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華芳還略顯拘謹，特別是看到那些價籤，乖乖，隨隨便便一件衣服就得幾千，可不是她這個階層捨得消費的。可看到女兒一臉坦然，專櫃小姐也是萬分熱情，沒有絲毫瞧不起人的模樣，慢慢放下心來，心道到底是大商場，服務人員的素質都特別高。忽覺自己之前的忐忑有些可笑，人吶，果然得多走走看看，不然就成了坐井觀天的青蛙，見識淺薄。
白沁心本想給華芳買套護膚品，可一想到王月，瞬間打消了念頭，何必爲他人作嫁衣裳？光想想就覺得膈應得慌。
補品之類也沒什麼必要，有了那池清泉，再好的補藥也成了浮雲。思來想去，還是給她買套衣服吧。瞧那一身陳年舊衣，雖乾淨整潔，卻也僅僅是能穿，她莫小魚認定的母親，理所應當金貴地養着。
“媽，這些衣服怎麼樣？”
“好看。”
“好看就買。”
“可這些都不太適合你年紀啊。”華芳奇怪看了自家女兒一眼，衣服是好看，可你一青春靚麗的少女穿來多老氣。
白沁心噗嗤一笑，一笑過後又是一陣心酸：“媽，您什麼事都以我爲先，就不能多想想自己？”
“媽可啥都不缺，而且媽就是一普通工薪階級，穿這些不合適。”況且這裡的價錢……華芳迅速瞄了一眼價籤，區區一件連衣裙要五千？五千能幹多少事啊，這哪是賣衣服，簡直就是搶錢，瞬時覺得燒心又燙手。
“誰說不合適了？就您的氣質，這衣服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雖然您所在的公司規模不大，可您畢竟也是個部門管事不是？待人接物穿得體面些有益於工作。”白沁心遊說得不遺餘力，卻句句在理，“我知道您是苦日子裡過來的，節儉是美德沒錯，可時代在進步，您的觀念不能一成不變。錢這東西，存着是紙，花着才叫錢。”
窮人想方設法省錢，到頭來還是捉襟見肘。省錢是最低端的生活方式，怎麼賺錢纔是王道。
“話是如此，媽還是覺得沒什麼必要。”
“阿姨，您女兒說得真好，又有孝心。不如您看看這件，款式新穎又不張揚，價位也適中。”二人身旁的服務生從衆多衣衫中挑了一件淺色麻料的裙子，笑着拿給二人看，“要不您先試試看？”
“嗯，我也覺得這件挺好，特襯您。”白沁心接過衣服往華芳懷裡一塞，而後故作黯然道，“媽，還是您覺得女兒沒能力……”
“誰說的？我女兒是最棒的。”
“這就是了，悄悄告訴您，女兒剛參演了穆大導演的新電影，以後只會越來越好，您就安心跟着享福吧。”
“你這丫頭，還沒出成績就這麼嘚瑟！”華芳笑着點了點白沁心的額頭，雖是訓斥，可明顯透着驕傲。
“切。”
不大的一聲嗤笑，別人也許沒聽見，卻入了白沁心的耳，循聲望去，店內一年輕服務員臉正鄙夷地撇嘴。
“那位小姐，麻煩你帶我母親去一下試衣間。”
“喏，不就在那嗎？”那人眉眼不擡，頗爲不耐地隨手一指。
“不好意思，我母親眼睛不太好。”
“不有你嗎？”
“事事由顧客親力親爲，還要你幹嘛？”
“有人接待還來使喚我。”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請問你們店裡有規定顧客不能呼叫服務生嗎？”話是對着身旁人問的。
“爲顧客服務是我們的榮幸和本分。”一旁的服務生笑容不改，勤勤懇懇，禮貌得體，服務周到。
“謝謝。”瞧了眼對方名牌，高妙妙，人如其名，挺好。
果然沒對比沒傷害，這二者截然不同的服務態度，素質高低立現，白沁心回頭又說：“既然沒有這種規定，就你了，我看你特別順眼。”
特別順眼四字，誰都聽出了諷刺，只是沒人做聲，畢竟有人輕視在先。
“真是事多。”服務員嘀咕一語，不情不願走了過來。
華芳臉色一暗，先還誇這地服務生素質高，到底還是被人看輕了。可這時候自己退縮不光讓人看了笑話，更辜負了女兒的一片孝心。於是淡淡掃了那服務生一眼，腰桿一挺從容跟了上去。
毫無原則的退讓非但不會讓人覺得你心善，反倒助長了歪風邪氣，而此時的華芳看似不言不語不計較，態度卻是不卑不亢，白沁心不由在心底叫了聲好。
果然是人靠衣裝，華芳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煥然一新，簡直像變了個人，尤其是臉上那抹自信的笑，是歲月的沉澱給予她的成熟魅力。
“媽怎麼樣？”
“還不錯。”豈止不錯，簡直就是爲她量身定做一般合身。
“那就買了。”瞧着女兒嘴角的狡詰笑意，華芳也不由勾起了脣角，“媽先換下來。”
“有折扣嗎？”白沁心故意朝着那心不在焉的服務生問了句。
毫不意外聽得一聲低笑，那服務翻了個白眼說：“我們這可不是折扣店。”
高傲的神情好似這店她開的。
“小王，注意一下你的態度和言辭。”高妙妙實在看不過眼，這王琴，以貌取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還每次都說不得，偏偏店長也不管。
“我又沒說錯。”王琴一點也不以爲意，兀自往收銀臺走去，“怎麼樣，還買嗎？”
“這態度也是絕了。”白沁心諷刺一笑，這家店長是她親戚吧，不然怎麼放任這樣的人做店員？
“真是不好意思。”高妙妙帶着歉意彎身，瞅見換下衣服的華芳從試衣間出來，連忙迎了上去接過衣服，“我這就給您包好。”
“刷卡還是付現？”三千，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王琴上下又打量白沁心幾眼，頗有閒心地撥弄着指甲，一臉的目中無人。
“零錢有點多，就麻煩你數仔細了。”之前特意換開的一百零錢此時發揮了作用，白沁心笑得燦爛，“別說你們店不收零錢哦。”
五塊十塊也就算了，還有一堆一塊一毛的是怎麼回事？
高妙妙倒是瞥見那錢包裡還有一些百元大鈔，此時只當不知，低了頭忍俊不禁。
王琴抽着嘴角，卻又無可奈何，認命地清點。
白沁心好整以暇又補了句：“看來以後得多換點零錢，這數錢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清脆入耳。”
王琴幾欲吐血，一邊數錢，一邊對着白沁心猛翻白眼。
“咳咳……”華芳有些無語地扯了扯女兒的裙襬，微微搖了搖頭，得饒人處且饒人。
“不差錢吧？差了告訴我，我這還有……”
“不差不差，正好三千。”王琴連忙開單阻了後話，連着衣服一起推了過去，送瘟神般擺了擺手，“慢走不送。”
那不耐煩揮動的手指險些打到華芳的臉，一旁的高妙妙頓時臉色一青，就連還想着勸解女兒的華芳也不由愣神。
白沁心當下沉了臉，腳下一動不動，靜靜看着王琴。
“你還有什麼問題？”
白沁心轉頭問華芳：“媽，您實話告訴我，這衣服您滿意嗎？”
母女倆對視一眼，華芳看懂了女兒眼裡的意思：“確實不那麼合適。”
“我也覺得這衣服——配不上您。”話鋒一轉，白沁心將看起來高大上的衣袋推了回去。
“退貨！”