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福雖然在卡薩布蘭卡會議上批准了“安納吉姆”戰役,但他對陳納德提出的那個如同空中樓閣一樣的空中作戰計劃的興趣,顯然大大超過了反攻緬甸的地面作戰計劃。會議期間,他曾對英美的參謀長們說,反攻緬甸固然重要,但這不會對中國人產生直接影響,而對日軍的空中打擊則可以提高他們的抗戰信心。同時,美軍在太平洋上的逐島作戰,花費的時間太長,付出的代價太大,必須尋求其他攻擊倭國的方法。他認爲,增強陳納德的空軍力量,可以從中國起飛攻擊倭國的海上運輸線,而且還能攻擊倭國本土,是一個很有效的辦法。會後,空軍司令阿諾德將軍赴華,他的重要任務之一就是考察陳納德的空戰計劃,並設法支援陳納德。
阿諾德並不喜歡陳納德,他非常瞭解這個前美國空軍上尉的人品。還在中國戰區剛剛成立的時候,陳納德就通過最高統帥夫婦向美國方面遊說,要求由他來擔任中國戰區空軍的指揮官。阿諾德對此勃然大怒,堅持讓比斯爾擔任了第10航空隊司令。因此,當最高統帥提出要讓陳納德獨立組成一支空軍部隊時,阿諾德明確地表示反對。他在寫給馬歇爾的報告中認爲,儘管陳納德作爲一個戰鬥指揮官還不錯,但在行政管理方面很差,因此他的部隊不應脫離第10航空隊的管轄而獨立。陳納德的空軍部隊確實取得了一些戰果,但這支部隊疏於管理,紀律鬆懈,作3放蕩,爲所欲爲,也是出了名的。1942年,陳納德手下的人,動用飛機從桂林和印度向昆明偷運少女充當軍妓。當事情敗露後,美國著名記者白修德曾就此事採訪陳納德,他竟堂而皇之地說:“我那個妓院太讓**心,大兵們總得要有女人,我得給他們弄一些乾淨的。”最後是在史迪威的嚴厲干預下,陳納德才關閉了那所妓院。1943年又發生了從印度偷運和走私黃金的事件。事後查明,該案件與陳納德有直接關係。這兩件事都曾成爲轟動一時的醜聞。
羅斯福對這些“軍紀”方面的問題不感興趣,他的耳朵裡塞滿了從其他渠道聽來的一些情況。
1942年11月,宋女士到美國訪問並治療她頑固的皮膚病。翌年初,羅斯福夫人邀請她住進了白宮。宋美齡利用這一機會,不遺餘力地向羅斯福及其身邊的要員們散佈“對史迪威的厭惡和對陳納德的敬佩”。
1943年2月7日,最高統帥致電羅斯福,直接向他提出了讓陳納德獨立組織一支空軍部隊等“三項要求”,並稱贊陳納德是一位優秀的戰鬥指揮官,是他可以放心地與之合作的人。
3月,羅斯福的一個遠房侄子艾爾索普通過霍普金斯一連給他寫了4封信。艾爾索普曾在陳納德的志願航空隊擔任新聞官,不久前他通過霍普金斯的關係當上了美國租借物資管理委員會駐重慶的代表。他在給羅斯福的一連串信件中,猛烈地抨擊史迪威,說他輕視最高統帥和堅持實行軍事改革的做法,只會招來中國人的敵意。他認爲,重慶國民政府面臨着國內GCD人的“顛覆”和俄國布爾什維克的“威脅”,華盛頓應當允許最高統帥保存自己的實力,並幫助他們設法“解散中國GCD”。他提出:美國應當給陳納德以全力支持,並召回史迪威。
羅斯福雖然重視中國戰場在戰時的作用,但更爲重視在戰後的中美關係,他要把中國作爲戰後美國對亞洲政策的重要支柱。爲了這樣的目的,他必須緊緊地拉住中國,拉住最高統帥。史迪威的一套辦法,雖能推動中國在對日作戰上發揮更大的作用,但確有觸怒最高統帥、損害中美合作的危險;而陳納德的空戰計劃,既能打擊倭國,又能滿足最高統帥的需要,似乎成了最輕鬆的“兩全之策”。
3月8日,羅斯福致電最高統帥,同意讓陳納德的駐華空軍脫離第10航空隊,組成獨立的第14航空隊,並保證儘快向陳納德提供500架作戰飛機,至於空運物資也答應提高到每月1萬噸。
