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到底是誰指使你們殺我的?”沉香聲音一出,蘇嬤嬤與梅姨嚇得更是肝膽俱裂。
蘇嬤嬤稍一遲疑,卻聽那梅姨指着顧氏道:“是她,是她讓我們殺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就找她!”氣的顧氏一記窩心腳揣在梅姨身上。
她雖然也害怕,但是也還是有些理智的。
“瞎喊什麼,光天化日的,哪裡來的鬼!”說着,便對小廝道,“把前面那裝神弄鬼的人給我抓起來。”
蘇嬤嬤到底是跟着顧氏幹過大事的,經顧氏一吼,也回過味來。
顫巍巍的指着沉香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小廝過來準備抓沉香,沉香朝人喝道:“你們看清楚,我是你們的大小姐。”下人這纔不敢造次。
沉香走到蘇嬤嬤面前,冷笑道:“我當然是人。”
衆人起初都看蒙了,現在大家也都回過味來了。蕭氏嘴角掛着一絲冷笑,她對葉如意道:“你可別給我添亂,我倒要看看顧氏怎麼倒大黴。”葉如霜膽子小,一直縮在蕭氏身邊。
葉如意卻是不怕的,她冷哼道:“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
老夫人皺起眉頭,朝沉香招了招手:“沉香,你,你這是做什麼呢?”
“老夫人,現在謀害我的人就在這裡,請老夫人爲我做主。”沉香來到老夫人身邊,仰起脖子,上面還有被人掐過的青紫痕跡。老夫人一看,頓時心疼的拉住沉香的手說:“好孩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昨夜,有人說老夫人有請,便把我帶了出去,沒想到卻是將我引到碧水湖殺害。若不是我命大,只怕這會兒已經成了河裡的一條冤魂。”沉香說的時候,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看起來楚楚可憐。
說到這裡,她轉頭指着顧氏道:“祖母,你剛纔也聽到了,是顧氏指使這兩個老刁奴謀害我。”
老夫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沉香再怎麼說也是她的親孫女。奴才謀害主子,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她立刻呵斥道:“顧氏,跪下!”
顧氏倒也乖覺,不但跪下了,還跪着挪到老夫人身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夫人,你可冤枉死我吧。大小姐說她被人謀害,可除了脖子這兩個掐痕,可有什麼人證物證,怎麼就說是我指使的呢?”
沒想到死到臨頭顧氏還是嘴硬,沉香立刻追問道:“剛纔梅姨的指證不算嗎?”
葉雲華看到葉沉香的那一刻就知道完蛋了,所以,看眼親孃被逼的半句話也說不出,她立刻便悄悄離開了座位,朝葉振濂書房的方向去了。
顧氏啞口無言,蘇嬤嬤這時提起梅姨的領子,狠狠打了起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說,是誰指使你污衊夫人的?你可別忘了,是誰憐你家貧,讓你弄到這裡。你不但不知道感恩,竟然還敢背叛夫人……”
梅姨也緩過神來,她知道自己被沉香騙了。現在是悔不當初。
尤其是蘇嬤嬤提起她的家人,那隱晦之意,她聽清楚了。若是她不好好表現,只怕除了她,連她的家人也會遭殃。
想到這裡,梅姨立刻便朝顧氏磕頭道:“夫人,是我對不起你。”說完,便立刻咬舌自盡。
葉庭軒看不對勁兒,想要出手的時候,梅姨已經死死的要緊了牙,很快便沒氣了。
沉香冷笑了一下,他們以爲,人死了,她就沒有證據了嗎?顧氏順勢大哭起來:“老夫人,我真的是清白的,昨夜我與老爺在房中休息哪裡都沒有去。老爺可以給我作證呀。”
那傷心欲絕的樣子,好像真的是有多大委屈似的。
只是,她想做什麼,何須自己動手,隨便說一句,只怕後面的人排着隊獻殷勤呢。
沉香也不慌,她轉頭對老夫人道:“昨夜,那兩個人要置我於死地,我在掙扎的時候,從兇手身上抓下來一樣東西。”她攤開手,裡面是一支盤龍青銅鈕釦。
衆人不約而同的朝蘇嬤嬤身上看去,她身上穿着一件墨綠色的斜襟袍子,盤口從領口一直排到了右擺處。大家爲了趕時髦,最後兩顆釦子,一般都不會扣上。所以,蘇嬤嬤也並未注意這釦子到底丟沒丟。
如今低頭一看,果然少了一顆。
她心中頓時大駭,不過,這個女人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很快便鎮定下來,驚訝的說道:“老夫人,這衣服我常穿,釦子什麼時候丟的我都不知道了。”說完,還無辜的看着沉香道:“這釦子怎麼會在大小姐手裡?大小姐,僅憑一顆釦子就說是我謀害你,是不是也太牽強了。更何況,這種釦子不止我有,張媽也有,李嬸也有,在外面的裁縫鋪也都能買到。”
沉香真是佩服這個老婆子,睜着眼睛說瞎話。
她以爲這樣,她葉沉香就拿她沒辦法了嗎?沉香勾脣一笑,陰冷無比。
“你說的不錯。區區一枚鈕釦的確不能說明什麼。”沉香看着顧氏,一字一句道,“可是,我還有人證。別以爲你們幹了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沒有人發現。”
她轉頭對人羣后喊了一聲:“姜先生,麻煩你了。”
姜先生便走了出來,他先給老夫人行禮,然後又一一給夫人們行禮,之後才站起來對老夫人道:“我的清風苑便在碧水湖附近,昨夜我閒來無事,與小童在亭中觀星,忽而聽到人聲便起身去看。正看到有兩個老婆子掐住大小姐的脖子。當時事情緊急,我一時又怕天黑看錯了,便沒有吱聲。等人走了,我才發現,的確是大小姐被沉到水底。”
