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祈失去支撐,跌在地上,這時纔有人發現異樣,大叫着涌了過來。可是他的眼睛卻始終追隨着文殊公主,一刻也沒有離開。那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裡,文殊公主爬上了橋欄杆,然後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他想要阻止,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在士兵撲過來之前,那展翅一躍的身姿,宛若跌落枝頭的紅玫瑰,悽怨、哀婉卻又帶着別樣的悲壯。
王府。
一侍從行色匆匆,穿過長廊疾步走向正在廳內等候的男子,道:“王爺,一切已照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被喚作“王爺”的男子眼角泛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波瀾,迅速又恢復了平靜,緩緩的:“嗯”了一聲。
夜涼如水。
文殊公主漸漸恢復了意識,伴隨着而來的,還有頭上陣陣的疼痛和渾身的無力,這是哪?她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但是全身像是棉花糖一樣,軟綿綿的使不上力。環顧周圍,角落裡隨意的堆放着一些雜物,零落了幾捆雜草,地上厚厚的灰塵,像是好久都沒來過人了,這裡是——她清楚地聽見,外面傳來對話聲。
屋外,裘染頗帶得意的說:“王爺,您看,縱使她再有能耐,也插翅難逃了。”
凌王看了一眼門上的牛尾鎖:“這個文殊公主,可是成事的關鍵,再多派幾個人來守着,以免出岔子。”
文殊公主聽着這對話,不禁打了個冷顫,這聲音,不就是忠義侯之女裘染嗎?自從那件事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再聯繫過她。她在跟誰說話?這王爺的聲音好耳熟,好像是葉羅國的人,王爺?文殊公主突然想了起來,曾經葉羅國王子莫寒出使大周國的時候,還帶着一個人,難道這個人就是葉羅國的凌王趙衍?文殊公主的腦子一下子懵了,他們要幹什麼?外面的對話還在清晰的傳進來。
“王爺您放心,就算她醒過來,迷藥的作用也會讓她無力動彈,倒是你承諾我的,事成之後……”
“事成之後你就是我的王妃了,還想要什麼好處呢?”趙衍玩弄的語氣讓裘染嬌嗔起來“討厭!”
叮囑幾句後,趙衍便離開了。
只聽有開鎖的聲響,一縷月光伴隨着門開也射了進來,照在文殊公主的臉上,她微眯了一下眼睛,眼前的女子着了身碧綠色織錦長裙,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扭着腰身走了進來。
“公主!清醒了嗎?”
這身段聲音她都再熟悉不過:“裘染?”她怔了怔,還未明白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裘染看着一臉疑惑的文殊公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嘲弄道:“迷藥的滋味怎麼樣?”
文殊公主還想說什麼,卻聽裘染道:“公主,以前是我不好,自知做了很多錯事,我有心悔過,我看公主臉上怎麼有道傷疤,昨日就特意派人在西域尋找治療公主傷疤的藥,此藥名爲血雪蓮,是西域的一種奇藥,一定能將公主臉上的傷疤治好!”
文殊公主似信非信地看着裘染,畢竟臉上的疤痕是父皇死的那天,她劃傷的,就是害怕國破之後,被羞辱。後來小桃子請了無數御醫,都沒有較好的效果。
“我以前看到過一些奇聞異錄,提到血雪蓮這種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能讓肌膚再生,但從來沒見過這稀罕東西,以爲是騙人的呢,還以爲世上沒有這種東西,可沒想到,居然能爲公主找來,可見,上天還是眷顧的。”
文殊公主疑惑,這裘染,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想幹嘛?”
“公主快跟我走吧,送藥的醫官已在別苑中庭等候了!”裘染不由分說將文殊公主拉了起來……
文殊公主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再摸了摸臉上的疤痕,心想,這裘染不會這麼好心的。再想起她之前說的話,更加的有些警惕。
“我不去,這裡是什麼地方?”