同一天,羅斯福還寫信給馬歇爾,對他轉交的史迪威的來信提出了嚴厲指責,並闡述了對中國的一系列政策。
羅斯福的信表現了他的一些錯誤分析和對陳納德空戰計劃的過高估價,這與史迪威得出的結論截然相反。羅斯福的這些觀點,給史迪威造成了巨大壓力。不過,馬歇爾沒有改變支持史迪威的立場,他一方面不得不執行總統的某些具體指示,把信中的部分內容轉告了史迪威;隨即又馬上覆信羅斯福,再次闡述了他對中國問題的不同看法,併爲史迪威作了積極的辯解。
關於對中國領導人的看法,馬歇爾避開了羅斯福大加讚賞的最高統帥,他把抨擊的矛頭指向了何總長等人。他認爲,何總長之流採取的政策是“等待和觀望”,其目的是要讓同盟國去作戰,自己坐收漁利。如果不進行軍事改革,就無法改變中國的這種狀況。
馬歇爾明確指出了陳納德空戰計劃面臨的兩個嚴重問題:第一是供應問題,單靠駝峰空運無法滿足實行大規模空戰的需要,只有收復緬甸、打通地面交通線,才能使這個問題得以根本解決。第二是如何保護空軍的地面機場。如果不提高中國地面部隊的戰鬥力,日軍就可以輕鬆地摧毀這些機場。他舉出了浙江的例子,那些準備用來停放轟炸倭國本土的飛機的機場,已經被日軍摧毀,至今尚未收復。
在對史迪威的評價問題上,馬歇爾指出:“毫無疑問,史迪威將軍在許多問題上同最高統帥進行了非常直率的交談,這是爲了取得他的支持,以創造條件使我們的援助在對日作戰中發揮效用。爲此,有時會引起最高統帥的不快,這是令人遺憾的。儘管如此,我認爲沒有一個美國軍官能像史迪威那樣,既瞭解中國人和他們的G言,又具有一個軍人和指揮官的能力。他是強硬了些,但是隻有這樣的人才能使緬甸戰役取得成功,克服英國人對我們所有計劃的消極抵制,併爲整編中國軍隊取得一些進展。”
在給羅斯福的覆信中,馬歇爾又轉去了史迪威的另一封來信。他絲毫沒有向總統的壓力屈服,繼續直言不諱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他寫道:“重慶在美國進行的持續不斷的宣傳,給我的工作造成了日益增多的困難。在美國的輿論中,已經形成了完全虛假的印象。……一再的讓步已經使得最高統帥確信,只要他堅持,我們又會妥協。”“如果我們能夠訓練和裝備雲南的部隊,我們還能挽救形勢,但是,我還要呼籲給我以支持,做好在必要時攤牌的準備。”
馬歇爾和史迪威的信言之鑿鑿,但這都無法改變羅斯福的態度。
3月10日,第14航空隊正式成立,陳納德根據羅斯福的命令被提升爲少將,並出任該航空隊司令。儘管史迪威把每月空運到中國的4000噸物資,撥出1500噸歸第14航空隊使用,但陳納德仍不以此爲滿足,頻頻製造麻煩。史迪威無法再作出讓步,租借物資的絕大部分必須用於裝備雲南的遠征軍部隊,他不能用剜肉補瘡的辦法,爲了支援陳納德而妨礙整訓工作的順利進行。只有從地面發動進攻,才能重新控制緬甸北部地區,打通地面國際交通線,使中國更方便的獲得租借物資。而這就要求首先有足夠的物資以用於裝備遠征軍部隊。
最高統帥從羅斯福的允諾中看到了陳納德的分量,他希望能利用美國總統對陳納德的器重和對空戰的偏愛,來爲他爭取更多的利益。4月10日,第14航空隊成立一個月後,最高統帥又一次致電羅斯福,要求派陳納德去華盛頓,越過史迪威直接向總統彙報他的空戰計劃。
羅斯福對這個要求很感興趣。上一年12月,他的遠房侄子艾爾索普離開華盛頓去重慶時,他就表示了想見見陳納德的願望。但是,馬歇爾警告說,讓一個盟國插手美國的指揮體系,將會造成一個危險的先例。他在給羅斯福的報告中寫道:“召回陳納德,而把史迪威甩在一邊,將會導致中國戰區指揮權的明顯分裂,甚至會造成史迪威將被解職,陳納德將掌握地面和空中指揮權的不良影響。這可能正是最高統帥建議的目的,而我始終認爲這將是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建議,應當讓史迪威、陳納德和第10航空隊司令比斯爾一同回國,參加擬於5月舉行的聯合軍事會議。
