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枉眉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想來是早上被摔的厲害,還沒有恢復。
李秋之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來,而她們身後跟着來的,是笑意盈盈的相思姨娘。
也該她笑了,這府上就算她得寵,王爺最近都是歇在她的屋裡,加之正妃與側妃的矛盾幾乎放在了明面上,最大的贏家可不就是這位相思姨娘。
這段日子京城的謠傳,又有多少是人爲的因素,怕是隻有這些心懷鬼胎的女人知道。
齊滿滿低頭隨意的波動了一下琴絃,清脆的音符像是跳躍的精靈,在這憋悶的午後,給了金玉堂一些別樣的東西。
齊滿滿不想開口,靜坐着等着這些人發難。
李秋之小臉肅然,“姐姐可是要走,妾等特來送行。”
“呀~~不會又不走了吧,早上可是說的極硬氣呢。”吳枉眉接話。
相思淚汪汪的眼,“賤妾可是既捨不得王妃的。”
說不厭煩是騙人的,齊滿滿安然的打量着這些女人,以前總想着隱忍,謀劃,想着上一輩子被人說是粗鄙,說是沒有教養。
那麼這輩子就補回來,可是她齊滿滿骨子裡還是那個肆意妄爲的女子,性格也是西北特有的豪爽不羈。
重來一世,她一直都想着低調些,所以纔會一次次的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可是最後她得到了什麼。
子嗣艱難?
名聲掃地?
最後連保全齊家的能力,看起來都不那麼牢固了。
文華帝、元凝情,這些上一世她的仇人如今還好好高坐大殿之上,而她卻淪爲跟一幫小妾爭風吃醋的境地。
何其的不甘,既然我忍讓不得,那就放手一搏。
“齊山!”
“主子!”
齊滿滿站起身來,看着長廊外的三個人,冷冷的說:“請三位出去,馬上!從今往後要是有人再敢來金玉堂生事,一律打出去!”
衆人詫異的看着齊滿滿,雖說以前的齊滿滿也是有些手段的,但是如此簡單粗暴的對付這些女人還是第一次。
齊山可不是什麼善茬,這些日子她早都憋屈死了,此時更是渾身上下滿是力氣。
“三位請便。”
齊山是個長相普通的女子,可是這時眼睛一眯,左手一伸,通身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齊滿滿看着齊山,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那人是齊山的主子,在她大婚的時候把齊山送到她的身邊。
那時候的他到底是抱着什麼樣想心思在做這些事呢。
李秋之、吳枉眉簡直不敢相信這會事堂堂王爺正妃說出來的話,那些規矩她都不要了嗎?難道不怕婦德有損,被休棄。
“王妃,妾等犯了什麼錯,您要驅逐妾等。”相思姨娘還是柔柔的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就是,好心來給王妃請安,王妃竟然如此不通情理,端的是讓人心寒。”吳枉眉從來都是打蛇順棍上的。
李秋之沒有出聲,她感受到了王妃身上戾氣,這絕不是之前的齊滿滿身上擁有的。
這幾天齊滿滿似乎一天一個樣,跟以前那個總是微笑着的王妃簡直判若兩人。
齊滿滿眸底的冷意加劇,“犯了什麼錯?冒犯正妃這是一,本妃的去與留也是你們可以妄論的,今早皇上才下的旨意,讓本妃養身,這才幾個時辰你們就敢來打攪,不尊聖旨這是二。怎麼?這兩天那一條拿出來不能置你們的死罪!”
三人一抖,卻沒想到這一層。
“王妃,妾身身體特然不是,這就先告退了。”李秋之很快速的閃了。
吳枉眉還是不怕,有些事情心裡一旦有了認定,就不會輕易改變,她斷定齊滿滿的王妃位置坐不長,心裡還是不服氣,強辯道,“王妃自可以去回稟皇上,王爺,妾身自認無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齊滿滿臉上眼裡沒有半分笑意,只說道:“睿王府的正妃,今日是齊滿滿,明日有可能是李滿滿,張漫滿,但絕不會是你吳枉眉。”
說完齊滿滿甩身進了內堂,留下吳枉眉與相思相對無言。
這府裡哪裡有其他王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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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齊滿滿倚在軟榻上看書。
知書急忙來回稟,說是王爺來了。
齊滿滿挑眉,他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知書這般興師動衆的,然後她就看到了被華才扶進來的乾熠。
不是沒見過蒼白的他,只不過今晚的他像是秋風中的葉,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一般。
“怎麼回事?!”齊滿滿大急。
華才滿頭的汗,顫顫微微的說:“奴才也不知曉,從宮裡出來便是這幅樣子。”
宮裡?怕是又遇上了什麼事吧。齊滿滿的心一抽,她沒忘記乾熠身上還有毒未清,文華帝此人最是狠毒陰險的。
“找大夫了沒有?”
