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染見狀,趕緊走到牀頭,扭頭示意下人把飯端過來,假裝關切地說道:“蕈兒姐姐,吃點東西吧,你這樣不吃東西是不行的,身體怕是撐不住啊。”
“妹妹……謝謝你來看我,可是我的臉……”慕容雪抽泣:“怕是以後再也見不了人了……”說到這裡,慕容雪哭的更傷心了。
“我娘說了,會給姐姐找最好的大夫,姐姐一定會好起來的!”
“往後的日子怎麼辦……我不想活了……”慕容雪低聲沉沉地說道。
隔着被子,裘染都能感受到慕容雪深深的絕望,她強壓住自己內心的歡喜,惺惺作態:“姐姐說什麼傻話,當心哭壞了身子,即使你毀了容,你也依然是我的好姐姐,染兒永遠記得姐姐對染兒的好!染兒會陪着姐姐的!”裘染不禁喜形於色,誰料這時,慕容雪猛地掀開被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雖然眼裡還含着淚,但那眼神裡的憤怒和仇恨彷彿兩支毒劍射過來!也就是這時,慕容雪看見裘染臉上刻意美化的妝容,還有她未來得及收起的得意!
“妹妹,你還真是巴不得我毀容啊。”裘染一字一字地說道。
裘染被慕容雪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了一跳,趕緊瞪大眼睛湊上前去看,結果看到慕容雪臉上雖然是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但是也不至於很恐怖。
裘染驚訝地看着慕容雪,不知道性格一向軟弱的慕容雪爲何這般凌厲的對自己,一時間惱羞成怒。她張了張嘴,扭頭看向在門口候着的小桃,氣急敗壞地衝過去對着小桃大叫:“不是你說的姐姐毀容了嗎?我看最多是皮膚有些問題,讓郎中調養調養不就好了!”“二小姐,我沒有撒謊啊!您也看到了,小姐臉上的傷那麼長還帶着血絲,數來有好幾道呢,的確是很嚴重啊!”小桃一臉無辜的表情解釋道。
裘染一時間啞口無言。
裘染自知再待在寧蘭院也是自找沒趣:“姐姐,染兒記得孃親那裡有專治擦傷的美肌膏,染兒這就回去向孃親討一些來,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說完掛着尷尬的笑容離開了。
小桃在一旁對着裘染匆匆離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二小姐慢走!”
裘染憤憤地回到輕雲院,剛進小堂屋:“哼!”地一聲坐在紅木椅子上,手重重的拍向木茶几,發出“嘭”的一聲。劉媽急急忙忙地從屋外進來,本想是來討一點賞的,見二小姐架勢不對,貓着腰在那裡不敢吭聲,怕一句話說錯得罪了二小姐。
內屋的二夫人聽見響動,走了出來,見裘染皺着眉坐在那裡,眼睛裡充滿了憤怒。
“染兒這是怎麼了。”柳氏走過去,坐在了裘染旁邊的椅子上,關切的問道。
“娘,趙蕈的臉雖然看起來是毀了容,但也沒有那麼恐怖,脖子上也就擦傷了幾道細痕!我看過不了多久,就能好起來了。”說話間,兩眼朝劉媽蹬去,劉媽有些驚訝,見二小姐正在氣頭,忙嚇得解釋道:“老婦傍晚聽得真真切切,小桃那丫頭在竹林旁哭訴,說寧蘭院那位臉上燒了塊大傷疤,我怕聽不真切,便走近了仔細聽。小姐夫人,自始至終,她都沒看見老婦啊……”
柳氏聽着劉媽的陳述,掃了劉媽一眼,不覺在心裡盤算,大概懂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這是趙蕈設計好的?”柳氏半信半疑地問道,也不知是在問劉媽,還是在問裘染,或是在問自己。趙蕈一向和順柔弱,自己是深知她的脾氣的,這不像是她的所作所爲,可是,還有其他的解釋嗎?莫非,不好,怕是她已知道了什麼,“我看她故意讓自己的傷說的很嚴重,就是看你什麼態度。”
“夫人,是不是……”劉媽也意識到可能沒那麼簡單。
柳氏騰地站了起來,向劉媽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眼睛一眯:“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另做打算了……”
次日,慕容雪早早地醒來了,斜斜地靠在牀頭上,一頭黑髮如雲般鋪散開來,烏黑的雙眸慢慢地打轉,眉眼間像繚繞着的雲霧透着心事,她仔細回想大火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生怕遺漏了什麼……太子哥哥爲什麼會出現在寧蘭院,趙衍和裘染的機會究竟是什麼?他們是怎麼把太子哥哥引過來的?自己僥倖逃過這一劫,可以後還會那麼好運嗎?