羅斯福勉強地同意了馬歇爾的建議,但從名單上劃去了比斯爾。4月23日,史迪威和陳納德一同離開重慶,他懷着複雜的心情踏上了出使中國一年多之後第一次回國的旅程。
當然,上層政治人物之間的這些複雜的事情和內幕,並不是劉建業所關心的。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通過在印度蘭姆加爾的美軍開辦的訓練學校裡的學習,儘可能快地掌握美國軍隊的作戰方式和解決未來反攻緬甸的作戰裡中美英三國軍隊之間的協調作戰問題。
在這一年裡,爲了儘快掌握由美國提供給中國駐印軍的各種裝備,國民政府發起了十萬青年十萬兵的活動,號召發動在西南大後方的愛國知識青年報名參軍,這些人裡面大多都是被派到了在印度整訓的駐印軍部隊。在愛國主義熱情的驅動下,大批的知識青年紛紛投筆從戎,響應號召。每天都有大批的有着中學或者大學學歷的新兵跟着帶兵軍官從四面八方來到昆明,然後從這裡乘坐美國運輸機,經過著名的駝峰航線,前往印度。
劉建業本來是可以乘坐專門搭乘前往印度帶職受訓的中高級軍官的飛機前往印度的。這種飛機裡面的待遇自然比那些搭載普通新兵的飛機要好得多。但是,不想受美國人白眼的劉建業專門向自己的老上司辭公提出申請,要求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樣前往印度。辭公在接到申請以後,當即表示了讚賞的態度,並痛快地予以了批准。
於是,在4月的一個星光閃爍的夜裡,劉建業穿着一身沒有軍銜標誌的布軍服,帶着簡單的行李還有一件棉衣,一個人乘坐汽車,來到了昆明郊外的巫家壩機場。在簡單的查驗證件以後,劉建業混在一羣新兵中間,登上了一架美製C47運輸機。
這架飛機因爲並不是專用的兵員運輸機,只是在從印度飛到昆明執行完空運任務以後,空機搭載兵員,所以,機艙裡面十分的簡單,和原型機相比內部取消了所有的裝飾,舒適的民航座椅被28張固定在艙壁上的摺疊帆布座椅取代,士兵面對面乘坐,帆布座椅後被金屬座椅所取代。進行貨運時,爲了承受貨物的重壓,加強了機艙地板,並設置了幾處固定索以固定貨物。最奇特的是安裝了機腹掛鉤,可對一些捆紮成卷的特定貨物進行外掛運輸。機身左側的小型乘客艙門被大型三段式貨艙門所代替,分爲兩部分,分別朝前後打開,其中前艙門上有可單獨打開的小艙門。在一些情況下,部隊會拆除整個前艙門方便行動。
等到美軍地勤人強員清點核對過人數以後,飛機的艙門被關上了。飛機開始等待機場控制塔臺的許可。
劉建業發現,同機的這些新兵們不但沒有攜帶武器,連棉衣都沒有穿上,腳上還穿着*鞋。新兵們沒有攜帶武器,這個可以理解,只要到了印度的訓練營地,就自然會有美國人發放全新的裝備。但是,沒有穿上棉衣,這就不太正常了。在駝峰航線上執行飛行任務的飛機,飛行高度都很高,甚至爲了能夠避免因爲高空的氧氣不足,溫度過低導致飛機發動機空中停車或者功率急劇降低,導致飛機失控,發生飛行事故,美國人專門爲執行駝峰航線上飛行任務的C47安裝了兩段增壓的普惠R183090C發動機。因爲當時的飛機幾乎都沒有實行機艙封閉,更沒有後來的民航機那樣的空調系統,所以,當飛機飛到高空的時候,機艙裡的溫度會降得很低,同時氧氣含量也會隨之降低。美國的飛行員們自然是不用擔心這個,他們都穿着電熱絲加溫的飛行服,配有氧氣面罩,可是機艙裡的這些士兵們怎麼辦?總不能看着他們活生生的挨凍吧?
