儘管知道,可是齊滿滿卻顧不上了,她自己太難受了,難受到已經顧不上被人是難受還是好受了。
夜,齊滿滿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到有人吻她的眼睛。
嗯了一聲,就聽到乾熠說,“睡着了還哭,你真是要把心挖出來嗎?”
齊滿滿不說話,乾熠抱緊她,聲音裡沒有了白天的威嚴犀利,有些無助的說:“安樂已經不要我了,難道你也打算不要我了嗎?”
要是那樣,他還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