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國公、安國公也是停下了腳步。
榮國公看他們一副擔憂的樣子,揮揮手,讓大家腳步別聽,邊走邊說道:“今上可不是先帝,別說你們沒看出來,今上那也是心志堅定,心狠手辣的人。犬子在內務府當差,他說這宮裡每隔三四天就有死屍運出。我本想着宮裡死一半個人那也是太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他犬子卻說那些人死相奇慘,且都是有魏公公親自派人送出去處理的。這魏公公是何人,諸位心裡該有數。”
令三位臉色一變,“你是說?”
榮國公點頭,每家都有不能公之於衆的秘密,而皇家這種秘密只會多不會少,“今日的皇上的境遇,諸位也是見到了,想來皇上心裡也是拽着火的。”
承國公在這幾位裡是年紀最長的,看問題也是要深遠許多的,眼皮已然耷拉了下來,已經成了三角形狀的眼睛望向宮門處,“想來先帝也是知道今上的脾性的,所以才讓他登上皇位,怕的可能也是他這樣的脾性,喪心病狂起來不顧一切吧。”
榮國公順着承國公的眼光看過去,自然的看到了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三位王爺,眼中的光明明滅滅。
四位國公各懷心思往宮門外走,話卻是沒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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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熠走出宮門,就看到慕清站在他的馬旁。
“喲!這可真是稀罕,慕太醫您什麼時候成了十六弟的家臣了。”十王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開口的機會。
慕清一襲白袍,清瘦挺立的身形立在駿馬旁,顯得仙風道骨,頗有幾分魏晉遺存之風。
慕清朝着順王、十王行禮,“微臣只是關心病人的病情,又不好貿貿然前去探望,故此在此地等着睿王爺,想詢問一二。”
“嗬,能讓慕太醫如此掛念的病人,這滿京城可是不好找啊。”十王不依不饒。
他就是不喜歡這些所謂世家的世家子,滿腹經綸也好,紈絝草包也好,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都是一副天之驕子的模樣給誰看。
乾熠當然明白自家個個的毛病,出言解釋道:“十哥,是內子前幾日得了齊家的消息,一下子病倒了,慕太醫掛念也是好意。”
十王一下子轉換了話題,“說起來,你那位王妃還真是個妙人兒。”
乾熠不予多說齊滿滿的事,拱了拱手,棄了馬不騎,跟着慕清進了慕家的馬車。
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馬車走遠。
十王卸去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用胳膊肘頂了頂望着那馬車出神兒的順王,“我說老五,你今兒個是那鋸了嘴的的葫蘆啊,一點聲兒都沒得。”
順王這才轉過頭來,低聲說:“有些事,想不明白。”
十王哈哈兩聲,“不是我說,您這腦子裡除了女人還能想點什麼啊。”
看順王的表情,十王更是驚歎,“不會真的是在像女人吧。哦,聽說你弄了個西涼的公主,我勸你當心點,西涼可沒一個好東西。”
順王斜睨他,“你怎麼說話的,皇姐現在也是西涼人。”
十王那表情簡直跟便秘沒什麼區別,搖搖頭說:“這要說起來,這世上在沒有比父王更狠的人,就那姐弟,連帶他們那早死的母親,父王可真是恨到了骨頭裡。”
順王呵斥他,“你說的是什麼話!當然隔牆有耳!”
“我害怕這個,當着父王的面,我也該說這話。幸虧那元后死的早,要不看着親閨女去那遍地是狼的地方,看着親兒子當了這還不如不當的皇帝,不知心裡會怎麼想,說不定悔不當初也說不定。”
順王懶得聽他在這胡說八道,轉身自有家僕拉了馬來,翻身上馬就離開了。
十王一個人也沒說下去的意思,一巴掌拍在嘴巴上,大叫一聲,“瞧我這張嘴,怎麼竟說實話呀。”
隨後也騎馬走了,他雖然不像順王一般好色,但是家裡也有嬌妻美妾等着呢,良辰美景豈能辜負。
腦子一轉想起剛纔頻繁提到的睿王妃來,騎在馬上對着天空小聲的說:“父王啊,你這心咋就能偏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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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乾熠與慕清相對而坐。
慕清給乾熠把了脈,鬆了一口氣,“這毒也算是壓制住了,這靈族的蠱蟲可真是不得了的神物。”
乾熠嗯了一聲,“難爲你跟着本王奔波了半個月。”
之前乾熠消失的半個月就是去了趟靈山,慕清按照古書的記載在靈山那裡找到了幾位好藥材,陪着靈山的水,才能將乾熠身體裡的蠱蟲壓制住。
慕清傻了,完全沒有辛苦的樣子,“此生能碰到這樣的毒物,乃是小人之福。”
他一副藥癡的樣子,乾熠抖了抖肩膀,可見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在乾熠這毒是隨時能要他命的毒物,而在慕清看,這完全是在幸運不過的事。
事實上,從大婚第二天,慕清給乾熠把過脈之後,這位大名鼎鼎的慕太醫就纏上了乾熠,聲稱此毒世間少有,定非凡品。
這一纏,就有了之前的解毒之旅。
“只恨小人學識淺薄,不能爲王爺徹底清除此毒。”慕清卻是慚愧,折騰了這麼久,他能做的也不過纔是壓抑住蠱毒。
“這種事,如何能怪你。”
慕清像是想到了什麼,附耳提醒乾熠。
乾熠一臉驚訝,“之前你不是說,壓制住就不會有問題嗎?”