劉建業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飛機首部的三人飛行艙室的門口,敲響了飛機駕駛艙門。在敲了幾下艙門以後,一名美軍的中尉打開了艙門問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請問,你們可不可以提供一些像棉衣或者被子這樣的東西?”劉建業用不算很流利的英G說着。
“這是爲什麼?”中尉問道。
“我知道這段航線的飛行高度很高,在飛行過程裡,機艙的溫度會很低,而且,氧氣含量也會很低。你看,這些士兵們的身上都沒有穿着禦寒的衣物,如果就這樣帶着他們一起飛行的話,恐怕還沒有飛到目的地,他們就已經變成冰棍了。我想你們也不會希望出現這樣的情況,是不是?”劉建業說道。
“說的有道理,不過,很不幸的是,我們這架飛機並沒有攜帶那些東西。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美國中尉帶着一些遺憾的攤手說道。
“那就打擾你了,我要求利用飛機上的電臺和地面聯繫。”劉建業對中尉說到。
“很抱歉,你沒有這個權利。”中尉堵住飛機駕駛艙門說道。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還沒有到達印度就在飛機上被活活凍死,他們都是人,不是貨物。”劉建業大聲地說道。
“這個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重申一句,你沒有權力使用飛機上的電臺。”美國中尉也擡高了聲調,而且一隻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自衛手槍的握把。
“這簡直就沒有一點人性。我今天一定要使用電臺。”劉建業也挺起了胸膛,大聲地向美軍中尉喊道。
就在兩人險些頂撞起來的時候,駕駛艙裡傳出來一個聲音:“威爾遜,這個中國人說的有道理。上次我們好像帶了幾張毛毯,你看看還在不在飛機上,如果還在,就給他們,讓他們禦寒用吧。”
“你總是這樣心軟,好吧,我聽你的。”美國中尉說了一句,然後走出駕駛艙,來到飛機尾部,打開一個鐵箱子,找了一會,對跟在後面的劉建業說道:“中國人,你的運氣不錯,這裡有一些毛毯,你拿去用吧。”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謝謝你。不過,請你以後記住,我們中國人雖然窮,但是,我們並不怕死。”劉建業從鐵箱子裡面拿出毯子,對美軍中尉說道。
拿着這些毛毯,劉建業回到了機艙,把毛毯分發給新兵們。因爲毛毯數量不多,所以,只能是兩三個人合用一張毯子。
“飛機起飛以後,你們就把毯子蓋在身上。飛機上天以後,溫度會很低的,不蓋上這個,你們會受不了的。”劉建業分發完毯子,對新兵們說到。
“謝謝你。”新兵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只能用最簡單的話來表示自己的謝意。
“不用謝我,我也是一個軍人,只是經驗比你們多一些罷了。”劉建業笑着說道。
飛機的發動機開始工作了,機身兩側的螺旋槳轉了起來。巨大的噪音把機艙裡的其他聲音完全掩蓋住了。
“注意,抓好扶手,飛機要起飛了。”一邊說着,劉建業也換上了自己帶着的棉衣。
“駝峰航線”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持續時間最長、規模最大、飛行條件最艱險的空中運輸線。
1942年上半年,日軍攻佔緬甸,並對中國發動大規模的進攻。1942年夏,日軍切斷了滇緬公路這條盟軍和中國聯繫的最後通道,一切物資運輸被迫中斷。12月7日,倭國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爲了穩定亞洲戰場。美國總統羅斯福下令:“不計任何代價,必須開通到中國的路線”。由於海陸通道均被日軍切斷,只能開闢空中航線,以繼續爲中國提供戰略物資。於是,駝峰空運誕生了。
