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滿滿擔心朱靜,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朱靜今日的處境跟乾熠有關係。先前就是乾熠設計林樺之離開京城,並給朱靜下了藥。要不是乾熠,朱靜與林楓之不會走到今天這般衆叛親離的地步,雖然齊滿滿心裡明白,身在乾熠那個位置,能用這種不流血不強權的辦法解決大氏族現在與皇帝對峙僵持的問題。已是再好不過,把傷亡減到了最低,更甚至,當事人林楓之與朱靜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多少有些歉疚感的齊滿滿還是下了皇后懿旨給朱靜加封了誥命,誥命的品級甚至高過榮國公夫人。
這是不合規矩的,可是誰讓皇后娘娘喜歡呢,齊滿滿登上皇后寶座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表現出對朝中官員妻子的喜歡,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乾熠爲表示對林楓之的看重,自然也以正式的文書給朱靜過了明路,現在的京城就算有人懷疑朱靜的身份,也是不敢再多說什麼的。
皇帝都不說,誰還敢說。
除夕前一夜,齊滿滿翻來覆去睡不着。
乾熠翻身壓住她,“在鬧騰,天就亮了。”
齊滿滿再腦中把明日要做的事都過了一遍,才放心一點的說:“真是有些擔心,雖說我不贊成林楓之的做法,但是孩子到底是無辜的。”
夜裡的鳳儀宮,只亮着一盞夜燈,齊滿滿在燈下的臉朦朦朧朧的,莫名的讓乾熠覺得溫暖。登上皇位已經有些時間了,乾熠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變化,更能感受到自己越來越狠的心。
頃刻間手起刀落,乾熠不是暴君,但只要是君王就要殺伐決斷。權力是一隻魔獸,現在這隻魔獸就生長在乾熠心裡,沒有監督的絕對權力,會讓你迷失。
乾熠這段時間將皇權收攏在手中,漸漸的乾熠已經忘記了初心。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想要讓這個國家強盛,對得起他的父皇。
可現在他考慮的多是如何將權力牢牢的把控在自己手中,十六歲第一次出征時的乾熠,會因死一個副將而心裡難過悲傷,而現在,乾熠下旨抄家滅族,多少人的性命在他的一念之間被奪去,乾熠的心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波動。
看到齊滿滿爲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擔心的睡不着覺,乾熠有些感慨,這是他的妻子,在已經成爲皇后的今日,她還是會留有一絲憐憫之心。
這太難得了,也讓乾熠滿足。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可以心黑手狠,殘酷決斷,可是卻希望身邊的人善良如昔。
也許正是這種初心,讓乾熠變的踏實,覺得安寧。
齊滿滿伸手在乾熠眼前揮了揮,“怎麼了?可是想起了什麼事要交代我,你快點說,我現在安排還來得及的。”
不怪齊滿滿破壞氣氛,這幾日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除夕夜的夜宴上,就怕哪裡出了錯。
前世齊滿滿是做了皇后沒錯,可是宮中事務從來都是由元凝情打理的,齊滿滿並沒有接手過,第一次操辦這種事,難免有些過度緊張。
乾熠吻着她的鼻尖笑,“怕什麼,倒時候還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話當然可以這麼說,誰敢說皇后娘娘的不是,自從皇貴妃進了冷宮,寧樂皇帝就日日宿在鳳儀宮,便是懷孕的敏妃那裡都沒有去過。
現在中宮娘娘復寵的消息已經傳邊朝野。
有了之前皇貴妃濫殺無辜的所作所爲做對比,誰都覺得這後宮還是由宅心仁厚的皇后娘娘掌管着比較好。
至於後宮的那些宮妃,她們現在的圍攻對象是敏妃,而不是齊滿滿。
雖然齊滿滿心中擔心,但是除夕夜還是如期而至。
真到了這一刻,齊滿滿反倒放鬆下來,因爲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要是還出什麼問題,就不是她努力就能避免的。
令齊滿滿意外的是,朱靜不僅沒有顯示出一絲絲的膽怯,在面對她的婆婆榮國公夫人以及嫂嫂榮國公世子妃的時候,都禮儀規範,讓人挑不出一絲不妥來。
尤其是在入座後,朱靜與好幾位官員夫人都是相談甚歡,沒有半分小家子氣,反而落落大方。
今日的朱靜穿了誥命服,玫紅的朝服更是襯的她嬌豔如花,臉上透着懷孕中女人特有的紅潤與幸福感,整個人都亮晶晶的。
她身邊的林楓之也是體貼周到,兩個人站在一起,那畫面真是好看。
乾熠抽空握了握齊滿滿的手,感覺她的手還是溫熱的,才放心去跟臣子飲酒。
