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漲紅着臉,輕輕點頭:“孃親,夫君很好……”
見她羞赧的模樣,長公主欣慰道:“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娘,只懂說夫君的好了。”
“不、不是的……”謝燕娘連忙搖頭否認,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滿臉慌張。
長公主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逗你的,他對你好就行。嫁人爲婦,可不就是盼着有一個好夫君嗎?”
皺了皺眉,長公主又開始發愁了:“我想讓你認祖歸宗,只是義女變成郡主,卻有些棘手了。”
院子裡好好的郡主,忽然變成了謝燕娘,任是誰知道了都要狐疑。
長公主不由懊惱當初封鎖了消息,如今想把謝燕娘認回來卻是難了。
謝燕娘卻是笑着搖頭道:“孃親不必憂心,義女不也是女兒嗎?只要我們心裡明白,不就好了?”
沒必要糾結郡主或是義女的身份,對她來說,只要以後好好孝順長公主就是了。
“真是個好孩子……”長公主撫着謝燕孃的黑髮,怎麼看這個女兒怎麼順眼。
果真是懂事的孩子,什麼都替她着想。
的確,在長公主眼裡,謝燕娘便是她的女兒,是郡主還是義女並無區別。
但是她更想給謝燕娘更好的,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女兒的跟前來,任君挑選。
向世人坦白,她曾經丟失了一個女兒,如今失而復得,又有什麼不行?
長公主打定主意,必然要讓謝燕娘迴歸到郡主的身份。
她好不容易尋回的女兒,哪是能讓人胡亂非議的?
長公主雖然想留下謝燕娘,兩母女徹夜長談,同塌而眠。
可是新婚燕爾,攝政王又得趕緊回邊城去,怕是在京中沒留兩天,便把時間留給了這一對小夫妻,依依不捨地趕着謝燕娘回去了,又道:“那位夫人我會讓人好好收斂,等攝政王一走,也只能靜悄悄地下葬。”
柳紫芙死在公主府,又道出了謝燕孃的身世,要是被人知道,少不得議論紛紛。
謝燕娘不希望柳紫芙去世後,還得被人擾了清淨,點頭贊同道:“那就要麻煩孃親了。”
“不麻煩,她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又照顧得這般好,該是我感激她纔是。”長公主又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這才讓謝燕娘走了。
謝燕娘回到院子,阮景昕坐在桌前,換上了粗布衫,顯然已經準備離開了。
她快步上前,輕聲問道:“要走了?”
阮景昕點頭:“京中的事已了,我也是時候回邊城去。領軍的主帥一直不在,遲早會被人發現端倪。今晚子時過後,我再走。”
城門鎖了,也擋不住他。
趁着夜色離開,也不會引人注意。
謝燕娘聽說他今晚就要走了,面上露出不捨的神色。
阮景昕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
她忍不住趴在阮景昕的腿上,臉頰輕輕一蹭:“夫君多保重,我在這裡等你大勝歸來。”
阮景昕目光柔和,大掌覆上謝燕孃的烏髮,低聲笑道:“放心,我會的……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總喜歡在我腿上撒嬌。”
以前的她?
謝燕娘一怔,擡起頭不悅道:“以前是以前,如今卻是如今,我不是酈兒了。”
我是人,再不是那隻山貓了!
阮景昕一愣,沒想到她會不高興,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謝燕娘也發現自己在對他發脾氣,頓時手足無措。
只是阮景昕一再提起以前,讓她心裡惱火得緊。
即便那隻山貓也是她,她就是那隻山貓。
但是以前的事,怎能跟如今混爲一談?
讓謝燕娘忍不住多想,阮景昕比起她,更喜歡那隻山貓。
兩人沉默了下來,謝燕娘半晌後打破了沉默,把長公主是她生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阮景昕點頭,剛纔也隱約猜出來了。
長公主剛纔的神色,早就說明了一切:“這就好,你也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他發散人在南方依舊一無所獲,沒想到兜兜轉轉,證據就藏在柳紫芙的手裡。
只怕她心裡不安,又得知時日無多,纔會把襁褓帶來,告訴謝燕娘一切。
臨別在即,謝燕娘心裡面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只能緊緊握住阮景昕的手,直到子夜將近,又目送他隱沒在夜色中的身影。
阮景昕站在窗前,看着滿目擔憂的謝燕娘,伸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裡:“等我。”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去。
“該回了,”長公主站在不遠處,見謝燕娘一臉不捨,站在原地遲遲沒有挪動一步,終究嘆了口氣,上前催促了一句。
謝燕娘轉過頭,雙眼微紅。
察覺出她心裡有事,長公主牽着謝燕孃的手,把女兒待會自己的院落:“怎麼了,可是攝政王欺負你了?”