這是一條艱險的空中通道:西起印度阿薩姆邦汀江,向東橫跨喜馬拉雅山脈、橫斷山、薩爾溫江、怒江,到達中國昆明巫家壩、羊街、雲南驛等機場。航線全長800多公里,海拔均在4500-5500米上下。當時受飛機性能的限制,飛行最高高度7000米,喜馬拉雅山脈和橫斷山脈起伏連綿,猶如駱駝的峰背,故而得名“駝峰航線”。
“駝峰航線”分爲北線和南線。北線:汀江(印度)—葡萄(緬甸)—雲龍(大理雲龍)—雲南驛(大理祥雲)—昆明。有時受天氣影響,也從汀江經葡萄、麗江到昆明。南線:汀江(印度)—新背洋(緬甸)—密支那(緬甸)—保山(雲南保山)—楚雄(雲南楚雄)—昆明。由於日軍發動進攻佔領密支那,南線被迫停止使用,繼續空運戰略物資的重擔全部落在北線。
“駝峰航線”途經高山雪峰、峽谷冰川、熱帶叢林以及日軍佔領區,加之這一地區,強氣流、低氣壓和冰雹、霜凍等氣候惡劣,使飛機隨時面臨墜毀和撞山的危險,飛機失事率高得驚人。有飛行員回憶: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沿着戰友墜機碎片的反光飛行。他們給這條撒着戰友飛機殘骸的山谷取了個金屬般冰冷的名字“鋁谷”。因此,“駝峰航線”又稱爲“死亡航線”。
據戰後美國官方的數據,在3年零3個月的時間裡,“駝峰航線”向中國運輸了65萬噸戰爭物資,維持了中國戰場上的作戰需要,但也付出了驚人的代價:美國空軍在“駝峰航線”上一共損失飛機468架,犧牲和失蹤中、美航空人員共計1500多名。一直到了戰爭結束以後五六十年,人們仍然在這條著名的駝峰航線經過的地區不時發現過去的飛機殘骸和飛行員的遺骸。
由於日軍佔領了緬甸,並且在緬甸北部的密支那機場駐紮了一支裝備了先進的“零式”飛機的航空兵作戰部隊,密之那距離汀江只有二百五十英里,“零式”戰鬥機作戰半徑四百五十英里,即使是嫌地形複雜和氣候多變,沒去或不想攻擊汀江,但攔截、攻擊在駝峰航線上飛行的C47、C53,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美國那面,他們打下來的更多!在付出了血的代價以後,中國方面負責空運的中國航空公司和美國方面都不約而同的作出了應對,飛北線,而且還是夜航。
北線使駝峰航線繞了一個大彎,飛行距離也跟着增加,達到1200公里、甚至更遠。可這樣還是有可能遭到倭國人“零式”機的截擊,不在駝峰上空截,就在兩邊端點附近攔。前線,越來越吃緊,曾經在當時的國民政府交通部發給中航的電報提到過,國軍前線士兵,還在穿*鞋,九千六百人的一個師,纔有兩千支步槍,其餘只能用木棍,即使有了槍,每人也只能保證二十發子彈。而那些每天能吃上兩頓、其中還有一頓是稀飯的國軍就算是相當不錯了。昆明保衛戰期間,貴州六百國軍奉命趕赴昆明,步行一個月到達戰區,竟然有三百人餓死在途中!
國軍的給養還沒有完全保證,又一項數量更大、更多的軍需供應需求擺在面前:飛虎隊。
陳納德和他的“飛虎隊”被改組爲美國陸軍航空兵第十四航空隊,陳納德被任命爲少將司令官。十四航空隊下轄308轟炸大隊,314中型轟炸大隊,還有兩個戰鬥大隊。
有了正式番號,一夜之間,陳納德和他的僱傭軍改頭換面,往日的“散兵遊勇”成了正規軍。軍需給養、後勤保障全部納入美國國防部,而美國國防部對十四航空隊的補給源源不斷地運抵加爾各答、孟買等地,就是無法大批量地運至中國,惡劣的氣候、高高的山脈、倭國人的截擊使駝峰航線成了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連基本的給養也得不到保障,何談與倭國人作戰。陳納德精確地計算,他的308中隊一架B25轟炸機每往上海投下一噸炸彈,需消耗十八噸物資,這個數字如果讓穿*鞋的國軍聽見會認爲簡直是開玩笑,但又確實如此,現代戰爭就這麼個打法!
