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靜默無聲,就連呼吸那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音都被無限的放大。
阮文浩的大兒子阮蕭上一世死於葉雨進入麒麟部隊之前,死因不明,葉雨之前認爲他多半是死於阮志傑的手中,如今看來,他也許是貪心不足,與國外傭兵合作,他真是不知道那些人的胃口有多大,手段有多狠。
阮蕭想要借這次的事情剷除她,而跟她一起前來的麒麟部隊的人不可能沒有傷亡,他不會傻到派自己的人來,想來,這些人都是阮蕭的棄子,又或者說,都是阮蕭想要解決的人。
解決了他們,阮蕭才能安插自己的人,才能徹底的控制麒麟部隊。
只是葉雨有一點想不通,阮蕭怎麼敢在東三省軍營的最高長官眼皮子低下搞這些小動作,是他真不知道,還是他與阮家狼狽爲奸!
葉雨靜靜的思考着,巴薩依舊抽着煙,葉雨沒有開口,他自然也沒有說話,這種局面,他犯不着自己往上衝。
“週中尉,請你迴避。”半響,葉雨擡起眼眸,笑着對周遠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下面的話他不適宜聽,葉雨也不會讓他聽到。
周遠看了看葉雨,倒是沒有說什麼,起身走出了房間,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充耳不聞,便沒有必要留在這裡趟這個渾水。
隨着“嘎吱”一聲門響,屋中再次寂靜了下來。
巴薩手中的菸斗往外冒着濃濃的煙,嫋嫋升起,遮蔽住他那雙如炬的眼眸。
付世仁坐在葉雨身邊,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望着麗莎的目光有些閃躲,他自然知道麗莎對於他的感情,可他卻無法迴應。
東三省最大的毒梟巴薩一共有六個孩子,然而卻沒有一個是他親生的,其實當初他也是有孩子有妻子的人,只是一個也沒有留住。
巴薩這一路走來,身邊陪伴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到最後只剩下他一個,守着他們一起打下來的江山。
箇中稱雄,卻只能孤苦一人,這種寂寥,就像是時時刻刻都有無數只針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
阿萊姆是巴薩在山裡發現的孩子,發現他時,他已經餓得暈了過去,巴薩動了惻隱之心,將他接回了家。有了阿萊姆的日子巴薩不再孤單,從這之後,他便收養了一個又一個的孩子,他們成爲了他心靈的慰藉。
霄壤是巴薩最小的兒子,卻也是這些兄弟中最像巴薩的人,想來,巴薩逝去後,東三省就會交到他的手中。
巴薩沒有開口,霄壤望着面前這個一襲軍裝的少女,說實在的,他們真心不喜歡軍人,對於她也是如此。他纔不管她想要幹什麼,只要不將他們家扯進去便好。
“如果無事,便請出去。”霄壤沉着一張臉,他還有許多話想要問付世仁,而這些話,他卻不想被她聽到。
對於霄壤的態度,葉雨無所謂的輕笑,身子卻是沒動半分,依舊慵懶的癱坐在椅子上,輕勾脣角,沒有理會一旁的霄壤,只是將目光凝望着一直沉默不語的巴薩,“巴薩,我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巴薩擡起眼眸,那雙氤氳在煙霧中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他只是淡淡的望着葉雨,漫不經心的開口,“什麼交易?”
“阿爸!”霄壤皺眉,他想不通阿爸爲什麼要接她的話。
巴薩擡起手,阻止他霄壤開口,嘬了一口煙,緊緊的等待着葉雨的回答。
“我要你們幫我得到東三省的黑道,而你們巴薩家族只能給我供應毒品。”
輕輕慢慢的一句話,平淡似水,可正是因爲如此,才讓她身上那睥睨一切的氣勢散發的淋漓盡致。
巴薩眼眸緊縮,握在手中的煙桿差點墜落在地,她明明還是一副淡漠的神情,而那雙星眸中,卻迸發着讓他都難以匹敵的狂傲。
“你說什麼?”霄壤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他面前這個人的身上確實是穿着軍裝不錯,那麼作爲軍人的她,爲什麼要的卻是東三省的黑道。
東三省的黑道分爲三大幫,八小幫,她竟然貪心的想要控制整個東三省的黑道,未免有些癡人說夢了吧!