華才搖頭,“主子不讓。”
齊滿滿暴怒,都成這樣了還不請大夫,這是要不要命了嗎?
“去,請大夫,就說是王妃要請。”
知書她們幫着華才把乾熠放在牀上,便七手八腳的爬出去請大夫了。
齊滿滿坐在榻旁,輕輕的叫他,“王爺,王爺。”
乾熠強撐着睜開眼睛,看清齊滿滿的臉,隨即露出令人一見難忘的笑意來。
他本就生的好,恰這時又虛弱,臉上的皮膚呈現透明色,薄脣更是蒼白如紙。讓人看着無端端的就想落淚。
“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齊滿滿問他。
乾熠只是笑,很吃力很吃力的笑,似乎維持他嘴角那幾乎算不上笑的笑,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氣。
“你別笑。”從不知道,一個人笑也會讓人看着如此心酸。齊滿滿捂住他的嘴,不想看到他強撐出來的笑意。
他的舌頭輕輕的舔上她的掌心,那麼綿密,那麼輕微。
如一片鴻毛劃過她的心,陣陣的癢。
她收回手,氣惱的瞪他,這都什麼時候來,還想着佔她的便宜。
他張嘴,沒有任何聲音,幾乎是用氣音說話,短短的四個字,齊滿滿簡直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前一天她還心心念唸的要和離,爲何過了一日就成了這般模樣。
他說:
你在,就好。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乾熠努力想睜開眼睛看着齊滿滿,卻是未能如願,終是熬不住沉沉的昏睡過去。
大夫來的很快,把了脈之後,頭搖的像撥浪鼓,“小的無能,查不出病症所在,現下來看是中毒之象。”
中毒兩個字,讓屏風後站着的齊滿滿心尖都在顫。
“這是清熱解毒的方子,不知對王爺的身體有沒有幫助,總是沒有壞處的,先讓王爺服用試試看吧。”
華才自是千恩萬謝的收了方子。
皇宮,文華帝,毒藥。
齊滿滿打發華才送大夫出府,並且交代讓華才告訴他,出去之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牽扯到皇家內部的醃漬事,外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才是上策。
知茶帶着下人去廚房煎藥,房中只留下知書知趣。
將乾熠移到齊滿滿的大牀上,看着他緊閉的眼睛,齊滿滿心裡有些慌張。雖然想過離開他,但絕沒有想過他會死。
更妄論是死在文華帝手中。
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叫來齊山,讓她去別院請齊汣。
不是說靈族之人都是醫術頂高明的人嘛,想來齊汣應該是可以救乾熠的。雖然知道齊汣十有九成不會來的,他那樣天下人死絕都與他無關的 性子,怎麼會在乎乾熠的死活。
不免多交代幾句,“要是九哥不願意來,你就說是我求他,我可不想做寡婦,和離與剋夫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況,請他體諒,那怕派個醫術高明的人來也行。”
毫無辦法的時候,只能把話說得重一點,那怕是爲了乾熠剛纔的那四個字,她都要豁出去求一求九哥的。
齊山也不多說,沉聲應了,就轉身離開了。
齊滿滿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乾熠。
如果真的是文華帝給乾熠下的毒,乾熠會是什麼心情呢。
隨後又嘲笑自己,皇家哪裡來的親情可言,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拋去感情的考量,這事中也透着蹊蹺,文華帝不會大鳴大放的對乾熠下手,畢竟文華帝纔剛剛登基,位置未穩就如此殘害手足,這是會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滿滿。”極虛弱的聲音。
齊滿滿一個精靈兒,擡眼看着醒過來的乾熠,眼睛一亮,“王爺醒了?”
乾熠點了頭,沙啞的說,“水。”
齊滿滿急忙站起來跑到屋子中間的圓桌上倒水,試了試水溫,扶着乾熠微微坐起,遞到他嘴邊。
乾熠就着她的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吮。
知書知趣在旁邊看着,倒沒有幫把手的意思。
她們可是察言觀色的高手,怎麼會看不出乾熠的歡喜。
“主子,我們去廚房看看,給王爺弄些好克化的吃食來。”知書使眼色,知趣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齊滿滿渾不在意丫頭們的心思,極小心的將乾熠放下,急急的問,“還想要什麼?”
她想問他餓不餓,渴不渴,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可是話一出口,卻成了這一句。
乾熠專注的看着她,良久才清晰的說出一個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