慕清的臉成了一塊紅布,聲音低的堪比蚊蠅,“是小人之前的判斷有誤,蠱蟲雖被壓制,但是毒素未除,王爺若是有房事,定是會讓對方染毒的。”慕清小心的觀察着乾熠的臉色,看到他臉色越來越差的時候,才小小驚呼了下,“王爺不會是跟王妃已經......”
乾熠耳根也是紅了的,“沒有。”
心裡慶幸那天蕭嬤嬤的突然打斷,本來那晚他告訴齊滿滿自己的毒已經暫時沒有問題的時候,就想着圓房的。
幸好,幸好。
慕清也是鬆了口氣,他研習這個蠱蟲有一段時間了,發現這個蠱蟲竟然能讓宿主的血液裡沁毒,甚至不能有房事。
甚至於激烈的感情激盪都最好不要有。
真是醫書上所說的斷情蠱。
慕清也是到了那時才知道,王爺與府中的妻妾竟然都沒有圓房,不知爲何,慕清心裡是有些竊喜的。
齊滿滿那樣的女子,這輩子他怕是不會再一次見到了。
她並不適合睿王府,從嫁進睿王府至今,三災五難的就沒斷過,慕清想着,也許將來她真的會有離開睿王府的一天吧。
尤其是,在得知齊府出事後的幾天,乾熠忙着出兵的事宜,是慕清寸步不離的守着齊滿滿。看着她滿口胡話,看着她淚流滿面的叫着爹爹。
那種心疼的像是被一隻手捏住的感覺,慕清從來沒有過。
有些感情不是你知道那不應該它就發生的。
慕清只能小心翼翼的收起他所有的小心思,盡心盡力的爲睿王治療毒蠱,這樣也能離她更近一點。
那怕只是一點點。
“天志,此次出征,你隨軍一起去吧,本王不放心滿滿的身體。”
天志,是慕清的字。
乾熠完全不知道慕清的心思,他想着齊滿滿大病初癒,雍州又是北寒之地。
要是平時他不會擔心齊滿滿不適應,畢竟齊滿滿是在雍州長大的,但是現在卻不能了,他心裡很明白齊滿滿是懷着什麼心情去的。
有些事,還是要早做防範。
慕清剋制着自己沒有露出狂喜的神色,只是認真的保證,“小人定當照顧好王妃的身體。”
乾熠點點頭,有慕清跟着,他的確能放心些。
當時候的情況不定,他不一定有那麼多時間去照顧齊滿滿。
乾熠帶着慕清回到金玉堂。
金玉堂的一切簡直令人慨嘆。
齊家的家僕一聽主子要回雍州給老將軍報仇,也聽說了老將軍的屍體被掛在城門是示衆的事。
金玉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漠然,手底下卻是極快的收拾着。沒人比她們更懂得打仗需要些什麼。
沉默而忙碌的下人,讓金玉堂籠罩在一股子緊張中。
當看到穿着鎧甲的齊滿滿時,慕清着實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剛在馬車上睿王已經告訴了他,齊滿滿也要去雍州,他也是震驚的,可是又覺得她那樣的女子,做出這樣的事來,似乎又合情合理。
可是一身戎裝,身穿銀色鎧甲的齊滿滿,讓慕清心中巨震。
齊滿滿穿的是齊德勝爲齊滿滿特質的鎧甲,較男人們的相對輕便一些,但那也只是一些。齊滿滿雖然比京城的女子高大一些,但是比上乾熠還是較小的可以。
更何況,前陣子又病了一場,身體單薄了許多,冰冷的鎧甲穿着上面,看起來更加的消瘦柔弱。
“知書,看起來你得在這鎧甲裡給我塞些棉花了,要不這樣鬆垮垮的,不像個樣子。”齊滿滿對鏡子照,根本沒看到進來的乾熠與慕清。
乾熠眯着眼睛看着齊滿滿,怒氣漸漸聚攏,她還真是想拼死跟北冰人一搏的。
“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