葉雨掏了掏耳朵,戲謔的說道,“我說的話很明確,不需要再說第二遍。”
巴薩放下煙桿,細細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說她初生牛犢不怕虎,可巴薩卻從沒有遇到過向她這樣少女,他在她的身上看到的是果敢,冷傲,強勢。她哪裡是出生的牛,而是早就征服了叢林的老虎。然,如果不是如此,巴薩當真想不通,她到底哪裡來的自信。
半響,巴薩開口,“那就等你要了東三省的黑幫,我們再來談吧!”
葉雨垂下眼簾,慢慢站起身,目光不錯的望着巴薩的眼眸,紅脣微揚,“到那個時候,你,就沒有資格跟我談了。”
語落,葉雨轉身離開,走到門前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的說道,“臨走前我提醒你一句,剛剛那枚炸彈是麒麟部隊最新引進的武器,就連玄武隊也沒有接觸過,如今的局面,要不要與我合作,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付世仁衝着巴薩鞠了個躬,隨後跟隨着葉雨的腳步走了出去,麗莎動了動嘴,垂下頭不去看付世仁離開的背影。
“麗莎,你先出去。”巴薩支開了麗莎,屋中只剩下巴薩與他的幾個兒子。
“阿爸,剛剛難道是她?”聽到葉雨的話,阿萊姆不得不如此懷疑。
巴薩想了想,搖頭說道,“如果她之前沒有與周遠說那樣的話,也許我會這樣認爲。記得嗎,她說要整頓麒麟部隊,可你們有沒有像想過她爲什麼要用整頓這個詞。”
“阿語你們都認識,喬巴是咱們這裡最好的醫生,阿語之前是真的失憶了,而剛剛看周遠的態度,阿語以前很有可能是麒麟部隊的人,可他被麗莎救起來的時候,渾身的傷痕可不是從山上滾下來的那麼簡單。”
“很顯然,阿語之前被人追殺才會滾落山崖,那山你們應該知道,離麒麟部隊並不遠,即便是傭兵間諜都不敢擅闖那裡,阿語是被何人追殺便一幕瞭然了。”
“剛剛她也說過,她來麒麟部隊只是爲了阿語,如果真是如此,那她要整頓麒麟部隊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而她剛剛所說的那句話只是想告訴我,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如果不與她合作,根本就不用她動手,咱們誰都活不了。”
巴薩已經很少說這麼多話了,而每說一句,每分析一分,他對於葉雨便多一分欣賞。
“我們真要與她合作?”霄壤皺眉,俊朗的臉上一片鐵青,他不得不承認阿爸說的很對,可想要要與軍人合作,霄壤便覺得如鯁在喉。
巴薩擡頭看了一眼霄壤,他這個兒子哪裡都好,就是太過固執。
“這是最好的辦法。”巴薩點了點頭,隨後卻笑道,“霄壤,她要是不穿着軍裝,你能將她當做軍人?”
不能!