姜先生說的風輕雲淡,而且不帶任何的感情色彩,就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可是他自己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兇險,他揹着沉香回到清風苑,便立刻吩咐小童燒水,然後用鍼灸給沉香治療。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沉香從閻王爺手裡奪過來。若是再晚個一時半刻,只怕人就沒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沉香醒來時的眼神,麻木、毫無生氣,彷彿一具死屍。
“大小姐,你醒了?”姜先生十分高興,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沉香卻咧了咧嘴,冷哼了一聲:“大小姐?你見過這樣任人宰割的大小姐嗎?”姜先生心中一動,不免也有些悲憫。
姜先生一是無話,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許久許久,他才聽到牀上傳來一聲悶哼。沉香痛苦的皺起眉頭,渾身都扭到了一起。
姜先生知道,這大冷天,她又在湖裡泡了那麼久,只怕寒氣正在身體裡衝撞呢。
“小江,去拿驅寒的草藥。”姜先生急忙吩咐。
小童很快便把草藥拿來,然後裝在青銅獸爐裡點燃。姜先生把手爐塞到沉香懷裡,嘆了口氣:“拿着吧。”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沉香的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
她以爲重活一世,她定能大仇得報,沒想到,自己還是那麼沒用,那麼輕信於人。她抱着手爐默默流淚,姜先生看着淚水漣漣的樣子,只覺得手足無措。他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哭的這般壓抑。
他們從未正式見過面,但是他每一次出診似乎都與她有關。
第一次,他在花園搶救葉雲華的時候,正巧看到她離開,簡單的衣飾隨風搖曳,烏髮被風吹起,靈動可愛。尤其是,她露出的半張側臉,驕傲淡然,宛若枝頭傲立的菊花。
那時候,他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詩——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後來,他便再沒見過她。只是聽說,她是丞相府新回來的大小姐。
沒想到,再次相見,竟然是這般情形。
沉香身子暖和之後,悲哀的情緒也大有好轉。她這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個人。於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已經冰涼的手爐放在桌子上,道了句謝:“姜先生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將來,若有用得上沉香的地方儘管開口。不管是做什麼,沉香必定竭盡所能。”
可是姜先生卻好笑的搖了搖頭。
他一個大男人,能讓一個小女孩做什麼呢?
“救人乃醫者的本分,你不必放在心上。”
“這是我的承諾。我不喜歡欠人情。”沉香看了看窗外,天已經快要亮了。她從牀上起身,“我該走了。”
姜先生沒有留她,他自然知道,這深宅大院,最忌諱的就是孤男寡女廝混勾搭。
這若是讓人看見,只怕會毀了小姐清譽。
沉香走到門口,突然說:“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明日,有用的到先生的地方,還請先生幫忙。”
姜先生淡淡道:“我是這府中的局外人。我只會說我看到的,做我該做的。”
沉香點了點頭,姜先生在府中多年,能安然無恙,只怕多半也是他這份正直吧。
“如此,多謝了。”沉香不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姜先生拾起桌子上的手爐,有些出神。這大小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想起她的眼淚,姜先生又嘆了口氣。
此刻,姜先生指了指蘇嬤嬤還有已經死了的梅姨,說道:“我昨夜見的,就是這兩個人。”
老夫人聽後,氣的火冒三丈,立刻吩咐道:“來人,把這個奴才給我亂棍打死。”
蘇嬤嬤一聽,嚇得急忙去拉顧氏:“夫人,救我,救救我……”顧氏現在是怒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她掰開蘇嬤嬤的手,急着撇清關係:“你這個殺人兇手,竟敢揹着我去謀害大小姐,我看你是死有餘辜。不知道你兒子與你相公知道你的所作所爲該多震驚!”
一提到這兩個人,蘇嬤嬤頓時不再哀求了。索性便攬下了所有罪責。
老夫人是氣急了,縱然顧氏把自己撇的一乾二淨,仍舊沒逃過去。
“你這個刁婦,我本念你在相府多年,生兒育女行爲端莊,纔想提你做當家主母,如今看來賤胚子還是賤胚子,登不上大雅之堂。”老夫人一聲令下,“來人,把這個縱奴行兇的女人給我關到西苑。”
西苑跟雜役的住所只有一牆之隔,裡面破落不堪,根本就不是人住的。
顧氏委頓在地,整個人都不好了。
沉香心中一喜,這回看顧氏還怎麼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