裘染怎麼拉,文殊公主都不離開,裘染便有些生氣了。她這眼神充滿恨意,得意的看着裘染:“公主,我這是好心爲你,你爲何如此對我?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看裘染徹底失去了耐心,文殊公主更加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幾個時辰前裘染還滿眼淚光的告訴自己,當年的事都怪她不小心,都是她的錯!如今找到了血雪蓮,一定要親自治好公主臉上的疤痕!可是轉瞬便變了臉色,這本是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來的。
“公主,你知道嗎?你唯一的錯就錯在你長在皇宮,受盡寵愛!從小皇上就視你爲掌上明珠,你的所有哥哥們都偏向你,父皇哥哥寵你,所有人都喜歡你!都是因爲你生在皇家!因爲你是公主!爲什麼所有好的都是你的?就算國破,就算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還是有人要留住你的命。可我呢?我的父親爲你父親戰死沙場,我也被人凌辱,若不是我聰明,只怕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裘染,我曾經也一直視你爲最好的朋友,可是你呢?”文殊公主失望的說道。
“朋友?別這麼假惺惺的,我早就厭惡你那張裝清純扮無辜的嘴臉了!”裘染邊說着,邊步步逼近文殊公主,文殊公主本能的向後一掙,雙臂卻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看看你現在,臉上爬着一隻像蟲子一樣的傷疤!不知道有了這個傷疤,見你的人還都會像小時候那樣誇你的貌美嗎?尤其是他們若知道你差點被我弟弟裘斐強暴,不知道會作何感想?”說到強暴這兩個字的時候,裘染故意強調了一下語氣。
文殊公主黯然失神,思緒又回到三年前的與裘斐在賭場的事情,當時若不是葉庭軒……聽說最後葉庭軒還一把火燒了那賭場,對外卻說是一場意外。自己曾砸碎了屋內所有的東西,自閉很久都不願出門,這是她的痛處,卻讓裘染把逐漸癒合的傷口撕碎開來。
“我的好公主,你可知道,我弟弟強暴你這件事,還是我教他的,哈哈……”裘染突然放肆的大笑起來:“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委身於的我弟弟,衆人還會把你當做仙女一樣供起來嗎?”
文殊公主的心猛然一抽,憤怒的目光投向裘染,淚水從眼角緩緩流出:“想不到你竟如此狠毒!”
裘染居高臨下,傲視手無縛雞之力的文殊公主:“看看你自己,這醜陋的疤痕!怪不得喜歡上一個普通的公子哥,人家都不要你!真是不自量力啊!”
文殊公主喘着粗氣,直勾勾的瞪着裘染,真的是好朋友啊,才能這麼輕易地抓住她的痛處,惡狠狠的捅上幾刀,讓她疼的體無完膚!
“公主——”裘染緩緩的蹲下,食指抵在她的下巴上說道:“得到的太多,終究會失去的,就像你到的那麼多,現在呢?終究還是一無所有……過了今晚,我就什麼都有了。”裘染勾起嘴角,滿臉得意。
文殊公主用力撇開臉:“裘染!你到底在謀劃些什麼!”
“呵呵。”輕蔑的笑了兩聲,裘染站起轉身:“一個將死之人,竟然敢質問我?不過,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我突然想再多告訴你一些——凌王今夜起兵,明天大周王就要易主了,我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說這話的時候,裘染轉過臉來,直直地盯着文殊公主,一字一字的說給她聽,生怕錯過文殊公主臉上任何痛苦的表情。
這些話,就像釘子一樣扎進文殊公主的心:“裘染!你這個瘋子!”
“哈哈哈……公主,別這麼說,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你且聽我說完,”裘染滿是挑釁,右手翹起蘭花指,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你的太子哥哥,馬上就會來陪你了。公主我怕你黃泉路上孤單寂寞,給你找了個伴兒一起上路。怎麼樣?我給你挑的人選可還滿意?”
“你……”文殊公主只覺胸前一陣刺痛,痛得說不出話來,頓了頓:“有什麼你衝我來,不要扯上太子哥哥!”
“公主啊公主,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我還真是有點心疼你呢,”裘染露出一副憐憫的表情,但很快被她的得意取代“這失去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從什麼都有道慢慢失去是何等的落魄!”
文殊公主淚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的滑落,幾乎崩潰的哀求:“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我要什麼?你都可以給我?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這句話在文殊公主的腦海裡迴盪,她想起小時候,哥哥年長几歲,總是讓着她這個小公主,縱使她年齡小霸道跋扈,哥哥們也從未與她過多計較,想不到自己的一生竟斷送在這裡。而且會被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捉住。
“時辰差不多了,我該送你些上路的禮物了!”裘染冷眼望了文殊公主一眼,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屋外,裘染指揮下人:“你們!去把準備好的酒罈子搬來灑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