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飄飛的季節,易國各地的舉子都奔赴京城,參加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
這本是文華帝登基後的首次殿試,意識自然非同凡響,加之數日前,正宮皇后娘娘產下一子,文華帝更是大赦天下,並且加了恩科,文武舉同時進行,一時間,本就繁華的京城更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鬧。
冷清了好幾個月的睿王府,也在這個時候活躍了起來。
各地稍有些名望的書院,都是由老師帶隊,成編制的一起進京。進京的第一件事,便是來睿王府,拜見他們的恩師,汝翁。
汝翁學生遍天下,這次進京趕考的,多的都是他的徒孫一輩的。有好多,當年汝翁見到他們的時候,還是奶娃娃的,現在都到了能入仕登科的歲數,汝翁也知道自己的歲數,怕是時日無多,見到這些他花了一生心血培養出來的優秀後生,自是歡喜的很。
齊滿滿一看這個架勢,很乖覺的收拾了睿王府的幾處偏院,讓這些學子住在了睿王府中,考慮到讀書人的自傲問題,齊滿滿也沒有對他們多麼好,而是一個書院安排一個院子,由書院的主事自行安排住宿,想留下多陪陪汝翁的,就留下住,睿王府管吃管住,若是心高氣傲,不願意沾睿王府這點光的,那就自行搬出去住。
一番安排下來,齊滿滿發現她還真是高估了這些學子的骨氣,能跟當朝一品親王扯上關係,住在睿王府不僅能得到汝翁的好感,還有可能見到名震四海的睿王,學子們自是求之不得。
那些不是出自名門書院的學子,都成羣結隊的來到睿王府,打着拜見汝翁的旗號,也想着能跟睿王府沾點關係。
畢竟還是年輕,對於朝中風雲並不怎麼了解,當朝三個王爺,順王花名在外,學子自是不喜與他扯上關係的,女色、錢財從來被讀書人不恥。十王,學子們誰也不敢去登十王的門,誰不知道十王生性殘暴,那可是個分分鐘就要人命的活閻王。
齊滿滿對於上門的學子,都敞開胸懷的接納,睿王府門前甚至支起了流水席,讓來往的學子們歇歇腳,吃點東西。
易國建國上百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景象,別說是還未拿到功名的舉子,便是正兒八經金榜題名的狀元郎,對上一品親王這樣的皇親國戚,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
讀書人的筆桿子,具有十分顯著的魔力。
雖然大多數人都說,這是因爲汝翁對學子多年如一日的照顧,但是也有不少人,將這樣的善待歸結到睿王夫婦身上,尤其是西北出身的睿王妃身上。
齊滿滿不可能見外男,但是這些事情,哪一件都得她親自關心,米、面,吃食,事無鉅細,齊滿滿這段時間可謂忙的腳不沾地。
這日,睿王正在君琰堂跟他門下的幕僚密談。
“西涼開春以來蠢蠢欲動,西涼大軍已經集結在兩國邊境了。”隨影剛剛從西涼回來,風塵僕僕的趕來回稟。
軍師吳志低吟一聲,沉聲跟睿王說,“西涼王一直都有逐鹿中原的野心,可是爲什麼會選這麼個時候?”
睿王乾熠挑了挑眉。
吳志嚇得一下子就跪下了,“小人愚鈍。”
身爲軍師問主子這是怎麼回事,他這個軍師可以去死了。吳志額頭上滲出了細汗,這段時間王爺呆在府裡,有王妃陪着,心性改變了許多,人也開朗了些,偶爾還會對着他們笑笑,也就是如此,他們都忘了這位原本可是冷酷的王爺,手段狠辣絕不輸於這皇城裡的任何人。
這段時間乾熠不問世事,不過是在靜觀其變,現在看樣子,王爺是要出手了。
乾熠還沒有說話,華才就尖着嗓子跑了進來,竟是一點禮儀都不顧的樣子。
“出了什麼事?”華才這幅樣子,乾熠一看就知道出了事,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這幾日,府里人多,雖說都是登記在冊的學子,但是人心叵測,乾熠還是擔心齊滿滿,所以派了華纔跟在齊滿滿身邊。
華才這樣急急忙忙的,一定是齊滿滿出了事。
華才哪裡敢耽擱,趕忙說:“王爺,王妃暈過去了。”
乾熠臉色一變,大步都往外走。
留下一屋子的軍師門客屏氣凝神,這府裡誰不知道,王妃可是王爺的心尖子,王妃那怕是咳嗽兩聲,這府裡都能震三下。
更何況——暈倒?
