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可沒有自己家公子那麼好的脾氣,炒的菜端上桌之後,指桑罵槐道:“有些人臉皮也太厚了。”
“追風!”楚曄立刻呵斥追風。
沉香正埋頭吃飯,聽到追風罵她,倒也不惱,人家忠心護主,畢竟也沒什麼錯。
於是,很大度的擡頭道:“謝謝誇獎,這飯是你做的嗎?真的太好吃了。若是讓我們小桃過來,準會愛上你的。”
追風看起來很兇,但也不過十五六歲,感情的事壓根就沒有過。被沉香這麼一說,臉刷就紅了。
他跟在楚曄身邊這麼多年,楚曄還沒見過他着急害臊的樣子呢。不由得笑了起來,饒有興致的問沉香:“小桃是誰?你的姐妹嗎?”
“不是,她是我的丫鬟。”
楚曄一聽,“嗤——”一聲又笑了。
追風的臉上卻是一陣青一陣紅,怒道:“你這個女人怎麼回事?吃着東西還堵不上嘴啊?”
“喲,這是害羞了嗎?”沉香倒是一本正經的,“我們家小桃很優秀的,她雖然是我的丫鬟,但是我們情同姐妹,她繡的鴛鴦,比繡坊裡的繡娘都繡的好。賠你,一點都不虧。你若是點頭,回頭我見了她,就給你們兩個做媒。”
“你,你——”她越是一本正經,追風越是不好意思。最後圍裙一丟,直接跑了出去。
楚曄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把能說會道,嘴巴不饒人的追風說的無話可說呢。
沉香看人跑了,頓時覺得沒意思,乾脆埋頭吃飯了。
楚曄卻對她很好奇:“你說小桃是你的丫鬟,那你一定是個小姐了?”他看她吃飯斯文,雖然還是梳着男人的髮髻,穿着男人的衣服,可是那白皙的小臉,精緻的五官怎麼看都不像男人。
沉香淡淡的回了他四個字:“無可奉告。”
“你好像對我有敵意。”楚曄覺得沉香跟追風開玩笑開的起勁兒,可是追風一走,她頓時便有些意興闌珊,難道她還生自己的氣?
沉香把頭從碗裡擡起來,認真的看着楚曄,說:“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
沉香迅速搖了搖頭:“沒有敵意,只是,也沒有好感。”
她倒是挺誠實,楚曄還想說什麼,沉香碗一丟,站起來道:“我吃好了,你慢用。”說完,轉身走了。
沉香做事好不拖泥帶水,而且是一貫的我行我素,不留情面。
她越是這樣,楚曄對她越是好奇,才短短兩天,楚曄卻覺得彷彿看到了她很多的面,每次見面,她都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第一次,因爲一個玩笑,他出手幫她,她竟也毫不猶豫的與他並肩作戰。
那時候的她仗義果敢,讓人欽佩。
第二次,他躲進她的房間,把災禍帶給了她,她一邊逃命,一邊罵他,也是夠奇葩的。
後來,她誤會他打暈她,不過得到她想要的解釋之後,她沒有再鬧着離開,反而沒配合的安安靜靜待着。只是,從那時候開始便開始對他不冷不熱,似乎是想讓他當成一個陌生人吧。楚曄以爲未來幾天, 都不會看到她笑了。
可是剛纔看到她開追風的玩笑,那時候的她眼中有狡黠有小小的調皮,格外的吸引人。
望着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再看看桌子上空空如也的晚,楚曄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漏了半拍。
之後兩天,沉香便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偶爾會跟追風說兩句話。追風不經逗,沉香說兩句他便急了。可是,沉香對楚曄便只有淡然和冷漠,就算楚曄故意找她說話,她能兩個字回答,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這楚曄也是個好脾氣的,並不怎麼在意沉香的態度。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仍舊是我行我素,好像誰都無法影響他。
沉香當時並不知道情況有多兇險,她以爲真的就像楚曄所說,等風聲一過,他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可是,第三天的時候,追風一直沒有回來。
楚曄的臉色也有些凝重,沉香肚子餓的咕咕叫,跑到廚房兩趟都沒有人,以前那個叫追風的絕對不會讓他主子餓肚子的。沉香沒辦法,這才敲了楚曄的房門。很快,門開了,楚曄看着沉香,淡淡一笑:“怎麼了?”
