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熠一腳剛踏進金玉堂的院門,齊滿滿就利落的從他身上跳了下去。
這一次乾熠倒是沒有勉強她,鬆手讓她站下,看着她噴火的眼睛,想來她是真的惱了,好脾氣的陪着笑。
齊滿滿滿肚子的火氣,在一院子僕從那曖昧的眼神兒中升到了嗓子眼,又不得不嚥下去。
一甩手就往內室走,乾熠望着她那氣惱又發不出來的樣子,更是歡喜。
多日來的奔波,疲憊,也就散了。
心情很好的跟着她進去,進屋前給知書打手勢,讓她們不用伺候了,都下去。
乾熠走進內室,哪裡還有齊滿滿的影子,四下打量了一下,耳邊有小聲的水聲,想來她該是沐浴去了。
也就放下了心,轉身出去。
齊滿滿洗完出來,也不見知書來伺候,只得自己拿着棉布絞頭髮,垂到小腿的長髮,潑墨一般的散開,黑到了極致,也亮到了極致。
驀地有一隻手伸過來,接過她手裡的棉布,齊滿滿彎着腰,只能看到那雙繡着金絲線的靴子,身體往後別了下,想要脫離開他的手。
只是乾熠其人,哪裡是她想避開就能避開的呢,躲不過只能由着他給她擦頭髮。
他似乎從沒做過這些,手勁兒有點大,頭髮被他扯着,頭皮星星點點的疼,實在扯的重了,齊滿滿便會吸一口氣。
乾熠並不說話,只是手勁兒越來越柔。
他不停手,齊滿滿也不好喊停,可就這麼站着簡直要人命,脖子都僵硬的發澀,忍無可忍之下,只能出聲,“再揉頭髮就化了。”
“哦。”乾熠有些戀戀不捨的收回手,很隨意的把手裡的棉布丟開。
手上還是留下了滿手的髮香,這香氣恬淡的很,但是卻也悠長。
乾熠記得大婚當日,他潛進齊滿滿的房間,那是他第一次聞到這股味道,從此就像是上了癮一般,一段時間聞不到,心裡就會空空的。
齊滿滿睹見他站在原地發愣,也就再不理他,正打算喊知書她們進來,乾熠突然開了口,“今晚我想留下。”
留下,齊滿滿挑眉看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乾熠的耳根漸漸的開始泛紅,對上齊滿滿求知的眸光,真是說不出口。
想來想,還是直接的比較好。
走了幾步,打開牀旁邊的紫檀矮櫃,拿出一抹白色的錦緞,嗓子卻是完全啞了,說不出話。
齊滿滿看到那白色錦緞的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瞬間成了一塊大紅布。
開始的悲憤羞澀過後,齊滿滿迅速的冷靜下來。
疑狐的盯着乾熠,齊滿滿纔不相信這位睿王殿下會突然提出跟她圓房的要求,前輩子,也是這樣的,大婚當日,文華帝給了她沒臉,宿在皇貴妃處。
以至於她成了整個大易國的笑柄,這一世當日也不妨多讓,與乾熠大婚當日,她也沒有逃過這樣的命運。
命運雖然稍有更改,結果卻是一樣的。
後來的文華帝也是來過鳳儀宮的,也是想過要跟前世的她圓房的,那是什麼時候那,哦,就是文華帝有求於齊家的時候,想要拉攏齊家的時候。
上一世的齊滿滿是何等的烈性女子,怎麼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尊嚴比寵愛更重要,至少那時的齊滿滿是這樣認爲的。
這一世,難道又會遇到相同的事。
乾熠一看齊滿滿冷下來的臉就知道此事不好,可是心裡還是涌出憤怒來,她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順的正妃,難道她還在想着要跟他和離。
然後天高任鳥飛,海深放魚遊。
拳頭漸漸的捏緊,他怎麼會允許她有那樣的想法。
絕不可能!
到底還是齊滿滿搶了先機,“睿王殿下,有什麼事您直說便是,不必弄這些有的沒有,妾身不吃這一套!”
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乾熠自然衝着他的想法發問,“你難道還想離開本王。”
離開嗎?當然是想的,這京城實在不讓齊滿滿喜歡,無數次夢到大漠飛沙的雍州,騎馬飛奔的暢快,馬奶葡萄的香甜。
她不答。
他更氣。
幾乎是眼前一閃,齊滿滿就陷入他的懷抱來,幾乎是要把她捏碎的力道。
齊滿滿今晚所有的憋屈一瞬間爆發,也動真格的跟他交手,她的武功是齊汣從小教導的,可是齊滿滿天生骨骼不適合練武,所以苦練幾年,還是成效不大。
但是這會,是真的發了狠,自然與平時的力度不同。
乾熠沒料到她真的會武,平時她也是有過反擊的,可是那小胳膊小腿,在他面前根本不足爲據,反倒有了些情趣。
沒有防備之下,就真的被齊滿滿擊中了幾下,乾熠也不敢使力制住她,生怕傷了她。
靈光一閃,臉色發白的向後倒。
齊滿滿一肚子的火氣,拳拳到肉的來了兩下,就看見乾熠變了臉色倒下去,猛然間想到他身上還中這毒,心裡一下子有些慌。
“你怎麼樣?”慌手慌腳的扶住他,不讓他倒在地上。
乾熠的聲音弱弱的,“誰教你的拳腳?”
