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的清晨準時到來。史悅而在日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圈,用筆加粗寫上“紀念日”。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一年了!
時間過的真快,這一年內,她遇到了很多人,也遇到了很多的事。還記得當初,她惶惶然被警察從醫院裡帶走,然後被逼上法庭,明明恐懼得不得了,表面上還要保持鎮靜。那時的她,最害怕是被關在監獄裡一輩子吧?
可現在呢?
站在雲庭華宮的下面,擡頭仰望,被雄偉的宮殿式的建築震撼的同時,心裡也有點小嘀咕:這裡就是一棟豪華的監獄吧?
犯人不用帶上手挎腳銬,但是另外有人二十四小時監控,將每天的活動範圍,飲食穿戴,乃至電話聊天,讀書筆記,都規定了專人記錄。預期這種沒有私隱的日子,還會持續下去,一直到再也不能睜開眼睛。
不知那時候,關於她的案宗,可以堆成幾個箱子?
史悅而繞着花園的雲庭華宮外面的林蔭小路晨跑。必須得承認,專人手工製作的慢跑鞋,貼身保暖又透氣的運動服,太棒了。不知外面買要多少錢,反正在李家,就是她打聲招呼的事情。
慢跑了三十分鐘,全身上下熱氣騰騰的,史悅而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邁着輕快的步伐進了大門,準備上樓梯回房。
“你站住!”
語氣十分惡劣。
在李家,這麼對她的只有一個——親生父親李諳。
史悅而無奈的擡頭,立刻恢復溫婉的儀態。她甚至還行了個禮,只是身上穿着運動裝,怎麼看都古怪。“請問您有何吩咐。”
李諳居高臨下,站在女兒的上方,雙手搭在手扶樓梯上,表情有點便秘,
“我問你。爲什麼剛剛老爺子書房裡,你伯父和你四叔聯合起來,對付我一人?你做了什麼?”
“啊?長輩之間的事情,我從來不參與!”
“別裝傻!爲什麼這次提到股票……只有我堅持反對。他們都說‘讓孩子們試一試也好’。短短一天,不可能有這麼大的改變。除了你還有誰!”
“啊,您說的是股票的事情。早說啊,”史悅而笑眯眯的點點頭,誇張的露出笑意,“我的確跟的兄姐聊了一會兒天。”
“你說什麼了?”李諳咄咄逼人的問。
“哦,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問李震,聽說他有了女朋友,不知道打算什麼時候帶回來讓長輩看看。什麼時候結婚?要是一結婚,就被族老門逼着離開國公府怎麼辦?有道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麼!不如趁現在準備準備。”
“你所謂的準備,就是串掇他要求掌控他自己名下的股票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那是他名下的!以他的名義發行。沒有他,也就沒有002這支股票了。對吧?要是他結婚了,還不能掌控自己名下的股票,生了兒子買奶粉,都要從國公府的財政通道打申請,先覈算預算,覈算通過才能拿到奶粉錢,也太可憐了!
還有大姐。她倒是深明大義,覺得李氏的聲譽高於一切。但李氏的名譽,跟她掌握她的股票,有矛盾之處麼?沒有。那她爲什麼不能呢?我想在門後偷聽的大伯母,一定打心眼裡贊同我的觀點。”
李諳憤怒的用手砸扶手,“你學會無所不用其極了?”
“說得這麼難聽幹嘛?好像我在犯罪。這叫‘衆人拾柴火焰高’。兄弟姐妹齊心合力,有什麼度過不了的難關呢?”
史悅而笑眯眯的,從李諳的身邊輕盈的劃過,“父親大人,小心您的血壓哦!”
“你做夢。做夢……休想……”
走開很遠,還能聽到李諳怒火熊熊的暴躁聲音。
回房洗了一個澡,換上乾爽的連衣裙,先在電腦中下載了帝都大學的必修課程,跟着視頻中的老師學習了兩個課時。十點,課間點心時間,抽空跟孟青制定了未來一年的目標和方案。
十點十分,花了半個小時時間做完作業。
四十,蕭伯敲門,請她出席家庭會議。
史悅而露出微笑。
……
“父親,這沒有先例。縱觀李氏一族,還沒有未成年就掌控自己名下股票的先例!只有年滿十八歲,有足夠的判斷是非能力,應變能力,學習能力,才允許在組建‘理財團’的情況下,嘗試管理。”
李諳還是堅持的反對派。
可是整個書房,除了他之外,李昐李曦,袁萍周珊,都站在對立面了。小一輩的就更不用說了,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不管想不想,他們都被拉到史悅而一邊。
李老公爺靜靜的聽兒子說完,點點頭,看看史悅而,“容兒,你怎麼覺得?”