霄壤根本就無法想象,怎麼有軍人敢如此的無法無天,他要是沒看錯,周遠可是她的上級,她還不是依舊威脅。
什麼只能服從,在她這就是個屁。
小正太覺得葉雨就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魂淡,別人要是在軍隊中不服從命令,她非得將那人打殘了不可,到她這,天老大她老二,誰能讓她服從命令。
不過葉雨也是有優點的,最少在該服從的時候也是服從的。
這裡雖然是巴薩家族的製毒地點,不過鄉村就是鄉村,小溪池塘,籬笆藤蔓,好一幅田園風情。
這裡的風很清新,很舒適。
池塘中的冰已經出現裂痕,很快就能解凍,池塘裡還有十幾條小魚,此時正透過反光的冰面窺探着外面的景色。
付世仁站在葉雨身側,看着她寧靜祥和的側臉,俊朗的脣瓣勾起舒心的笑容。
“你沒死,真好。”
葉雨轉頭,輕輕地笑着說道,這些日子裡,葉雨沒有一個夜晚能夠睡得安穩,如今,當付世仁重新站在她面前,葉雨的心從所謂有的平靜。
“是啊,沒死真好。”付世仁點頭,這幾個月裡,他度過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前十六年的生活恍若隔世,而他慶幸的是他還活着,還能再一次見到葉雨。
落下話頭,誰也沒有在開口說話,四周一片安靜,只有風吹過籬笆的聲音慢慢迴盪。
麗莎站在葉雨與付世仁身後,望着二人的背影,腳像是被鎖鏈鎖住,一步也無法邁出。
他們是那麼的相配,就連背影都熠熠生輝,這場景刺痛了麗莎的眼睛,讓她的眼底涌上一層霧氣。
感受到身後的目光,葉雨轉過頭,看着慌忙轉過身擦拭着淚水的麗莎,黛眉輕皺。
付世仁隨着葉雨轉過身,麗莎的身影撞入眸子,他有些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
“麗莎,這些日子謝謝你。”付世仁覺得,無論如何他都要跟面前這個善良的丫頭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他,他根本活不到今日。
麗莎搖頭,嘴角慢慢扯開一抹笑容,她看着付世仁,看着面前這個她喜歡的,心悅的男子,微微垂下眼簾,只是嘴角依舊掛着笑,語氣輕快的問道,“阿語,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吧?她就是你心心念唸的人嗎?真漂亮。”
付世仁剛想點頭,可麗莎後面的話卻讓他點頭的動作慢慢變僵,付世仁看了一眼葉雨,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付世仁怕最後他們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葉雨愣了愣,她很清楚,對於付世仁與龐凌飛,只是友情親情,卻不是愛情。
這個世界上,愛情太過的微妙,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愛上奧斯丁迪蘭,可葉雨卻知道,她不可能愛上付世仁。
“你好,我是葉雨,是世仁最好的朋友。”葉雨走到麗莎面前,伸出潔白無瑕的手,面上露着有好的笑容。
麗莎眨了眨眼睛,低頭看着面前這如陶瓷工藝品般絕美的手,連忙伸出手,笑着說道,“我是麗莎。”
她的笑與她的眸子一樣,一樣的清澈純潔。葉雨很喜歡這個叫做麗莎的姑娘,她有着現在很多人都沒有了的淳樸與友善。
付世仁聽到最少的朋友五個字時,臉上的悲痛一閃而過,從小一起長大,他又何嘗不明白葉雨這句話的意思,他們是朋友,只是朋友。
“阿語他一直在想你,他…。”
“麗莎。”付世仁打斷麗莎將要說出口的話,麗莎疑惑的擡起頭,烏黑動人的大眼睛滿是不解的望着付世仁。
付世仁皺了皺眉,“以前的事就不要在說了。”
雖然付世仁的語氣和平時一樣,可麗莎卻知道他生氣了,她想,阿語是嫌她礙事了吧。
“啊,我記起來了,阿爸還有事找我,我先走了。”麗莎說完,風風火火的就跑遠了,付世仁揉了揉生疼的眉心,誰不知道她剛剛從屋子裡走出來啊,說謊也不會找個好藉口。
葉雨看着麗莎的背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真是個單純又傻的孩子。
“雨兒,你別聽麗莎的話,她…”
葉雨打斷付世仁的話,只是說道,“世仁,你參軍所以不知道,我在一個月前已經訂婚了。”
葉雨望着結冰的湖面,並沒有回頭去看付世仁的表情,訂婚兩個字,將付世仁所有的希望徹底剿滅,他顫抖着雙脣,遲遲不能說出一句話來。
“我愛他!”