謝燕娘搖頭:“沒有,他對我很好。”
“他對你好的話,你怎麼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不像是捨不得,倒像是心裡鬱結,叫長公主擔心不已。
失而復得的女兒,她實在捨不得謝燕娘丁點的委屈。
見她欲言又止,長公主打發掉身邊人,連最親近的嬤嬤也沒留下:“這裡只有我們母女二人,想說什麼,只管說就是了。”
謝燕娘便把自己死而復生的事告訴了長公主,又提起了自己昏迷之時變成了一隻山貓。
長公主聽得驚歎連連,她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有這等機遇。
又聽說謝燕娘上輩子嫁給了龍志宇,最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在痛苦中離去,便心如刀割:“若非我把你弄丟了,又怎會讓你受這樣的苦?”
“孃親,都過去了,如今我不但嫁給了一個好郎君,又找到了孃親。上輩子慘死,老天爺也幫着我,讓我重回一次,收穫了雙份的幸福。”謝燕娘以前不是沒怨憤過天道的不恭,如今心底卻只留下滿滿的感恩。
長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想到謝燕娘能如此豁達:“想開了便好,世事無常,誰能知道下一刻會如何?活在當下,纔是最重要的。”
頓了頓,她又道:“你昏迷時變成了山貓,只怕是遊魂進了山貓的身體裡,要不然也不會一直昏迷。只是山貓救下了攝政王,後來又爲攝政王而死,按理說便是他的恩人了,以後他只會待你更好。可是怎麼你知道這件事之後,並不高興?”
長公主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謝燕娘爲了此事感到不悅,甚爲不解。
謝燕娘抿了抿脣,彆扭地道:“夫君是爲了報恩而娶我,娶的也不是我,而是救了他的山貓……”
長公主總算聽明白了,自家女兒情竇初開,卻得知她不過是阮景昕的恩人,猜度不出攝政王這是爲了報恩,又或是因爲喜歡謝燕娘才迎娶她。
“你這性子到底隨了誰,怎的這般固執?”
她笑了笑,無奈道:“你若是有疑惑,直接問攝政王不就是了?”
“我、我開不了口,”謝燕娘低下頭,滿臉尷尬。
“你不是開不了口,而是害怕從他嘴裡聽到不好的答案,對嗎?”長公主吁了口氣,攝政王若是實話實說,答是爲了報恩,只怕要傷了謝燕孃的心。
若是刻意隱瞞,順着她的話,只道不是爲了報恩,娶謝燕娘便是另有意圖了。
長公主皺了皺眉:“你實話告訴我,當初你們兩人可曾私下協定纔會成親的?”
謝燕娘面上一僵,還沒張口,長公主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沉着臉,不悅道:“既然攝政王當初另有圖謀,不外乎是娶你,好堵住皇上的賜婚,沒去娶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進府來監視他。以前你只是一個孤女,拒絕不得。如今你是我的女兒,若是你不歡喜,直接和離就是。我就不信我的女兒離開了他,找不到更好的郎君。”
長公主的女兒,就算和離了,依舊大把的青年才俊願意迎娶,即便權勢地位不如攝政王,相貌人品才學更好的卻是大有人在。
“孃親……”謝燕娘一怔,沒想到長公主一開口就讓她跟阮景昕和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急急道:“不、不要,我不想離開他。”
說完,她頓時漲紅了臉,羞赧得想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長公主看着謝燕娘紅得滴血的雙頰,暗歎這個女兒纔剛認回來,心裡卻已經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了:“既然不想離開,那就不要想那麼多。管它是恩人也好,還是別的也好,你只要讓攝政王更喜歡你,視你爲珍寶,不就好了?”
她知道謝燕娘一時半會估計想不通,安撫道:“你也累了,好好歇着,這幾天還有得忙。等忙完,再好好想明白。反正攝政王這一走,起碼幾個月都不會回來。”
謝燕娘乖順地點了點頭,躺在牀榻上,被長公主握着手,不由紅着臉道:“孃親也去歇着,不用在這裡陪着我。”
長公主撫着她的烏髮道:“我這才把你找回來,高興得哪能睡着。我在這裡陪着你,能多看你一眼也是好的。再說,十六年來,我這個當孃的卻一次都沒能守着你,我們相認的第一晚,就讓我留在這裡看着你如何?”
謝燕娘說不過她,起初以爲會睡不着,只是手裡的溫暖,還有長公主身上淡淡的馨香,叫自己閉上眼,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彷彿在母親的懷裡睡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