和小桃逃出來後,最先聽到的是趙衍的喊叫聲,接着是裘染和柳氏……一切似乎是有預謀的,他們既然是要設計太子哥哥,可爲什麼對這趙蕈這這麼在意?趙蕈在這府裡似乎並不受待見啊。還有,就算柳氏與趙衍是有預謀的,可是柳氏的頭髮分明是挽好的,衣着也很整齊,根本不像是臨時起來……輕雲院小跑過來也需要些時間,況且還是在深夜還在睡夢中……難道柳氏也是提前知道了些什麼嗎……
正在這時,小桃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溫水推門而入:“小姐,你醒了?”說話間,便穿過珠簾將臉盆放在牀邊的木雕面盆架上,打開了窗:“我來伺候小姐洗漱吧。”
慕容雪收起思緒,給了小桃一個笑容,擦把臉漱了漱口,在雕花檀木梳妝檯前坐下。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臺子,雖年代看上去有些久了,但它深褐的色彩和精細的雕花工藝還是顯得特別穩重典雅,兩邊對稱分別有兩個並列的小抽屜,中間擺了個精緻的雕着蘭花的首飾盒子,還有一個用錦套套着的菱花銅鏡。
慕容雪去下錦套,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鏡子。鏡中的自己略帶一絲倦意,比着昨天是更有精神了些,稍微移了下角度,看見身後正在給自己盤發的小桃,微微一笑放下了鏡子,閉上眼睛養神。
她喜歡這樣的早晨,聽着院外麻雀嘰嘰喳喳地叫着,好似談話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聞着清清涼涼的空氣伴着白玉蘭的清香,沒有那麼多的嘈雜和喧鬧,多了幾分靜逸和安詳,就像置身於山林溪水間,恬靜美好。
“小姐要戴哪件呢?”小桃說着,打開了首飾盒,各色各樣的髮簪髮飾十分精緻,趙蕈平日裡不那麼在意打扮,對這些沒有什麼刻意的要求,看了一眼說道:“都好。”
“那我來爲小姐選一件吧,嗯……配今天衣服的……就這件好了。”小桃從中抽取一隻髮簪,插在慕容雪烏黑的髮髻上。
“小姐,咱們現在無家可歸,只能暫時留在這裡了。只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離開。”
“離開?”慕容雪搖了搖頭道,“我不會離開的,我要讓這些人都付出代價。既然他們想要覬覦我大周國王位,那麼我就潛伏在這裡,將來好與我其他哥哥里應外合。”
小桃點了點頭:“嗯,小桃支持小姐。”
簡單吃了些早點,慕容雪帶着小桃出了門,看見正在清掃的木香:“木香,隨我一道去。”木香趕忙答道:“是。”放下掃把,拍了拍手緊跟慕容雪身後。
清早的趙府空氣稍涼,很是新鮮,只見一及笄年華的女子款款從寧蘭院而出。
淺粉色的軟銀輕羅百合裙裹身,白色輕紗衣罩身,織錦腰帶束在她纖細的腰上,顯出纖細高挑的身材,端莊得體。眉眼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雙眸有神似月亮,盈盈一笑如春光。髮式簡單,只挽了一隻琉璃點珠梅花簪,有一種清新脫俗的淡雅之美。透着清晨淡淡的霧氣,彷彿天女下凡一般!就算是臉上有幾道傷痕,但是帶上面紗,越發顯得飄逸出塵。當然也遮不住她這樣的美貌,趙府裡任誰看到都想要多看幾眼,這就是慕容雪的魅力。
剛到世安院門口,迎面碰見了三夫人和四夫人,想來是向老夫人請過安準備回了。慕容雪走上前去:“三夫人,四夫人早。”“大小姐,身體可好些了?”三夫人關切問。
“謝三夫人關心,已無礙了。”慕容雪笑道。
“那就好,本想讓你三妹妹四妹妹去陪陪你,又怕叨擾你休息。”三夫人迴應。
一旁的四夫人也附和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慕容雪禮貌的回了兩夫人一個微笑,走入院中。
慕容雪想起什麼,突然轉身對小桃道:“既然我入了這趙家的大門,以後我便是真正的趙蕈,以後你千萬莫要叫錯了。”
小桃點了點頭。堂屋門口的大槐樹像一把大傘幾乎遮住了半邊天,今春又發了很多新葉,陽光透過,一片生機,屋內傳出淡淡的檀香味,還是這裡親切。
慕容雪在門外就看到了正在屋內喝茶的老夫人,跨過門檻行了個禮:“祖母,蕈兒來給您請安了。”“蕈兒來了,來,坐。”老夫人笑着趙蕈勾手,示意她坐到身邊去,老夫人關切的看了看她臉上若隱若現的傷痕:“還好,已經快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