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以爲需要動用暗地裡的棋子來救謝燕娘出來,康雲章對此十分反對。
這些都是阮景昕幾年來的心血,不能爲了一個女子而毀於一旦。
即便謝燕娘再有預見能力又如何,這都抵不上幾十條人命!
龐禹狄也是如此,兩人極力阻止阮景昕,這才一直風平浪靜。
若是這兩天謝燕娘再不回來,或許阮景昕就會不顧一切開始行動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對謝家這個姑娘如此上心,只是看着瘦小的她,阮景昕就忍不住想起那個已逝的小東西,那雙眼眸是如此的熟悉。
曾經自己眼睜睜看着對方死去而無能爲力,這一次他不願意再留有遺憾。
卻沒想到,謝燕娘不但回來了,還能全身而退,沒有受半點委屈。
跟龍志宇虛與委蛇,這個小姑娘倒是厲害,一眼就看出十五王爺的軟肋,哄着他,好歹讓自己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即便是康雲章,興許也沒有這個能力。
龍志宇可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只是這個對手也有輕敵的時候。
阮景昕遲疑片刻,到底伸出手,大掌揉了揉謝燕孃的烏髮,手感出乎意料得好。
謝燕娘卻是徹底懵了,攝政王剛纔是摸她的腦袋讚許自己了?
思及此,她胸口的躍動似乎加快了一些。
這幾天以來的擔驚受怕,彷彿因爲阮景昕這個舉動而煙消雲散。
“多謝大人讚賞,”千言萬語,謝燕娘最後只能擠出一句乾巴巴的話來,不由滿臉懊惱。
半晌沒有得到迴應,她忐忑不安地擡起頭,卻見阮景昕脣角微彎,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能看出他心情極好。
“我該回去了,”阮景昕走到窗邊,忽然頓住腳步。
謝燕娘疑惑地跟在後面,擡頭看向他。
“他對姑娘志在必得,已經開始籌謀了。”說完,阮景昕回頭看了她一眼,很快身影躍出窗櫺,轉眼間便消失在謝府的圍牆之外。
此時正是護院交班的時候,自然沒什麼人。
她原本提起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裡,攝政王連交班的時辰都記下了,這才毫不掩飾身影大刺刺地離開謝家嗎?
下一刻,雪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姑娘,老爺派人來催了。”
婆子還能攔着,謝老爺派來的人卻不好攔着了。
“我這就來,”謝燕娘胡亂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從王府帶回來的,可不能讓謝夫人和兩個姐姐看見,更別提是謝老爺了。
要不然,她肯定得被那些忿恨的目光刺穿不可。
謝燕娘三請四請才慢吞吞地過來,謝夫人早就不滿了。
她當着謝燕孃的面冷嘲熱諷道:“偷偷出門就算了,好幾天不回來,這是還沒出門子的黃花大閨女該做的事嗎?”
謝蕊彤用美人扇遮住半邊臉,幸災樂禍道:“爹爹,若是傳出去,妹妹這樣少不得要連累府裡的名聲。”
謝老爺卻沒像以往那樣附和兩人,反而對謝燕娘慈愛地道:“秋娘想要出門玩耍,怎麼也不跟爹爹說一聲,叫爹爹怪擔心的。幸好遇到了貴人,不然被那些歹人得手,可就壞事了。以後出門,還是帶兩個粗壯的婆子和幾個護院爲好。”
謝夫人不高興了,謝燕娘跑出去幾天沒回來,怎麼謝老爺一點都不怪罪,反而鼓勵她以後經常出去?
謝蕊彤更不樂意了,謝老爺對謝燕娘忽然這般偏心,是不是因爲口中所謂的貴人?
一直坐在角落的謝初柔低聲問道:“不知道妹妹遇到的貴人是誰,以後少不得要親自上門感謝。”
謝夫人恍然回神,附和道:“就是,多得對方伸出援手,以後得親自上門送謝禮纔是。”
謝老爺卻是不耐煩地道:“行了,秋娘也回來了,都散了吧。”
他一開口就是打發她們出去,謝初柔一愣,深深地看了謝燕娘一眼。
恰好謝燕孃的視線也掃了過來,對上謝初柔的雙眼,忽然對着她柔柔一笑。
只是那笑容,卻是帶着說不出的深意,叫謝初柔心裡一陣慌亂。
難不成這個土包子妹妹,竟然猜測是自己用假信將她騙到普濟寺去的?