“怎麼了?肚子在唱空城計了。你那個小跟班呢?”沉香趁機往裡面看了一眼,楚曄住的地方是沉香隔壁的一個小雜貨房,以前裡面放着很快的農具。本來楚曄是打算跟追風一起住柴房的,但是追風怎麼也不肯。這雜貨房雖然也不乾淨,但是打掃打掃也可以住人,畢竟有窗戶,各方面也都還行。可是柴房裡卻是四面通風,牆體開裂,說不定什麼時候都塌了。
楚曄的房間很簡陋,只有一張牀,兩牀被子,追風不在裡面。
他這樣的人,完全不像是會住這種地方的人呢。楚曄淡淡道:“他可能有些事耽誤了。我不會做飯,廚房裡有地瓜,不如我們去烤一些?”
沉香噘着嘴,有些氣餒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難得看她主動示弱,楚曄便帶着她去了廚房,兩個人在廚房裡點了火,然後把地瓜埋在下面。一邊烤火,一邊等着地瓜熟。
楚曄望着沉香,笑着問她:“現在這種氣氛,似乎很適合交換秘密。”
“秘密知道的多了,不是什麼好事。”沉香也覺得兩個人對坐着不說話,好像挺尷尬的,於是便笑道,“不過,可以交換八卦。”
楚曄一愣,就見沉香湊近了,問他:“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離得很近,臉上的毛孔楚曄都看的一清二楚,那張精緻的面容,看的楚曄呼吸一滯。
“沒有。”楚曄急忙搖頭。
沉香頓時覺得無趣,“切”了一聲:“沒意思。”那表情,明顯是不相信楚曄所說。
楚曄苦笑了一下,道:“我是真的沒有喜歡的人,我一個跑江湖的,喜歡誰,誰倒黴,所以,索性就誰也不喜歡。”
這個解釋,沉香倒覺得還可以接受,不過她一雙銳利的眼睛在楚曄臉上逡巡一圈,嘖嘖道:“不過,白瞎了這一張英俊的臉。”
楚曄無奈,他雖然沒喜歡的人,可不代表沒有人喜歡他啊。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是有意思。
楚曄撥弄了一下篝火,反過來問沉香:“那你呢?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沉香回答的很乾脆,眼中卻有落寞的神色。之後,她彷彿被戳到了傷心事,便一句話也不肯說了,手裡拿着木棍,不斷的撥弄火舌。
“看來他不喜歡你。”楚曄猜測着。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聊八卦了。”沉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嘆了口氣道,“不如聊聊江湖吧。”
楚曄知道,她挺有防備心的。也許,那些是她心底的傷疤,她不願意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揭露,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於是,楚曄做了一個決定。
他對沉香道:“我們來交換一個秘密吧。這個秘密不會引來殺身之禍。”
沉香挑了挑眉,意思是同意了。
楚曄的神情也嚴肅起來,他聲音略顯低沉,淡淡道:“我有一個哥哥,可是在我九歲之前,我從來不知道這個哥哥的存在。那時候,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家中有威嚴慈愛的父親,有溫柔賢淑的母親,有表親有朋友,那時候我不知道什麼是憂愁。直到我那個哥哥出現。”
楚曄嘆了口氣,接着說:“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後,我與母親在堂中坐着,管家告訴我們,父親要迎回來一位貴客,讓我們見見。可是當父親牽着那個男孩的手走進來的時候,我看到母親的眼淚流了下來。父親想解釋什麼,可是母親站起來就走了。”
“以前,只要母親一皺眉,父親便會變着花樣的哄她高興,可是哪一次沒有。父親只是嘆了口氣,便微笑着彎下腰,指着我,對那個男孩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弟弟,他叫楚曄。來,快叫弟弟。’可是,他只是目光兇狠的瞪着我,一句話都不說。我從他眼睛裡看到了敵意。之後,父親有些無奈的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直起腰,對我說:“曄兒,從今往後,他就是你的哥哥楚炫,以後,你們要相親相愛,兄友弟恭,知道嗎?”那是居高臨下的命令,沒有給我反駁的餘地。”
沉香忍不住插嘴:“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誰都想象不到。父親以前十分寵愛我,總是陪我上山打獵,下海摸魚,只要是我想要的,他從來不會拒絕。有一次我想騎大馬,他也跪在地上讓我騎在他身上。那時候的日子,真是快樂啊。可是,從大哥回來之後,這些都沒有了。父親的一顆心全都落在了大哥身上,我每次都見父親陪大哥練劍,教他讀書,好像要把這九年來的虧欠都補回來。”
楚曄自顧自的說着,聲音仍舊很淡,但是卻染上了一絲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