他料定不會是鎮遠將軍齊德勝,齊德勝愛這個女兒,從嫁妝上就可見一般。這般嬌慣的小女兒,又什麼捨得讓她練武。
哪個練武的沒有受過傷,又有哪個學騎馬的沒有摔過馬。
齊滿滿生怕他出事,在他的胸前摸來摸去,她記得上次隨風就是這樣找到了一個白玉的瓶子,那裡面有緩解他體內毒素的藥丸。
結果卻怎麼也找不到。
齊滿滿心裡發急,也就沒有在乎他問的是什麼問題,簡直就是隨口而出,“九哥教的。”
“慕少主?”
這三個字驅散了齊滿滿的急切,手裡的動作慢下來,起身就要往外走,她找不到,那就讓隨風來找吧。
總有人知道在哪裡。
齊滿滿的沉默,相當於默認。
乾熠當然查過她那位所謂的九哥,只不過一直弄得不是很明白,齊汣也就是慕琰清這個人,乾熠還是很有些佩服的,憑着一己之力把靈族的大權奪回來,這可不是什麼人做到的。
可是心裡再多的敬佩,乾熠依舊能看出慕琰清對齊滿滿的不同,這半月與慕琰清接觸下來,發現那纔是真正的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之人。
他乾熠也能坐到沉穩應對,那是因爲勝券在握,更是因爲無懼,相信自己可以妥善的解決事態。
慕琰清則不然,那人可是真的冷漠的讓人無法形容的人,出了再大的事,他都是漠不關心的。別人的死活與他無關的樣子,唯有能引起他關注的,只有齊滿滿。
這樣獨特的存在,怎麼能不讓乾熠警覺。
之前他一貫隱忍,不過是知道他的二哥,五哥甚至是十哥每一個省油的燈,他樂得看他們之間鬥得你死我活。
可是慕琰清的出現讓他意識到,一味的示弱是不成的。
至少他要擁有守護齊滿滿的力量,不能憑着那些人的一句話,或是一時心情就毫無反擊之力。
最令他擔心的是齊滿滿的心,她雖然從沒有說出,可是乾熠能看的出來,齊滿滿對於慕琰清的信任,甚至是密不可分的依賴。
遇到任何事,齊滿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求助於她的九哥。
這怎麼可以?他的妻子會懷疑他的動機,卻對另一個男人全心的信任。
念頭一起,乾熠的臉色就真的不好了。
剛纔不過是運氣讓臉色蒼白一些,這會子是真的氣白了,冷聲說道,“他纔不是你的九哥。”
齊滿滿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心裡的惡念沸騰,乾熠也有些不管不顧,他深知齊滿滿對齊家衆人的愛護,要不是爲了齊家人,她纔不會委曲求全的在這京城之中沉浮。
“你的九哥,說不定就是死在慕琰清的手裡。”
“你胡說!”
齊滿滿想也不想的打斷他,這一世,出嫁前的齊滿滿可謂與齊汣交往最爲密切,比之親哥哥齊滄都親密。
齊汣是個什麼樣的人,齊滿滿太知道了,正是這份瞭解,讓齊汣就算是變了容貌的情況下,齊滿滿也能第一時間肯定與認出。
第一次見齊汣那年齊滿滿才五歲,齊汣十一歲,難道十一歲的孩子還能殺人不成,齊滿滿絕不會相信,她滿心信任的九哥會是殺人兇手。
“你再仔細想想,他與你齊家到底是個什麼關係?靈族的少主,隱藏在齊家那麼多年,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異常。”乾熠坐直了身體,顯得巍峨的很,哪裡還有半分剛纔的病態。
異樣嗎?不過就是跟家人關係都冷淡的很,很是看不上齊德勝,把齊家衆將全部評價是草包。
這不過是因爲齊汣本人真的精彩絕世,看不慣別人罷了。天生生性冷漠,這怎麼能算是異常。
齊滿滿想着,心底的那一點點的懷疑被她強行壓下,籌劃着下一次見到齊汣定是要問個明白的。
問了他會回答她嗎?依着齊汣的性格,怕是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期滿嗎站在原地發愣,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着這些事。
乾熠把她拉過來,抱在懷裡,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齊滿滿登時驚得張開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