“哦,我認爲父親的話,有道理。那麼大額的股票,背後不知牽繫着多少持股人的信念和希望。他們是對我,大姐姐,二哥、三哥的信任,纔會購買。一旦信任體系垮掉,遭受直接損失的,是我們。間接的,也影響李氏一族的聲譽。”
此話一出,不僅李諳大吃一驚,其他人也用驚異的眼神看着史悅而。公開賬目,親自撰寫發佈會的原稿,還有參加‘獨立戶籍’的聽證會,件件樁樁,那一樣是在乎李氏一族的聲譽了?
史悅而暗想,都過了整整一年了,她也該“漲點本事”,不能再渾渾噩噩,隨波逐流了。她面帶自信的微笑,用堅定有利語氣道,“不過,所謂的‘判斷是非能力,應變能力,學習能力’,是會隨着年齡增長,而增長的嗎?不一定吧。我只聽說過,吃一塹長一智。”
“在失敗中得到的教訓,可比別人傳授的印象深刻得多。所以……爲什麼不讓我們試一試呢?我們年輕,犯錯是免不了的。就讓我們從小錯犯起,把能犯的錯誤犯光,趁我們年紀小,接受能力強,改掉、戒掉,看清楚自己的短處。日後,也不會因爲忽然接受大額資金,心態不穩,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李睿聽了這些話,都忍不住了,側目看着史悅而。難道知道江世倫的真正身世,改變能有這麼大?
“李睿,李震、李成,你們也贊同容兒嗎?”
“我們……是的!”
李老公爺摩挲着扶手,目光在長子幼子的面上一掃而過。
李諳一驚,不好的念頭閃過,“父親……”
“那就,這麼決定吧!”
“什麼?您答應了?”李昐和李曦都有點不可思議。比起對兒子,老爺子對孫輩太好了。李昐是近些年來,老爺子身體原因逐漸不管事了,才接受國公府的事務。李曦就更可憐了,兩個兒子都快膝蓋高了,額外想給兩個兒子購買玩具,也要經過審批。
“謝謝祖父!”
李睿和李震等,一起躬身行禮,心情雀躍。
“李家,是個有規矩的人家。”老爺子慢條斯理的繼續道,“萬事都有個章程。你們幾個名下的股票,李睿已經超過十億了吧?李震、李成,也有五六億多。容容來得最遲,發行兩次也有將近三億了。自然,不會一次性都交給你們。選擇吧,是規定金額,還是按照比例來?”
“呃,我們聽祖父的。”
“容容,你怎麼說?”
“爺爺,您沒說清楚規則。規定金額怎樣?按照比例來,又怎樣?”
“怎麼我沒說清嗎?”老爺子擡頭看了三個兒子,醒悟過來,嘆氣道,“哎,人老了,前言不搭後語了。你們三個,也不提醒我!白杵着站在這兒,看我丟醜嗎?”
“容容啊,你們幾個名下的股票呢,可以歸屬一部分給你們。不過,不能白給。你們得做出成績來。”
“爺爺的意思,讓我們幾個比賽?”
“嗯。你們可以從自己名下的股票中提取資金,規定金額呢,就是按我規定金額數目來;按比例呢,就是你們自己選擇多少。不管怎麼選擇,我要看最後的結果。資金投入回報率越高,我獎勵得越多。相反,如果賠錢了……”
老爺子沒有多說,但大家都知道,後果一定不怎麼美好。
史悅而和李睿、李震對視一眼,齊聲到,“好!”
老爺子看着三個兒子,“作爲父親,你們得爲自己的孩子提供保證金——確保無論如何,不會傷害到李氏全族的利益。嗯,無論他們選擇多少資金,你們各自繳上雙倍的。”
李昐只有一個女兒,當然全力支持。李曦爲了讓兒子上位,兩個兒子還要雙倍,勒緊褲腰帶也要滿足。
只有李諳,他壓根就不願意讓史悅而掌握太多的金錢,
“不,我不答應。”
“李諳,李容是你的女兒嗎?”
“是,但我不會爲她的無理取鬧而付錢。”
“你將你父親的話,也當成無理取鬧了?”
李諳:……
被逼無奈的李諳,只能答應了。但同時列出一個條件,貴族理事會的名譽侵害案沒還結束了,李容既然有了充足的資金,必須優先賠償他的損失。
李老公爺認可了。
史悅而能怎樣,只能在背地裡使勁的罵:葛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