一羣大男人都不由自主的念聲佛,王妃可千萬別出事,要不這府上怕是誰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乾熠眉頭皺的緊緊,焦急的心都要燒起來,腳下如飛,華才根本跟不上他。怎麼會暈過去,一定是這段時間累壞了,他是不贊成讓學子都跑到睿王府來的。
有損體面倒也罷了,主要就是心疼齊滿滿太累,那麼多人要吃要喝,她都要替他們張羅,不累壞纔怪。
可是這幾個月,她跟汝翁簡直比親父女還要親近,汝翁有一點意思,齊滿滿就能全心的去完成。乾熠知道齊滿滿這是移情,齊德勝死的突然,沒得到齊滿滿一天的盡孝,到了汝翁這裡,齊滿滿是恨不能多做一些。
他理解她的心情,也就縱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可是這絕不包括能看着她被累垮,乾熠在從前院往後宅走的路上,碰到了幾個不怎麼有運氣的學子。那些學子本想着藉此機會在睿王面前露個臉,都被睿王兇狠的眼神逼了回去。
乾熠一路飛進金玉堂,金玉堂的下人都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懶得跟這些人計較,乾熠進了內室。知酒在齊滿滿暈倒後,被拉回了金玉堂,此時剛剛給齊滿滿把完脈,滿臉淚痕的站在牀邊。
看到她臉上的淚珠,乾熠的心狠狠的一揪。
“說!”乾熠冷冷的喝。
知酒急忙擦了臉上的淚,吱吱嗚嗚的說,“王爺,主子是喜脈。”
乾熠愣住,一時間消化不了這個消息,傻傻的問,“那你哭什麼?”
知酒眼淚又下來了,要不是她在汝翁那裡伺候,主子怎麼會都有孕兩個月還沒有被發現呢,“主子,勞累過度,有滑胎的脈象。”
知酒哭聲漸大,知書急忙拉她,知酒這幾個月被汝翁養的也有了怪脾氣,一把甩來知書的手,“你們是怎麼照顧主子的!她有了小主子,你們還讓她累成這樣。”
知書、知趣也是慚愧,這些日子,大家都忙瘋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呀。
乾熠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可嚴重?”
知酒壓了壓哭腔,搖頭說,“幸好發現的早,好好養着應該是無妨的,但是決不能在勞心了。”
乾熠點頭,這是自然的。
“你去跟知茶商量清楚,到底應該吃什麼,注意什麼,都詳細的交代下去。”乾熠的聲音裡不易察覺的有了一絲顫抖。想想又吩咐道,“把要注意的事項都給一條一條的寫下來,本王也看看。”
“是。”
一屋子丫頭這才都退了出去。
乾熠慢慢的靠近牀榻,齊滿滿閉着眼睛睡着,小腹還是平平的,根本看不出那裡面現在有了一個小娃娃。
自打說了想要孩子那日起,睿王殿下身體力行,恨不能下一刻就有了。
可是這都幾個月了,也沒有消息,他漸漸的不再提這個話題,也怕惹的齊滿滿傷心,可是沒想到,在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擁有了。
憶起知酒的話,乾熠心中一疼,差一點就失去了呢。
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可是手又懸在半空中,到底是沒有放上去,那種感覺奇妙極了,那裡面有他們的孩子,長得像她也像他的寶貝。
乾熠突然就有些想哭。
齊滿滿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這一副滑稽的樣子,乾熠的手虛虛的放在她的肚子上,眼睛紅紅的盯着她的肚子。
齊滿滿一動,乾熠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緊張的想扶她,可是又不敢,一時手足無措的不成樣子。
孕婦大人根本沒有想那麼多,猛地坐起來就要下牀,乾熠按住她的雙肩,想着自己的手勁兒有些大,又鬆了鬆手勁。
“你哪裡不舒服?還是想要什麼?告訴我。”乾熠制着她,不讓她動。
齊滿滿揉揉還有些暈的頭,滿腦子跑火車一樣的跑出來數字,今天有新來了多少學生,汝翁周邊的院子都安排滿了,根本沒有地方住,還有東華書院與南黎書院的人好像有些小矛盾,這幾日時不時有些小摩擦。
脾氣被這些瑣事弄得暴躁的很,齊滿滿揮開乾熠按着她的手,語氣火沖沖的,“你怎麼這麼煩,我還有好多事!你別搗亂。”
她這樣暴躁已經有段時間了,晚上忙的不睡覺,乾熠從來都是強力壓制,把她壓下,弄到她累的不得不睡爲止。
可是如今,這般強制政策顯然是不行了,乾熠一副委屈臉,“哪裡是我搗亂,明明是她搗亂。”
“他?”齊滿滿糊塗了,“他是誰?”
隨即一想,這乾熠估計又吃醋了,自從睿王府收留學子,乾熠已經爲了府裡多了外男的事,不止一次的跟她起過爭執。
怎麼就那麼煩,齊滿滿真是看都不想看他,要不是爲了他的聲望,她何必這樣勞心勞力。
乾熠看她眉頭越皺越緊,也不敢再賣關子,輕聲說,“你懷孕了,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