一千二百公里的“駝峰航線”(北線),全程險象環生,白天飛越“駝峰”南線都艱險萬分,現在又要在漆黑、茫茫夜色(禁書請刪除)(禁書請刪除)中跨越那道屏障、跨越那道橫在途中的“天塹”,艱難之程度,可想而知!
曾經有過做專訪的記者見到每一位曾在“漆黑之夜”飛過駝峰航線的老人,都問一句話:“伯伯,黑夜裡飛‘駝峰’是什麼感覺?”
回答都是言簡意賅:如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閉上眼睛跑百米衝刺!
全程都要做儀表飛行!
夜航飛行,在航線兩端、巫家壩和汀江對飛。飛行員凌晨兩三點起牀,去庫房取降落傘和氧氣面罩,副駕駛在地面對飛機安檢,機長檢查駕駛儀表,然後開車,滑行到起飛線,塔臺放行命令一下,把油門開至最大、讓發動機發出巨大轟鳴的機長立即鬆開剎車——起飛!
飛機像一匹脫繮的烈馬一樣,霎時在跑道上快速滑過,昂首鑽入茫茫夜色之中。
一開始,飛北線自大理點蒼山以西,沒有任何檢查點,白天還可以參照已熟悉的地形、地貌,山脈河流及機場附近的城鎮村落,夜間飛行猶如瞎子跑步。
從喜馬拉雅到野人山茫茫林海直到最後跨越橫斷大山和高黎貢山,天地一片黑!機長要目不轉睛地盯着儀表盤上的每一個儀表指針和讀數,副駕駛則利用機上無線電定向機ADF找兩端兩個電臺定向,再將航圖攤在兩腿之間,依照定向臺給出的座標,標出所飛飛機的實際位置和航跡,報務員則將接收到地面氣象臺給出的航路天氣預報,經機長綜合計算,確定飛機方位。碰到不好的天氣,機長一路都要不停地修正偏流導致飛機偏航的航向,否則,飛機一旦有偏航沒發現或不及時修正,就是機毀人亡!
大地、山河,除了星星點點,上下左右,一片漆黑。空中,雪山冰峰間,一架C47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其間。關閉了照明燈的機艙內,,無人講話,只有機翼兩旁的兩個螺旋槳發出輕快的“嗡嗡”聲。照射儀表的熒光燈在暗夜中透出柔和的光亮,這光亮,從儀表盤上折射出來,又依稀地反射到正副駕駛的面龐上。
駝峰航線飛行多數時間是惡劣的天氣,倭國人的“零式”戰鬥機在這樣氣候下是不出來的,那,就要和惡劣的天氣鬥!
曾經有一名當時負責的無線電技師在“駝峰航線”時期,一直在中國、印度兩邊基地來回跑,安裝、調試無線電臺。老人說,磁羅盤、無線電定向機和無線電臺都有個晝夜效應問題,越到晚間故障越多,準確率越低、效果越差,全部失靈也不奇怪。問老人坐着“自己”家的飛機過“駝峰”是什麼感覺,老人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別說他們開飛機的,就連我們在後面的機艙裡看着兩側陡峭的崇山峻嶺、猙獰突兀的冰山雪峰,精神上都是一種折磨!
老人說,過“駝峰”最擔心的就是定向機和無線電失靈,如果是白天,還可以參照熟悉的地形走,要是夜間,那真是雪上加霜!
劉建業搭乘的這架飛機現在就是運氣很不錯的遇到了這種情況,外加強氣流。
深夜,遇到了突如其來的強氣流的飛機就像一隻在汪洋中被巨浪掀起的小舢板,一會兒被高高擡起,一會兒又向深淵墜落。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隨波逐流、飄蕩起伏的C47沒有被徹底壓到谷底摔個粉碎,也沒有被拋向兩側的冰峰而撕成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