想起奧斯丁迪蘭,葉雨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溫柔,她愛他,所以世仁,你問不出口的問題,我先一步的說出答案。
付世仁沉默了半響,就連笑都是那麼的苦澀,“恭喜你,我還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就嫁人了!”
付世仁佯裝笑意,打趣的聲音隨風吹入葉雨耳中。
“世仁,爲什麼會傳來你的死訊?”葉雨不想在聽到付世仁假裝的笑聲,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面。
付世仁臉上的悲痛瞬間化爲仇恨,他冷笑,道,“只不過是我聽到了不該聽到的秘密。”
“雨兒,阮家要對你不利,你要小心。”付世仁抓住葉雨的肩膀,神色激動而嚴肅,如今想起來,他依舊不能相信阮家竟然要對付葉家,對付雨兒。
葉雨拍了拍付世仁的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冷笑道,“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具體的事情稍後在向你解釋,你現在只要知道,阮家如今已經不成氣候便罷了。”
付世仁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失去記憶的這幾個月裡似乎發生了不少的事情,而他的雨兒似乎又變了,她只是淡淡的站在那裡,不怒不急,可身上所散發的威勢卻讓他無法抵抗。
就這樣吧,站在她的身邊也是好的。
京都,中南海。
“依舊什麼都問不出來?”主席皺着眉,聲音說不出的低沉壓抑。
皇甫亦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爲力,“井田真央那樣的體質根本就不能逼問,精神折磨於她而言不痛不癢,還真是讓人頭疼。”
時至今日,他們依舊沒有從井田真央的口中問出什麼,也難怪主席會煩惱,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阮家還沒有被定罪,總有人會發現阮文浩並非臥病在牀。到了那個時候,別說魚沒釣上來,就連魚餌都可能雞飛蛋打。
“哎!”主席揉了揉眉心,喝了一口大紅袍,想着葉雨那日討要的場景,低低的問道,“那個丫頭怎麼樣了?”
“她啊~”提起葉雨,皇甫亦就想笑,回想着傳回來的消息,他都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好了。
“剛進入軍隊半個月就打了麒麟部隊的教官,進入麒麟部隊的第一天就打了隊長,第二天將白虎隊的人打了個便,然後…。”
皇甫亦細數着葉雨這一個多月乾的事情,聽完,主席笑道,“她還真是不安分啊!”
顯然,主席並沒有責怪葉雨的意思。他只是覺得,這個丫頭除了不服管教之外,倒是個天生的軍人。
桀驁不馴沒什麼,更何況聽皇甫亦的敘述,她一直曉得分寸,只是主席倒是沒有想到,這個丫頭竟然闖過了哨崗,還炸了小心軍火庫,真是有勇有謀而又膽大妄爲。
主席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誇她還是罵她了。
“還有更不安份了的呢!”皇甫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甫亦卻覺得她們兩個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沆瀣一氣狼狽爲奸,那心都是一樣的黑。
看着皇甫亦嘴角的笑,主席眼眸微揚,問道,“哦?誰還能比她更不安份啊!”
“不就是葉雨那個未婚夫!”皇甫亦想起賀俊鵬就不由得直翻白眼,他以爲葉雨就夠陰險狡詐的了,哪成想,跟他一比,那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賀長江的外孫賀俊鵬?”主席倒是沒想到皇甫亦說的不安分的竟然是他,他倒是見過那個孩子一面,看起來倒像是個正直的,不過聽皇甫亦這話,主席纔想起來一句古語,人不可貌相~
“說說!”阮家的事也不是着急就能解決的,主席倒是想聽聽那孩子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皇甫亦這麼說。
“他跟我說,讓我放了井田真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