齊滿滿笑他真是愛操心,早在這宮宴前一個月,乾熠就吩咐了內務府,讓繡娘給齊滿滿做了今日的衣服,裡面都填着最好的鵝絨,穿上又輕薄又暖和。
不時有人跟齊滿滿說話,齊滿滿也會笑笑着回她們一句。
直到朱靜走到齊滿滿身邊,齊滿滿才拉住了她的手,有些八卦的問:“那世子妃不是你妹妹嗎?怎麼她一直在瞪你。”
齊滿滿算是跟朱靜說過話,關係自然比旁人親近。
再說,女人聚在一起,可不就是說些八卦事,齊滿滿自然不能免俗。
朱靜先是一愣,但是看齊滿滿興致勃勃的,好似個好奇心多多的小女孩,朱靜一笑貼近了些齊滿滿說道:“她是臣婦父親一個寵妾的女兒,但是父親寵她,從小就把她算在我母親名下養。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是親姐妹。”
齊滿滿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但是還是說不通,世子林樺之死了原配,再娶一個庶女做繼妻,這是說的過去的。
“可是就算她是庶女,也不至於這些夫人都不願與她說話啊。”
齊滿滿是看出來了,這些豪門貴婦明顯是排擠朱儀,根本沒人靠過去跟她說話,堂堂榮國公府的世子妃,被這般冷落,實在是不應該啊。就算是庶女又怎樣,丈夫厲害可不就成了。
朱靜看了一眼朱儀,朱儀立刻察覺到,眼睛裡都能噴出毒來。
朱靜只是對她笑着點點頭,說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朱儀的生母乃是那勾欄院中的歌姬,也是家父荒唐,竟把這樣的人弄回來家中。”
這下子,齊滿滿就懂了。
今日能來這宮中宴會的,豪門大族自持身份,自然是不會想去跟個歌姬生的孩子多有瓜葛。而新被乾儀提起來的,沒什麼身份背景雄厚家族的人的夫人,更是不會跟榮國公府這樣的名門府第扯上關係。
除夕的夜宴,齊滿滿很滿意,一切流程沒有疏漏。
還聽到了如此這般的八卦,更是看到了一幫子女人包括榮國公夫人在內,一起排擠朱儀。
朱儀那張臉啊,那臉色,真是好看的緊。
宴會開始時是大家都在一起的,後來就是男人一席,女人一席。
女人不能多喝酒,齊滿滿讓下人拿枸杞,紅棗,桂圓混在黃酒中煮了酒湯,這樣的天氣下喝了,只覺得渾身舒泰。
沒人理的榮國公世子妃喝的有些多了。
黃酒在怎麼度數低,也還是有度數的,哪裡經得住她這麼猛灌。
等宴會結束,世子妃強忍着回到榮國公府,一進自己的屋子朱儀就開始砸東西。
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今晚,照理說丈夫是一定要歇在正妻房裡的,林樺之一進門差點被砸過來的白玉瓶打到。
幸虧他躲得快,今日林樺之也是喝了酒,沉穩的外表有一絲龜裂,厲聲喝道:“你發什麼瘋!”
朱儀看着他的臉,從未有過的傷心,她從小就知道凡是姐姐朱靜得到的都是最好的,首飾先是朱靜選,剩下的給她,衣服料子也是朱靜不要的,才能給她。
朱儀從小的意識就是,只要能搶了姐姐的,就是好的。
所以聽到朱靜死了的消息,她激動的熱淚盈眶,不顧廉恥的鬧着父親,只等到朱靜過了頭七,她就嫁了過來。
榮國公世子妃,這個名頭對朱儀來說,簡直是至高無上的榮光。
嫁到榮國公府,朱儀才知道朱靜並沒有死,而是跟了林樺之的弟弟林楓之。
朱儀嘲笑過的,一個被逐出家門的兒子,怎麼能跟世子比。
她這個世子妃,纔是最風光的。
可是今晚,她才從自己編織的夢裡驚醒,她嫁給世子又如何,在那些貴婦眼裡,她還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一個歌姬生的女兒。
而更令她受不了的是朱靜,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竟然能那般活的肆意,上得皇后娘娘賞識,下有自家夫君疼愛。
她不是沒看見林楓之在背過身的瞬間偷偷扯朱靜的袖子。
那可是皇家的晚宴,能有這樣的動作,簡直讓人驚歎。
朱儀不服,爲什麼到了什麼時候,朱靜總是能活的比她好,爲什麼!
“都是你,要不是你沒本事,那些女人不會看不起我,皇后娘娘不會冷落我!”這是朱儀的想法,她現在是世子妃,要不是林樺之不頂事,她何至於此。
大概沒有哪個男人聽到這樣的話,還能保持理智。
“你說什麼?”林樺之以爲眼前的女人瘋了。
朱儀卻不知收斂,“你看看朱靜,誰都要跟她說上兩句話,你看看我,誰搭理過!這可不都是你無能嗎?”
林樺之冷笑,朱靜是什麼人,就算朱家沒落了,那也是嫡小姐,更現在還得了皇后的青眼。
你朱儀是什麼人,歌姬生的賤婢,說句不好聽的,朱家老爺子要不是迷戀朱儀的母親,弄的寵妾滅妻,家宅不寧,說不定朱家不會倒。
就這麼個髒東西,也敢拿自己跟朱靜比?
林樺之已經憤怒的連話都不想跟朱儀多說,轉身就去了貴妾住處。
除夕之夜,世子在妾室房裡過的夜,這對朱儀這個還沒站穩腳跟的世子妃來說,可謂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