不可能,那封信做得天衣無縫,就是柳紫芙本人在,也分辨不出真僞來。
謝初柔目光遊移不定,顯然是在心虛。
謝燕娘看在眼裡,心裡冷笑,她遲早要讓這個二姐明白自己可不是什麼好惹的。
幾人不情不願地離開了,謝老爺的笑容更是真切:“這幾天讓秋娘擔驚受怕了,幸好沒出什麼事。王爺已經發了話,如今你好好呆在府裡,也別總是出門了,免得又遇上歹人,那就得不償失。”
察覺自己的語氣可能太冷硬了一點,他又和藹地笑道:“當然,如果真想出去,多帶幾個丫鬟婆子和護院也行。”
謝老爺聽說十五王爺準備納這個不起眼的三女兒做側妃,高興得險些要跳起來。
真是祖墳冒煙,他還以爲大女兒和二女兒可能抓住了王爺的心,誰知道被這個三女兒無聲無息地拔得頭籌。
要不是王爺說此事不好聲張,畢竟尚未下旨,謝老爺巴不得四處宣揚,漲漲臉面。
看看他謝家,就是商戶出身又如何,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以後還不眼巴巴地討好自己?
謝老爺越想越是高興,巴不得將這個女兒供起來。
看見他舔着臉,就差點頭彎腰,沒一點骨氣的模樣,謝燕娘不悅地皺眉,突然又張口道:“大姐和二姐,聽說母親和姨娘都置辦了兩個鋪子和一個莊子。生母不在身邊,倒是勞爹爹費心了。”
謝老爺哪裡聽不出來,這個小女兒是嫉妒了。
也是,要嫁給皇親國戚,哪裡能寒酸?
他滿口答應:“等會讓管家把謝家的鋪子和莊子都給你看看,秋娘喜歡哪個,只管讓他告訴我就行。”
謝老爺不是不肉痛,可是比起攀上王爺,別的都是身外之物。
以後他的女兒就是十五王爺的側妃,生意是巴巴地上門來,只會賺的比如今翻幾倍,何必吝嗇這點小錢?
“那秋娘就先多謝爹爹偏愛了,”她滿臉笑容,也不客氣推脫,一口應下。
不剝下謝老爺一層皮,她就不姓謝!
等謝燕娘回了海棠園,管家的婆娘便送來一本薄薄的冊子,態度畢恭畢敬的,叫雪菱嘖嘖稱奇。
這個婆娘自從自家夫君做了管家,可就氣焰囂張,使喚丫鬟一點都不客氣。
如今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還真是叫人大吃一驚。
謝燕娘讓雪雁接過冊子,便打發她走了。
雪菱還來不及送荷包,就見那婆娘滿臉笑容地退到了門口。
謝燕娘漫不經心地翻開冊子,謝府確實有些底蘊,幾代人積累下來,還是有不少薄產的。
看看這鋪子,在京中繁華的地方就足足七間。還都是不顯山露水的,謝老爺確實在經商上很有一手。
若是樹大招風,天子腳下,生意沒賺上多少,反倒把自己的小命賠進去了。
畢竟這裡在街上隨便一抓都是貴人,哪個都是不能得罪的。
還有其餘十間鋪子,也在熱鬧的街道,位置算不上好,但是進項還不錯。
翻了翻,她心裡便記下四間鋪子,打算跟謝老爺要過來做嫁妝。
再看看莊子,足足有三個,附帶良田百十畝,在這個寸土寸金的的地方,可謂不少了。
謝燕娘發現其中一個莊子,離阮景昕剛買下的土地不足十里,便有些意動。
她擡了擡手,雪菱會意,把那婆娘又叫了進來。
謝燕娘隨手點了那四間看中的鋪子和帶着田地的小莊子,懶洋洋地道:“勞煩嬤嬤去爹爹的書房走一遭,我就要這些好了。”
那婆娘眼皮一跳,四個門面都是出息最多的,這個三姑娘倒是獅子張大口。
不過當家的說了,三姑娘如今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後可是有大造化的,輕易得罪不得。
反正煩惱的是老爺,她就不多說了,急忙應下便去回稟。
謝老爺聽了,不由瞪大眼。
不愧是他的女兒,不動聲色地便要吞了自己四個門面和一座莊子。
管家垂着手站在角落,等着謝老爺的決定。不過在他看來,謝老爺既然之前開了口,故作大方,如今總不會拒絕就是了。
果不其然,謝老爺艱難地點頭了,生怕自己反悔,揮揮手道:“讓人去府衙走一趟,把門面和莊子都過到秋娘名下。”
作爲嫁妝,必定要過謝夫人的手,以她吝嗇的心性,會乖乖給謝燕娘纔怪,少不得又是一陣鬧騰。
到頭來,還不是壞了他的大事?
謝老爺生怕被謝夫人阻攔,索性讓管家親自走一回,直接轉到謝燕娘名下,謝夫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管家匆匆忙忙出府,自然逃不開謝夫人的眼。
她只道這管家平日穩重,怎的如此着急,心裡便起疑,把管家的婆娘叫了過來。
婆娘叫苦不迭,這事要是從她嘴裡傳到夫人耳邊,老爺豈不是要收拾自己?
她裝作肚子疼,死活不出屋,叫去請人的雪卉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